第193章 第 193 章

飛船上。

「所以你和司耀宸到底有什麼恩怨？」

「恩怨？」白孤雪看着屏幕外的星球,「沒什麼恩怨。」

牧星辰挑了挑眉，不信，「哦，那你就繼續憋心裏頭吧。」

說着她就要走。

白孤雪回頭,無奈地笑了下,終於道：「我認識他的時候，大概是7歲。」

他從不擅長吐露心聲,有些彆扭地頓了頓,才繼續道：

「父親對我總是不滿意，訓練任務很重，完不成就要挨打,身上總是帶着傷,經常偷偷躲起來哭，後來我就認識了他。世家這麼多孩子裏,他是唯一一個比我慘的。身上除了淤青還有密密麻麻的針眼。但是他很酷,從來不會哭。我想和他成為朋友，但是他不需要。於是就跟着他，纏着他，磨着他，後來我們終於成了朋友。」

「他不怎麼說話，總是我對他絮絮叨叨。」

牧星辰驚訝,他們小時候的性格竟然與現在是完全相反的。

白孤雪繼續,「我跟他哭訴訓練任務成績不好，要挨打，他就帶着我訓練，幫我提升成績。他從小就比我強。我跟他說堂兄欺負我，他就帶我打回去,我有喜歡的東西，他也會幫我弄到。後來我身上的傷漸漸少了，他身上的傷卻變本加厲。」

「我也想幫他，可惜弄巧成拙，發現了他的身世。」

白孤雪至今還記得那天的每一幕。

在司耀宸的幫助下，他的訓練成績終於達到了父親的要求，得到了表揚，他很高興，去司家找司耀宸玩。

司襄並不反對他們來往，他經常來司家，門衛對他很熟悉了，見他來了，就把他請到接待室等候。

他等得無聊，趁著管家不注意，偷偷溜了出去，他知道這個時間點，司耀宸多數是在訓練場訓練。

他熟門熟路地找了過去，先看到的卻是司襄。

大人也在，他就沒過去，找了個地方躲起來，然後就讓他見到了吃驚的一幕。

訓練室的門打開，正對面是一個巨大的籠子，籠子裏關着一隻可怕的異獸，異獸的脖子上拴著一個電子項圈。

此刻，籠子裏滿是鮮血，電子項圈的電流將異獸電暈過去。

保鏢走上前，彎腰從地上拎起一個什麼。

白孤雪這才發現，那是一個人，一個少年。

他不可置信地捂住了嘴巴，他心裏有個可怕的猜測。

保鏢將那血淋淋的少年粗暴地將他扔在地上。

少年痛得渾身一顫，甚至叫不出聲。

「站起來，」司襄對這一幕無動於衷，表情和聲音都很冷漠。

少年身上真的有很多血，失敗了幾次，才搖搖晃晃地站起。

汩汩的血順着他的手臂滑下，然後在指尖凝聚，一滴滴地滴落地上。

白孤雪也終於看清，這個在籠子裏與異獸搏鬥的少年，就是司耀宸。

白孤雪當時他們才十一二歲，有些受不了，目光顫動，淚水在眼眶裏打轉，勉強忍住沒有流下來。

司襄拿着一份報告，目光很是不滿意，「一隻S級的異獸都殺不掉嗎？是因為在外面的生活讓你懈怠了嗎？是不是真把自己當成少爺了？如果下次還是這樣的成績，那就滾回實驗室去，那裏有的是實驗體等著代替你的位置。」

他低着頭，聲音虛弱，順從地應道：「是。」

為了懲罰他，司襄吩咐管家，「這兩天不準吃飯，也不許給他水喝。」

管家：「是。」

這個時候，一直在外面等候的門衛過來通知了他來找司耀宸的事。

司襄皺了皺眉頭，「給他藥劑，收拾乾淨出去見人。」

「是。」

管家這才把藥劑給司耀宸。

人群散了，白孤雪也不敢留，他偷偷跑回接待室。

心神不寧地等了半小時，司耀宸終於出現。

他洗過了澡，換了一身乾淨的衣服，但是身上還有淡淡的血腥氣，臉也有些白，精神懨懨的。

司耀宸帶他去了他的房間。

門一關，白孤雪的眼淚就大顆大顆地砸了下來。

他這幾年都沒怎麼哭過，突然的淚水讓司耀宸皺起了眉，「又被欺負了？」

白孤雪搖搖頭，聲線都有些抖，「他們，他們竟然讓你殺S級異獸，這會死人的...」

他沒有發覺司耀宸突然變了臉色，上前一步握住司耀宸手腕，「阿宸，我們逃吧，我們離開首都星，再也不要出現在這個鬼地方...」

司耀宸突然推開他，「你都聽到了？」

他有些沒反應過來，「阿宸，我不在乎你的身份，我的朋友是你，不是司家的兒...」

司耀宸的手掐住他的脖子，狠狠地將他抵在牆上，雙眼赤紅，「你再說一遍。我警告你，如果你敢把我的身份泄露出去，我一定會殺了你...」

他的手用力收緊，白孤雪感到呼吸困難，他不敢相信地看着司耀宸。

片刻，司耀宸鬆開他，「滾吧，以後不要出現在我面前。」

「阿宸...」

「滾。」

從那之後，司耀宸徹底與他絕交，他所有的示好全部被他無視。

沒多久，司耀宸就出現在蘭恩身邊，與蘭恩成了朋友。

那是他受到傷害最深的一次，恨他的冷酷欺騙和背叛。

牧星辰：「那還把他當朋友？」

「一開始是挺恨他的，有時候會想，或許他只是因為我的身份才和我做朋友，又或者是司襄的命令，他或許從來沒把我當做朋友。」

「但是後來，」他搖著頭笑了笑，「你如果見過他小時候沉默寡言的樣子就會知道，那個被欺騙的傢伙應該是蘭恩。」

牧星辰：「你知道他這些年做了什麼？」

「知道一些。」

牧星辰挑了挑眉。

「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但或許這一切並非出自他的本意。你不知道他過着怎樣的生活。」

白孤雪嘴角扯出一抹譏諷的笑，「看着光鮮亮麗，其實衣服下沒有幾塊完好的皮膚。司襄根本不把他當人看，從很小就被關進籠子裏和高階異獸廝殺，稍有不如意就沒有飯吃。他只是活着就很困難了，一切行動更是身不由己。」

「星辰，他運氣不好，生來就掉進了泥沼里。」

這些年，他不反抗，恨其不爭，他掙扎了，又怕死得更快。白孤雪的聲音沉甸甸的，叫人聽得鼻頭髮酸，「我不能不去拉他一把就放棄他。」

「因為我放棄了，可能就沒人去拉他了。」

沉默了片刻，牧星辰捶了他一下，「沒看出來你這麼聖母。」

白孤雪垂眸，「你沒有見過他滿身是血被人從異獸籠子裏拎出來的畫面...」

牧星辰：「我見過，我就是實驗體。」

白孤雪一怔。

牧星辰笑了笑，「我不是跟你說過嗎？3個月被親生父母拋棄，3歲被養父母拋棄，4歲流浪，5歲被人販子拐賣，6歲被當小白鼠，7歲從實驗室逃跑，8歲又流浪，9歲差點餓死...你以為我跟你說笑？」

她垂下眸子，不知道想到什麼，輕笑一聲，「我應該還和司耀宸待過同一個籠子。」

「什麼？」

「不過我比他幸運些，早早從實驗室中逃跑，不然我就是下一個他，或者是...一個高級污染物？」

白孤雪一時沒有說話，或者不知道該說什麼。

牧星辰：「你還不知道我們這趟具體是去做什麼的吧？」

「克魯索斯知道吧，祂是幾百年前污染物戰爭爆發的根源，被皇室想辦法困在聯盟舊都。現在司耀宸要去舊都解放克魯索斯，一旦成功，可能直接引起第二次污染物戰爭。我們就是去阻止他的。」

「如果在他行動之前我們趕到舊都，」她的眸光銳利了起來，「我可以給你一個拉他一把的機會，但如果他不配合，或者已經得手，不管他有什麼苦衷，我都會殺了他。」

白孤雪沉默片刻，「謝謝。」

「叩叩。」

有人敲門進來，「老大，分析結果出了。」

牧星辰點點頭，「要過去看看嗎？」

「可以嗎？」

「來吧。」

霍淵和幾個隊員在臨時會議室，全息顯示屏開了一排，正在進行視頻會議。

安全部的專家、高層領導、軍部的高層領導、帝國長老院的長老，以及幾位極具影響力的政治人物都在這場視頻會議中。

牧星辰走過去，「怎麼樣？」

「情況不容樂觀。喬博士。」

右上角一個全息屏幕被放大，一個戴着眼鏡的男人自我介紹道：「各位下午好，我是帝國污染與危害研究院的院士喬楚。」

一排數據圖出現在全息屏上。

「這是我們預測的污染指數據圖。紅色表示污染值過高的高危險區域，預測將有污染物出現，黃色區域表示污染值偏高的中風險區域，預測將有大批異獸潮出現，綠色區域則暫時相對安全。」

「克魯索斯蘇醒和種子剝離的瞬間，污染值偏低，紅色區域主要在萊頓星繫到亞歷剋星系，但這些星系基本上無人居住，暫時不是問題。但在克魯索斯準備到剝離種子這段時間，表層物質下液體極度活躍，污染值飆升，紅色區域範圍擴大至mj22星系。這個區域內宜居星球較多，人口眾多......」

B612星就在這個區域內。

「我們考慮到了最壞的情況，若半神狀態的克魯索斯獲得自由，從舊都離開的瞬間，紅色區域範圍將進一步擴大到kz13星系。」當年女帝將除了將克魯索斯困在舊都，還設置了多重手段用來抑制污染值，所以若是克魯索斯從舊都離開，帝國疆域內的污染值至少會翻一倍。

情況比預想的要糟糕。

「我們必須考慮攔截失敗的可能性，提前採取行動刻不容緩！」

「怎麼行動？黃色區域內異獸潮可以提前派出兵力防範，紅色區域如何防範？」

「防空洞和防污染避難所。女帝當年花費巨大人力物力，在每個星球，每個城市，每個區域建造的大量防空洞和防污染避難所就是為了防止現在這樣的情況。污染值低於1000區域內，民眾提前躲進去完全沒有問題。」

「高於1000的地方呢？」

「全星球搬遷。」

「我看你是瘋了！先不說整個星球罷工造成的經濟損失有多大。你要把污染戰爭和克魯索斯的消息放出去嗎？你把消息傳出去，民眾恐慌、社會動亂，滋生大量犯罪行為，若是真的發生了也罷，若是沒有，帝國政府將面臨巨大的信譽危機！」

「所以就因為狗屁的信譽和經濟損失不管他們？等待污染物出現，全軍覆沒？！」

「追擊不一定會失敗！為什麼要提前造成恐慌？」

「可萬一呢？」

「就為了這個狗屁的萬一，就要付出這麼大的代價嗎？」

「我認為民眾應該有知情權。」

「狗屁的知情權！」

一件不確定會不會發生的事情，到底要不要提前告訴帝國民眾？

上層大佬們吵得不可開交。

但大部分官員還是持反對意見，他們更多把希望寄托在霍淵身上，就像過去十幾年一樣。

「好了。」

霍淵終於發話，會議室安靜了下來。

「追蹤到司耀宸的飛船了沒有。」

「已經追蹤到了。路線規劃和路況及隕石軌道預測已經發給船長（4號）了。」

「船長怎麼說？」

「船長說甚至可以比司耀宸提前一天到達舊都。」

聽到這裏，剛才還吵成一團的大佬們鬆了一口氣。

霍淵的臉色並沒有變得輕鬆，「通知民眾的事情暫且擱置，兵力佈防不能鬆懈。」

如果提前一天到，就連異獸潮的問題都不用愁的，完全不用做大規模的兵力調配。

軍部大佬互相對視一眼，統帥如此謹慎，莫非情況並不如想像中樂觀？

「牧少將。」

不想霍淵突然點名。

牧星辰：「是。」

霍淵：「你來說一下兵力佈置。」

牧星辰與他大眼對小眼：我？

這麼大的事情，讓她來？

霍淵：就是你。

會議開了兩個多小時，視頻會議結束后，會議室的其他人也陸續離開，只剩下霍淵和牧星辰兩個人，她終於問了句誰也沒敢問的話。

「如果攔截失敗，祂獲得了自由，我們兩個殺得了半神狀態的祂嗎？」

霍淵沉默了很長時間。

牧星辰的心漸漸沉了下去。

「能。」

霍淵突然道。

她突然抬頭看他，「真的？」

霍淵：「真的。」

牧星辰：「哪怕是半神，等級也至少在5S以上吧，歷史上好像還沒出現過5S級的人。」

霍淵沉默了會，突然叫她，「星辰。」

「嗯？」牧星辰驚訝。

怎麼突然這麼叫她，心底有種奇怪的波動，彷彿在哪裏聽過很多次。

「你有4S級了吧？」

她點點頭，「不過跟你天生的不一樣，我是通過吞噬一級級升上來的。」

霍淵：「事實恰恰相反。」

牧星辰：「嗯？」

「我出生時的精神力只有3S級，是因為覺醒了擎天樹和玫瑰祭禮兩個異能，才晉級為4S級，而你，看上去是通過吞噬升級，其實只是通過補充力量恢復你原本的等級。」

霍淵曲起手指輕輕敲了敲她的腦袋，「你才是出生就擁有人類天然能夠達到的最高等級4S級的人。」

牧星辰把他的手拽下來握著忘了松，好奇道：「你怎麼知道的？」

「你說你吞噬了近4S級的提爾，按照異能的規則，你不可能吞噬比你等級高的異能，所以你天生就是4S級。」

「原來是這樣，」她嘆了口氣，可如果這樣她就無法吞噬5S級的克魯索斯了。

她的底牌都不好用了，所以，牧星辰看向霍淵，他到底為什麼有信息能夠打敗克魯索斯？

只希望能夠順利攔截司耀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