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3章 正文完
今泉昇不知自己奔跑了多久。
沒想到化作精神體的自己也會口乾舌燥、疲倦不堪。
他一直在尋找彈窗所說的「門」,可他的身邊都是些毫無連貫性的屋房,有的來自上個世紀、有的和今泉宅相差無幾,這些都是曾經出現在他記憶中的景物。
可在這宏大而無序的迷宮間,他無法窺見正確的路線。
「彈窗。」他輕喚著,「能聽到我說話嗎,彈窗?」
沒有回應,一如預料。
這個「世界」不由彈窗主宰,彈窗自然不可能流暢地穿梭其中。
他環顧著四周,試圖從破敗的樓房間,尋覓出哪怕任何一絲規律——可惜沒有,什麼都沒有。
似有所感般,今泉昇腳下的步伐一滯。
半邊的天光驟然破碎,好似一節長廊被接連關閉了頂燈。他站在有光與無光的分界線,刺骨的寒意從腳底攀爬,一路蔓延上了脊髓。
嘎——嘎————
他聽到了烏鴉的嘶鳴。
今泉昇側過頭,雙目驀地瞪大!
像是翻天覆地、黑雲壓城的海嘯,粘稠而漆黑的泥漿驟然掀起,扯出一張猙獰而戲謔的笑臉。它的高度幾乎埋沒了遠邊的「警視廳大樓」,正以不可阻擋之勢奔騰而來——
跑!!!!
那一瞬間,今泉昇的腦海中,只殘留下這個念頭。
不能被這東西吞噬!!
他從未有過如此強烈的預感:一旦陷入泥潭,就會被腐蝕成糜爛的漿體……喪卻意識、迷失自我。
他抬起早已酸澀的雙腿,竭盡全力地向前奔跑着,可疾馳而來的泥漿遠比他的速度要快的多!滑膩的液體沾染在鞋底,將他的小腿迅速包裹,很快便埋沒到他的半腰!!
被黑泥覆蓋后,腳底好似被強力膠粘合在了地面,身體沉重的像是被灌了鉛,但青年依舊沒有停下腳步。
找到門——找到離開這裏的出口!
今泉昇竭力喘息著,他調動着全身的力氣,朝前邁步。
找到門……!
他緊咬着牙關,高抬手臂,黑泥已經漫到了脖頸,冰涼的觸感刺激着他的神經中樞。
門……
頭頂的光亮越來越暗。
視線開始模糊,黑泥將他的身體全數攜裹,眼前最後透著光的縫隙,也被泥漿徹底填補——
寂靜。
最後只殘餘下死一般的寂靜。
世界隕落,沉陷入無邊無際的黑暗。
……
……
……
……
身體在冰冷的空間中下沉。
四肢僵硬到無法操縱,意識也在被無形的事物抽離。
……輸了嗎?
真是不甘心。
今泉昇無法睜開雙眼,麻木的指尖卻在這一刻,傳來了熟悉的觸感。
很溫暖、很安逸,似乎有一截他再熟絡不過的手指穿過指縫,緊緊扣住了他的掌心。
在遙遠的地方,若有若無地傳來一聲朦朧的呼喚:「前輩……」
「前輩——」
「前輩!!!」
「!!」他如夢初醒般,掀開雙眼。
陽光四射、天光乍現。
青年的身體好似綻開了奪目的白光,他在深不見底的黑色泥潭如獲新生,被一股蓬勃而發的力量呈上而起——
宛如有光衝破黑夜,將昏沉的囚籠鑿出無法填補的洞隙。
斑駁的色彩重新映入了眼帘。
今泉昇滿眼驚愕,他看到了一個揪緊著眉目,正靜默注視着他的金髮男人。
他微微偏過頭,看見了對方與自己十指交錯的手。
那隻青筋虯結的古銅色手掌,緊緊錮着他的指縫,好似怕他就此逃竄、徹底匿跡。
「……零。」今泉昇的聲音發啞。
「前輩。」金髮男人閉了閉眼睛,如釋重負地吁出一口濁氣。
男人似乎還想說些什麼,他的唇瓣翕張著,但目光落向遠邊。他發現漆黑的泥漿還在擴散,轉而正色道:「跟我走,我帶你去找『門』!」
今泉昇點點頭,戀人緊握着他的手,同他在破敗的街巷一同疾馳。
風很凜冽,鬢角的髮絲扑打在臉頰,有點發癢。
小腿明明很酸澀,可他卻覺得身體越發輕盈,好似有對無形的羽翼將身體托舉而起。
「就在前面!!!」降谷零高呼。
後方又傳來了烏鴉的嘶鳴,餘音繚繞在天際,凄厲而尖銳。
今泉昇目視前方,一道門狀的洞口將空間分割,安靜地佇立在前方。
那裏就是「門」。
走進去,就能回歸現實,掌握「川江熏」的主導權。
就在二人即將踏入之際,今泉昇扯住了男人的衣袖:「零!」
降谷零停住腳步。
他剛側過頭,衣領便被大到不像話的力度拉扯住。下一刻,溫熱的唇瓣迅速落下,這道吻炙熱而激烈,充盈著孤注一擲、向死而生的愛意。
分離時刻,今泉昇飛快道:「零,聽我說。」
「我不想欺騙你,但我接下來要做一件非常重要的事,這是無數人奉獻生命、傾盡所有,才得以換來的機會,我無論如何也不能放棄。」
「倘若成功,那皆大歡喜。如果沒有……」
青年停頓了片刻,他苦笑道:「那很抱歉。零,我愛你。」
降谷零怔愣了一瞬:「你……」
可惜他的話語沒能脫口。
因為黑髮青年已經扯着他的手,走進了那光芒萬丈的大門。
……
……
金屬質感的地板、刺鼻的化學藥劑味、還有嘈雜鼎沸的人聲……
川江熏睜開雙眼。
身體有些沉重,他費力地撐起身子,睜着迷濛的雙目,眺望向遠方。
板倉卓和他的組員們仍舊手牽着手,阻攔著外界的人流。
這名科研員羸弱的身軀顫顫巍巍,他似乎快要堅持不住了,面色越發蒼白。
胸口激烈鼓動的心臟隱隱傳來了刺痛,眼前甚至有些發黑,板倉卓很清楚,這是舊疾發作的前兆。
噗通、噗通……
他的視線不可避免地模糊了起來。
也正是這一瞬的恍惚,板倉卓的手與旁邊的組員失去了勾連!
其餘的研究員抓住了機會蜂擁而至,從這處缺口一股腦地湧進了研究室。
「遭了!!!」板倉卓扶住一旁的牆壁。
他一邊喘息著,一邊揪住胸口前的衣服。心臟在狂跳,血脈在噴張,他瞪大雙目,看向門內與自己相隔着幾十米的地方——
青年的身影恰好站立而起。
川江熏望着那朝他逼近的人群,默默摘下了脖間的頸環。
【你真的認為你能殺死我嗎?】腦海里傳來了冰冷而不屑的機械音。
這是烏丸蓮耶的聲音。
身體的操縱權雖然掌控在川江熏的手中,但烏丸蓮耶依舊可以在他的腦海中暢所欲言。
但青年根本沒有理會他。
進入研究所前,赤井秀一統共交遞給了他四枚炸彈。
前三枚,川江熏分別用在了A區存放着「碎片」的電腦上。而他為了攜帶方便,將最後一枚炸彈,黏貼在頸環的後方,交給了板倉卓。
而沒被搜身的板倉卓,又將東西原封不動地歸還給了他。
最後的炸彈被打開保險開關,川江熏手默默觸向變聲器旁的啟動鍵。
而他的腦海中,再度傳來了尖銳的吶喊:【你真的以為光憑你,就能毀滅我嗎!!!】
【即使你掌控了這具身體又如何!我是不死的!我是永恆的!!】
【你真的以為你阻斷我所有的出路了嗎!!!??】
「啰嗦。」青年連同眉頭都沒皺上一下。
「和我一起下地獄吧。」
他的拇指毫不猶豫地抬起,朝那枚按鍵重重扣下。
嘀。
灼目的光芒從頸環迸射,將青年堅毅而平靜的臉龐映照的熠熠發亮。
那一瞬間,他終於得償所願般,闔上了雙目。
嘭————!!!!
……
……
一號研究所里,有一處緊急逃脫天台。
琴酒第一次來到研究所時,就在天台上發現了一架直升機。
直升機的型號先進,保存完好,據他目測隨時都可以使用。
此刻,他站在天台上,隱約感到腳下傳來了異動。
也許是爆炸、也許是火災,研究所內一定炸開了鍋,但這些都已經不重要了。
「大哥,東西已經準備好了!」
伏特加顛顛跑了過來,略有猶豫地:「我們、我們真的要走嗎?Boss還在……」
銀髮男人冷聲打斷:「不用管。」
「那個老東西,活不過今天了。」
頂尖的殺手沒有永恆的僱主。
他只為利益工作,觸怒他的代價很昂貴。
男人抬起一側被西褲包裹的長腿,一躍而上直升機。伏特加緊跟着進了機艙,識時務地坐上了駕駛座。
封閉的棚頂在直升機啟動的時刻,自行向下降去。滂沱的大雨倏然降下,落在了第一次窺見天幕的平台上。
螺旋槳的轉速越來越快,直升機在風中搖晃着,很快便平穩地步向了空中。
琴酒站在尚未關合的艙門邊,一眼便窺見了山腳下正在列隊突進的警察。
他們在朝研究所趕赴,這證明研究所內部已經淪陷了。
他面無表情地坐下身,正欲戴上降噪耳機,衣兜中的手機,竟突然響起了刺耳的鈴聲。
銀髮男人蹙了蹙眉,將手機掏出,漫不經心地瞥向了屏幕。
然後,他的唇角不悅地降下。
不是有人給他撥打了電話,而是手機自行響起了鈴聲。
或者再確切些說,是藏在他手機里的『老鼠』,上趕着要自殺似的,播放了一段提示音。
[救救我,琴酒……!]屏幕上跳躍出一行字。
[我在你這裏留下了最後的「碎片」,救救我……救救我,琴酒!!]
[你想要什麼我都可以給你!你可以獲得比朗姆還要受人崇敬的地位!!我會分割我一半的財產交予你!!!只要你願意幫我,幫我去……]
「我討厭被人監視。」銀髮男人的雙目危險地眯起。
「這是第二次了,在我的手機里留下髒東西。」他從風衣內側掏出伯/萊/塔,槍口直指手機屏幕。
[不,不要!什麼第二次??我沒有——]
[別衝動,別衝動!琴酒!!琴酒——!!!!]
「砰!!」銀髮殺手扣下了扳機。
屏幕的光亮一晃而散,手機中央赫然多了個被燒焦的孔洞。
琴酒面無表情地抬起手,將損壞的手機丟出了艙門。
他警告過的,觸怒他的代價,非常昂貴。
……
……
……
12月24日
日本東京米花酒店
「無論是貧窮還是富有,無論是疾病還是健康,你對她的愛都將忠貞不二。你願意攜手相伴、與她度過餘生嗎,伊達航先生?」
「我願意。」
「那麼,娜塔莉小姐。無論是貧窮還是富有,無論是……」
婚禮殿堂的音響里,擴散著主持人溫柔的聲線。
悠揚而舒緩的樂曲溢散在空中,高台上身着潔白婚紗的女子羞怯地垂下頭。她無疑是今日最美的女子,白色的頭紗微微搖曳,舞台的燈光照耀於她的身旁,攏出玲瓏有致的身形。
面對主持人的詢問,她用炯炯的目光盯着眼前高大的男子,最後微笑着點了點頭。
「我願意。」
砰!
大廳內的綵帶四散,斑駁的色彩漂浮在空中,台下傳來了熱烈而誠摯的掌聲。
……
……
「從今天開始,你就是有家庭的人了。祝賀你,班長,家和美滿、幸福康健!」
儀式結束后,松田陣平難得沒說些奇怪的致辭,更沒有出格之舉,而規規矩矩地端著酒杯,朝對面懶洋洋地一碰。
「謝了,松田!」伊達航笑得爽朗,一身潔白的西裝將那孔武有力的身軀襯得筆挺。
諸伏景光站在松田陣平身側,也抬起了手中的高腳杯。
「班長,祝你和娜塔莉小姐百年好合,早生貴子!」
伊達航將杯中的紅酒一飲而下,末了才抬手摸了摸後腦勺,嬉皮笑臉地:「那個……哈哈,其實娜塔莉的肚子裏,已經有個小孩了,雖然還沒確定男女……」
話音落地,對面的兩名青年齊刷刷地瞪大眼睛。那驚憾的表情,和在警校念書,頭一次聽說伊達航有女朋友時一模一樣。
——大家都是單身狗,憑什麼就你當叛徒?
「有、有小孩了……」諸伏景光的瞳孔在地震。
「小孩??」松田獃滯的神情也不遑多讓,「已經……已經當爸爸了??」
一步輸,步步輸。
有人陞官發財當爸爸,有些人還是單身處男一枚,在搜查一課摸滾打爬。
眼前這男的真是讓人恨得牙痒痒。
目前仍是在職社畜的松田陣平,徹底憤怒了。
伊達航眼見不對,連忙轉換了話題:「對了,他們兩個呢?」
「啊,你說零和昇哥嗎?」諸伏景光笑了笑,「他們好像在更衣室換衣服,畢竟剛才做了伴郎……」
「有人在叫我們嗎?」
不遠處傳來了一道清冽的男音。
諸伏景光轉過頭,看見換回了常服的兩名青年踱步而來。
「今泉,降谷!」伊達航的眼睛亮了亮,朝着逐漸靠近的二人揮了揮手。
降谷零走了過來,拍了拍伊達航的肩膀,「怎麼樣,班長?當新郎的感覺如何,緊張嗎?」
「比我出的任何一次任務都要緊張。」伊達航坦言道。
他的目光落向了站在降谷零身邊的黑髮青年,又老神在在地:「等輪到你的那天,你就明白這種感受了。」
被注視的今泉昇平和地笑了笑。
「新婚快樂,伊達。」他舉起酒杯致敬。
「謝謝你,今泉。」伊達航點點頭,態度誠懇。
就在前不久,伊達航從NBC恐怖活動搜查隊退下了,接任他的警官叫菊川復。
公安讚賞了他這些年為社會所做出的貢獻,也重點表揚了伊達航在10月14日的行動中,出彩的個人表現。
他作為NBC小隊的隊長,和FBI的成員一同侵入了深埋在長野地下的一號研究所。並成功走進了最秘辛的研究室,打開了潛藏其中的冷凍金屬艙。
他將金屬艙開啟,寒冷的艙體內,是一位在沉眠的老人。
這具身體在開艙的一瞬,便被確認了死亡。
最後經由核對,此人正是舉世聞名的烏丸財團的主人——烏丸蓮耶。
那具身體經由各項菌體的注射和非法改造,下半身已經徹底變異,化作了密密麻麻的駭人孢子。冷凍失效的那一刻,那些孢子便枯萎了。
而行動代號「K」,隻身潛入研究所的男人,也在那夜被確認了正式死亡。
至於今泉先生,為什麼還好端端地站在這裏……
兩個月前。
「還剩下最後一步。」確認著計劃的今泉昇疲憊地倚靠回座椅上。
【怎麼,捨不得了嗎?】彈窗問道。
「捨不得。」青年閉上眼睛,坦言道。
「把所有的道路都堵死,烏丸蓮耶就只能存在於川江熏的大腦中。想要殺死他,就必須殺死川江熏。」
答案顯而易見。
他與川江熏之間,有着[連通模式]的協約。想要遠程操縱川江熏,就必須付出等量的代價——
川江熏一死,他也會死亡。
大腦是川江熏的弱點,他不能指望損毀川江熏的大腦,還能任由那具身體復甦。
今泉昇揉了揉眉心,嘆息道:「這協議不能解除嗎?這是你之前誘騙我簽訂的協約吧?」
【很遺憾。】彈窗回答。
【雖然我很想幫你,可這份協約,並不是我創造的。】
今泉昇一挑眉:「什麼意思?」
【字面意思。這種超乎尋常、違背常理的能力,我堪堪一團數據,是絕對不可能做到的。】
「那這份協議……」今泉昇呢喃著,腦海中恍然劃過了那個圖標詭異的App。
「你是想說,這是那個App賦予我的能力?」
【對。】
「可是……為什麼?」
那詭異的高維能力,為什麼會選擇你,選擇我?
【告訴你一件事。】彈窗哼笑了一聲。
【也許是個巧合,又或許不是……你知道這部漫畫的作者,叫做什麼名字嗎?】
【漫畫作者的名字,只出現過一次。在第一章的最後一頁,右下角。】
今泉昇的眼皮一跳。
他迅速翻出手機,迫切地進入App載入起漫畫的第一章。
他將最後一頁放大了數倍,黑色的背景下,有一串格外不顯眼的名字,落入了他的眼帘。
——主筆:73君、Lisa
Lisa.
青年的眼眶驀地濕潤了。
他的呼吸急促了起來,指尖不受控制地顫抖著。
他懷着一絲希冀,小心翼翼地詢問:「你是說……?」
【對。】彈窗笑了笑。
【畢竟我們誰也沒有憐紗女士死去的證據。你說是吧,警視先生?】
【警察辦事,都是講究證據的。在證據沒有出現前……一切故事,皆有可能。】
冥冥之中,有一股來自高維世界的力量,在幫助著今泉昇,也在幫助著同為「今泉昇」的彈窗。
【要不要來和我打個賭,今泉昇?】彈窗問。
「賭什麼?」
彈窗慵懶地笑着:【就賭媽媽,忍不忍心眼看着兒子死去。】
今泉昇扶額,笑罵道:「她要是看見你是這副德行,肯定不會救你。」
【沒關係。】那聲音回應。
【能拯救你,我就心滿意足了。】
……
從婚禮現場離開時,外面下了場大雪。
今泉昇去停車場找到了那台伴隨自己多年的科帕奇,今天他和降谷零就開了一台車來。但等他進入駕駛座,要給車子點火時,臉色突然驚變。
副駕座的金髮青年扭過頭,「怎麼了,前輩?」
「遭了。」今泉昇抬手拍了一下腦袋,「今天在婚禮上當伴郎,來的時候急急忙忙的,我忘了給車子加油了。」
簡而言之,車子沒油,現在開不了了。
他望着窗外簌簌飛過的大雪,不由嘆氣道:「要不我們湊合下,今晚坐計程車回去?」
降谷零也看向窗外,突然想起了什麼。
「要不……我們回之前的公寓?東西應該都有。」
這家酒店,離降谷零以前住的那間單人公寓非常近。
他和今泉昇在那間小小的屋房中,度過了一段溫馨的時光。雖然降谷零的卧底任務結束后,就跟着今泉昇搬家了,但那間房子的鑰匙一直都掛在他的身上。
「行啊。」今泉昇笑了笑,隨即拉開車門,「那一起回去吧。」
今天是平安夜。
伊達航和娜塔莉選在今日結婚,大抵也是為了謀求一個平安幸福的餘生。
外面的街巷上熙熙攘攘,商業街燈火通明,成群結片的情侶在嬉笑打鬧。路過一處公園時,一名不大的孩童將厚重的積雪揉成球,砸在了今泉昇的身上。
他瞥了一眼羽絨服上的雪,默不作聲地掃了掃,正欲離開時,又有一個雪球砸在了降谷零的衣服上。
今泉昇抬起頭,臉凍的紅撲撲的小孩笑容燦爛,他的身後還站着數名不大的孩子,他們熱情地揮着手,作出了一個「邀請」的手勢。
他和降谷零對視了一眼,隨即會心一笑。
「走吧,陪他們玩玩。」今泉昇挪揄道。
「可不能讓你被熊孩子欺負了,前輩罩着你。」
……
待回到曾經的那棟公寓時,天色已經徹底黯淡了。
降谷零將鑰匙插進那闊別已久的門鎖,手腕微扭,打開了房門。
站在一旁的今泉昇笑個不停:「退步了吧,降谷警視正?怎麼調到警視廳以後,連小朋友都打不過了?」
降谷零粲然一笑:「還不是在等今泉前輩罩着我?怎麼前輩說話不算話,被小朋友們追個不停啊?」
「啪!」今泉昇一巴掌甩在了身旁男人的屁股蛋上。
嗯,手感不錯,軟乎乎的還帶回彈。
今泉昇心情愉悅,決定不和戀人拌嘴了。
他走進玄關準備換鞋的時候,才注意到地面有兩封信件。
看樣子,應該是從門下的信件口推遞進來的。
今泉昇有點好奇地彎下腰,把信件撿起。
信封上沒有落灰,仔細一看,寄件日就是今天。兩封信分別寄給他和降谷零。
換完鞋后,降谷零好奇地湊了過來:「這是什麼?」
「不知道。是兩封信,一封給你的,一封給我的。」
今泉昇抬起頭,隨即不滿地努努嘴:「不會是什麼不乾不淨的情書吧,降谷警視正?你知不知道你剛到警視廳的時候,課室外有一群女孩在外面圍着偷看你?」
這波先手出擊,打的降谷零措手不及。
他「哈?」了一聲,立刻回應道:「不對吧今泉警視?我怎麼到了警視廳后,聽說警視廳現在最受歡迎的男人排行榜里你是Top1呢?據說原來松田才是第一,可是現在他已經屈膝在你身後了?」
二人心懷鬼胎,話里話外就是想做第一個看到對方信件的人。
然後,他們都得逞了。
今泉昇拆開信件,在見到裏面有些眼熟的小貓貼紙時,才恍然想起這封信究竟是什麼——
四年前的12月24日,他和降谷零忙裏偷閒,在那年的平安夜去了一趟商業街。
然後,他們路過一家店鋪,那家店的名字叫做——「致四年後的你」。
說簡潔些,就是為四年後的自己,寫一封信。
「致降谷零。」
「致今泉昇。」
「四年之後,不知道我的任務有沒有結束,也不知我是否能從容地活着……」
「四年之後,我已經三十歲了。不知現在在從事什麼工作,大概不是隊長了吧?部長可能會叫我去做文職,不過我總能說服他……」
「如果我的任務結束了,那我不求豐功偉績,只希望能繼續為這個社會作出應有的貢獻,履行應有的義務……」
「不知那些生瘡流膿的罪惡,是否被驅逐出了這片大地。如果沒有,我一定會想方設法地在一線奮鬥……」
「要說願望……我的願望沒什麼特別的。我希望我能和我最愛的人,攜手相伴,共度餘生。前輩說他喜歡小狗,所以這個時候,我可能已經在養一隻小狗了?真是期待見到它的那一天……」
「定個階段性的目標吧?四年之後,我該和零正式同居了。或許這對普通情侶來說,是個可以輕鬆解決的問題,但卻有無數困難橫亘在我們的眼前。不過我還是要持有樂觀積極的態度,畢竟這是我的選擇。」
「總之,希望一切安好。願我也能和摯愛的人,早日站在陽光下。」
「祝福零能平安地全身而退。最大的願望,是和他牽着手,在街道上明目張膽地散步、擁抱、接吻。」
「祝你好運,降谷零。」
「願望成真,今泉昇。」
今泉昇合上信件。
他默默地抬起頭,發現對面的男人,恰好也在盯着他。
「你的願望實現了嗎,零?」他輕聲問道。
「實現了,前輩。」青年笑了笑,「你的呢?」
「我也是。」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