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三 章 挖洋芋（二）

第二天早晨，當雞叫頭遍的時候，天還黑洞洞的，隊長風長存就在莊裏的主要巷通里，扯著嗓子喊起來了：「大家社員聽着，今早到牛糞屲挖洋芋，大家都聽好，走啦！」隊長風長存的這一嗓子，讓整個莊子炸開了鍋，全村的狗都亂叫着，大人喊著，還夾雜着小孩子的哭鬧聲，也傳來了女人哄孩子的聲音。

金娃媽媽聽見隊長的喊聲，從炕間圪里摸到衣服穿上了，順

便把二妞搖醒后，來到她公婆的草房門口喊道：「媽！個和二妞去牛糞屲挖洋芋，你在家裏照看醒娃和金娃。」

她公婆回道：「能成，板妹，你身體還虛，要顧著自己。天冷了，讓二妞穿暖點。」

金娃媽媽一邊答應着，一邊準備農具。正好，二妞從屋裏出來了，她媽媽找了一個背篼，讓二妞背上，兩人走出院門，摸著黑，朝保管室的大巷通走去。走到通往牛角坷垃里村和保管室的岔道口時，從牛角坷垃里村的方向來了一幫人。走到跟前時，才聽見是谷田辛和婆娘丑妹，帶着兒子耀盛，女兒燦爛；風常苦和婆娘縫兒也帶着兒子黑黑，以及女兒面面，兩家人聽起來說得非常熱鬧。於是，大家就一起向保管室走去。保管室在村莊從南到北的最大的巷通中間，靠東的懸崖下面，保管室的門前是一片大空地，這一片大空地是霧仙村最重要的地方，村裏許多的活動都在這裏進行。比如春節扭秧歌啦，收穫季節分東西啦，傳達公社的指示啦等，好多事情都在這兒進行。當金娃媽媽一幫人來到保管室的空地時，這兒已經鬧哄哄的了。等了一會兒，天麻麻亮了，隊長風長存站在保管室門口的台階上，大聲喊道：「大家不要吵了，今早曹到牛糞屲挖洋芋，和以前一樣，一半女人跟着牛拾洋芋，另一半女人跟着拿鐵杴的男人拾洋芋，娃娃們跟着大人把沒有拾凈的洋芋撿凈。安排好了，曹現在幹活走。」隊長說完，社員們亂嚷嚷的向牛糞屲走去。上山的路，從庄北面的飼養場穿過，經過飼養場時，一幫男人到飼養場里牽牲口去了，一股股臊臭味撲面而來，從鼻孔一直鑽進了腦門裏，熏得人喘不過氣來。每次經過這兒的時候，年輕的姑娘和媳婦，總是捂著鼻子走，走過後總會說，為什麼修路時不繞着飼養場修，真是臭死人了。

走到半山腰時，天逐漸亮了，大人們的話匣子也打開了，小孩子們也活躍起來了。金娃媽媽和探探媽媽板娃、谷田辛的婆娘丑妹、谷來來的媳婦鳳鳳、風常苦的婆娘縫兒等幾個女人走在一起，一幫女人邊走邊說。趕牲口的男人們肩上扛着各自的犁，趕着牲口，跟在最後面。一邊吆喝着牲口，一邊胡諞著閑椽。

副隊長穀子黃說：「今早的霜厚得很啊！這手有點凍。」

谷來來牽着他的那匹蹄闖騾子接道：「是呀，今早霜厚。路邊的草地上就像下了一場小雪，白白的一層，這深秋的早晨，真是有點冷啊！」

「來來，你冷什麼，你看前面走的你媳婦，把屁股一扭一扭的給你看呢，你還叫什麼冷。」會計風葉茂兩眼遠遠地盯着谷來來媳婦的屁股說。

谷來來兩眼瞪着會計風葉茂說：「把你個怕老婆，你們家針針的屁股也不小，那個大瓜夠你掂的。你眼饞什麼！」惹得眾人鬨堂

大笑。

走到牛糞屲時，太陽剛剛冒出了山尖，站在牛糞屲看時，太陽圓圓的，大大的，紅紅的，就像長在山尖上，被蒸騰起來的霧氣包裹着。太陽光線透過霧氣時，變化出多種色彩，真是繽紛多彩，猶如幻境。二妞等幾個孩子看到這種景色，高興地手舞足蹈，歡呼雀躍，相互撕扯著說：「快看！快看！霧氣中的太陽，美得很呀！」「啊呀！太陽怎麼那麼大，那麼紅了！」

牛糞屲離山頂不遠了，是霧仙村北面最遠最高的田地，順着上山的路繼續走，穿過一片樹林，再翻過山頂，就到東山坡的窯上村了。窯上村是霧仙嶺最高的山莊，聽老人說，早年，一幫逃荒人來到這兒，柏姓人家就在山頂的一個大窯洞裏住下了；焦姓人家也就在不遠處的山樑下搭草棚住下，漸漸的，人們就叫窯上村和窯下村了。站在牛糞屲上看，早晨的山野別有一番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