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大勢已去

第六十九章大勢已去

上官笑拍了拍手掌,瞪著眾人喝道:「都打起精神來,個個弔兒郎當的樣子,怪不得德興禿驢要欺負我們!」金先生冷冷瞧著他,道:「你是有媽生沒媽教,一點道理都不懂。」誰都聽出來了,金先生的言語充滿了挑釁之意,大家眼光齊齊往上官笑看去,看他如何是好?上官笑臉色自若,道:「我有媽生沒媽教,是我這輩子最大的遺憾,不過以後能得到金先生的教誨,我好開心,哈哈。」胸口起伏不定,似是用盡全力來大笑,淚水都流了出來。

金先生道:「很好笑嗎?我一點也不覺得好笑。」上官笑的笑聲突然停頓,好像一匹布生生被剪刀截斷,胸口仍然急劇起伏,只是喉嚨發不出任何聲息,嘴巴詭異的一張一合,滑?又恐怖。金先生道:「我便教你一個道理,兵熊熊一個,將熊熊一窩。」眾人不由心頭突突亂跳,暗道:「他要趕上官笑下台!」

這些年活在上官笑的淫威之下,可謂是屈辱極了,每天一睜開眼睛,想的第一件事是:「老天爺你為什麼還不收了上官笑?」然而又怕新幫主比上官笑更加貪婪,狠毒,人人心情複雜,百般滋味。上官笑全身的血液宛若在瞬時間,被抽得精光,一張臉白得嚇人,他當然明白金先生的意思。與少林寺合作,他還能事事作主,賺得盤滿缽滿,然而蘇雲松居然要將他所擁有的一切,毫不留情的全部剝奪。

他慢慢的後退,弓著身子,似乎背上駝著千斤大石。大家以為他在洗劍山莊雷霆萬鈞的手段之下,不得不退縮,畏懼。卻不知他暗暗把力量聚於一處,伺機反擊。想把他的人生強行歸零,他當然不甘心。如果他是容易馭服,經不起恫嚇的人,他決不能在神都幫主位子上坐那麼久。這些年來,他所經歷的陰謀,威脅會少嗎?那些想害他的人,不是向他低頭認輸,便是徹底消失了,而他卻始終坐在那個讓大家艷羨眼紅的位子上。

他退了幾步,弓起的身子忽然挺得筆直,他的心中充滿了信心。他之所以別人一直扳不倒,因為他有一套嫻熟豐富的鬥爭經驗。見招拆招,水來土掩,何時失手過?上官笑在一張空椅子坐了下去,翹起了二郎腿。富胖子躡手躡腳的湊到他身前,諛笑道:「幫主,休得煩惱,你待大家恩同再生,大家若是?手旁觀,豈非豬狗不如?」他見過上官笑多次反敗為勝,料想這次亦是有驚無險,故而搶先來表忠心。

上官笑反手一掌,把他打翻了個跟頭,喝道:「少來這套!」金先生道:「有人只會窩裡橫,威風得緊!」富胖子捂著腫起的臉龐,肚子連續做著收放的動作,是不是在腹謗上官笑的祖宗呢?上官笑了定神,笑道:「我已經和蘇莊主達成協議,我只需每年交納七成收入,神都幫還是由我作主,當時金先生是在場的。」金先生道:「可是蘇莊主忽然發現,你實在不配做幫主,既然洗劍山莊決定接手神都幫,就必須對神都幫幾百號兄弟負責,是不是?」

細心的人已經聽了出來,金先生已經不談合作,而是強調接手,看來洗劍山莊吞併神都幫,是板上釘釘,難以改變。唯一的變數是,上官幫能不能頂住壓力,繼續做幫主?眾人心道:「世人皆道洗劍山莊做事狠毒,不給別人留後路,果然如此。」上官笑道:「我把神都幫弄得欣欣向榮,誰有這樣的本事?」金先生道:「不就是收保護費,勒索百姓么?換成任何一個人,都不會比你做得差。說不好聽點,就是由一條狗來做幫主,神都幫照樣可以有條不紊的運轉下去。」

上官笑臉上滿布怒氣,大聲說道:「難道我是個廢物么?」左手揚起,富胖子早躲得遠了。上官笑更怒,叫道:「你過來!」富胖子道:「甚麼……甚麼……我聽不見。」一面說,一面往後退去。金先生道:「你若是個單純的廢物,幫主由你做到死也沒關係,你不光是無能的廢物,還沒有自知之明,神都幫所有的災禍,難道不是由你引起的嗎?」上官笑漲著脖子,叫道:「怎麼是我?」

金先生道:「對外方面,因為你的自私貪婪,致使合作夥伴不滿,導致相互為敵。對內方面,你把兄弟們當作奴才看待,不尊重他們也罷,還要欺負他們的妻女,從而人心惶惶,不亂才怪。你才是神都幫的大罪人,還有甚麼臉面做幫主?」上官笑怒道:「我對他們恩重如山,他們都支持我繼續做幫主。」金先生冷笑道:「你為什麼不先看看他們,再來說話呢?」

上官笑往四面望去,卻看到了一雙雙憤怒的眼睛。此時眾人已經看清了形勢,金先生連德興方丈的人都敢殺,況且是上官笑?以前上官笑能逆轉局勢,因為他對手的實力,要麼與他實力相當,要麼比他遜色許多。金先生的實力比他高好幾個身位,對他完全形成碾壓之勢,如何翻得了身?眾人見得上官笑下台已成定局,毫不掩飾地流露對他的厭惡憎恨。上官笑道:「那讓誰做幫主?」金先生站了起來,沉聲道:「我。」上官笑吃驚地看著他,驚道:「什麼?」

金先生微笑道:「我才是最佳人選。我跟隨蘇莊主多年,知道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由我做幫主,蘇莊主自是大力支持我,我們有大靠山撐腰,誰敢欺負我們?少林、武當也不敢!」眾人情不自禁應道:「不錯!」上官笑緊握著雙拳,指甲已刺入手心裡的肌膚。金先生道:「我出身卑微,知道只有相互尊重,抱成一團,才能應對各種挑戰。所以各位儘管放心,我只會讓大家越來越好……」

上官笑哈哈一笑,笑聲充滿了譏諷之意。金先生道:「男人最大的問題,就是有時候精蟲上腦,管不住下半身,我為了避免出現這種狀況,半年之前,我把自己變成了不是男人。」眾人恍然大悟,心道:「難怪他的聲音似女人一樣。」上官笑失聲叫道:「半年之前?」

忽然全身都是冷汗。半年之前,他才和洗劍山莊初步接觸,正所謂八字還沒有一撇,可是洗劍山莊卻處心積慮,提前布局了。蘇雲松從來就沒打算讓他做幫主,那些虛假的承諾,只不過讓他加速與少林寺決裂。上官笑道:「誰相信你的話?」金先生雙腿打開,沖著富胖子招了招手,道:「你過來。」

富胖子忐忑不安的走了過來,神色緊張至極,雙手都不知該放到什麼地方。金先生指著他自己的褲襠,笑道:「你摸摸這裡。」富胖子卻卟的一聲,跪在他腳下,腦袋叩得地板咚咚作響,道:「我不對他好,他便要殺我全家,我……恨……恨死了他……」金先生伸手托往他,柔聲說道:「誰沒做過違心的事,說過違心的話?有時候的屈膝低頭,是為了更好的活下去。但是你以後不必向任何人彎腰,因為我們是平等相待的好兄弟。」富胖子感動得流出淚水,道:「是。」仍不起身。

金先生道:「有勞富兄弟了。」富胖子壯起膽子,往他胯間摸去。金先生道:「你摸到了什麼?」富胖子道:「我……我……」平時伶牙利齒的他,此時彷彿舌頭被打了個結。金先生道:「你摸到了什麼,便說什麼,大家都是情同手足的好兄弟,應該開誠布公,你若是報喜不報憂,刻意去掩飾真相,便不是大家的好兄弟了。」

富胖子怔了一怔,道:「你……你……不是男人!」金先生道:「各位該放心了吧?以前的事,我可以既往不咎,以後誰敢動花花腸子,做破壞兄弟家庭之事,我第一個不放過他!」口氣儼然把他當成了神都幫主。上官笑怔了一怔,忽然放聲大笑,笑得腰也無法伸直,淚水流得滿臉都是。

他已經不再怨恨蘇雲鬆手段毒辣,倒是對蘇雲松佩服得五體投地。他那些自認為是的小聰明,在蘇雲松眼裡看來,卻如小孩子玩家家般的,滑稽可笑,不值一提。人家隨便一出手,就準確地擊中他的命門。金先生道:「你服不服?」上官笑道:「不服又怎樣?難道我還能翻盤?」神色落寂,口氣苦澀。

金先生道:「只怕我給你機會翻盤,你卻未必能做到。」上官笑似溺水之人,在快要失去意識之時,驀然間一根繩子落在他面前。他黯沉的目光當即閃閃發光,顫聲說道:「我……我……試試看……」金先生從靴筒中抽出一把篏著寶石美玉的匕首,道:「倘若你敢揮刀自宮,我將唯你馬首是瞻,任你驅使。」大大方方的將匕首放在他手裡。

上官笑提著匕首,難抑興奮,先是手臂微微顫動,接著整個身子劇烈的抖動。假如要他在女人與權力之間兩選一,他一定是選擇權力。在女人身上得到的剎那間的快感比較起來,權力帶來的卻是永不停歇的高潮,沒有任何詞語可以形容時刻處於巔峰,俯視萬物的感覺。女人可以拱手讓給別人,但沒聽過有人會自願交出手中的權力。有些至高無上的權力,除非是由於某人的生命的消失,才會落到另一個的手上。

倘若這一刀真能讓他維持現狀,為什麼不做呢?女人又算得了甚麼?況且他已經閱女無數。金先生皺眉道:「你婆婆媽媽的,是不是不敢了?」上官笑定了定神,刀光閃動,往褲襠戳去,眾人大聲驚呼。上官笑已經感受到了刀尖刺破褲子,觸及到了肌膚。金先生拊掌說道:「有血性,好漢子。」上官笑忽然想起一事來:「萬一他們言而無信呢?我豈非虧大了?」念及此處,勇氣驟失,懼意湧上,無論如何也刺不下去,五指鬆開,咣當一聲,匕首墜地。

緊接著全身繃緊的肌肉,剎那間全鬆弛下來,下身突地一熱,竟不受控制地湧出一股水流。眾人哄堂大笑,道:「他嚇得尿褲子了。」金先生道:「你太緊張了,要不再來一次?」上官笑艱難地彎下身去,躺在地上的匕首彷彿是燒得通紅的鐵條,或者被魔鬼施過咒語的邪物,不敢去觸碰。他「啊」的一聲,往後躍開數尺,正好與金先生炯炯有神的目光相觸,更讓他失魂落魄,急急低下頭去,搖了搖頭。

眾人心道:「我們為什麼會怕這個慫包飯桶呢?」金先生嘆息道:「可惜,真是可惜啊。」上官笑一言不發,他知道自己輸在什麼地方了。就算金先生不猜忌懷疑,他也不敢下手,他只敢對別人殘酷無情,卻不敢對自己痛下毒手。金先生正是算準了這點,故而敢裝出寬宏大度。金先生目光從眾人臉上掃了過去,道:「各位兄弟,我有沒有資格做幫主?」

眾人你看我,我看你,好像說好似的,齊齊跪了下來,道:「參見幫主!」聲音排山倒海的響亮,伏在屋頂上葉楓他們不由嚇了一跳。金先生道:「好,好!」並不叫眾人起來,一雙眼晴直直的盯著站立不動的上官笑。只有上官笑向他俯首叩拜,金先生的幫主地位才算得到真正的認可,這一步必須要上官笑來做。

眾人也轉頭向他怒目向來。上官笑心裡百味雜陣,知道自己眾叛親離,大勢已去,倘若順水推舟隨了金先生,也許能相對體面的落幕。他生生擠出歡喜得不得了的笑容,跪倒在地,朗聲說道:「上官笑參見金幫主!」金先生哈哈大笑,道:「都起來吧!」眾人站起身來,想起以後可以家庭和睦,人人喜不自勝,相互大聲交談。

只是上官笑似被大家孤立,沒有一人與他說話。上官笑心中怒極,又無可奈何。忽然之間,左肩一痛,被一人撞了個正著。他尚未發火,那人已開囗數落起來:「喂,好狗不擋道,你橫在路中間,我怎麼向金幫主敬酒?」上官笑定睛一看,原來是平時向他大獻殷勤,阿諛奉承的富胖子,如今見他落魄失意,便第一個來踩他了。富胖子拿著一杯酒,神情倨傲。

上官笑大怒,舉起左手,便欲向他擊去。富胖子面無懼色,道:「有些人還想著作威作福,大家要小心他啊!」上官笑一驚,心道:「我今非昔比,必須小心謹慎。」於是硬生生壓下怒氣,手臂落下,拱手作揖,笑道:「對不起,我擋你的路了。」側身讓開。他剛轉過身子,又是一人撞來,勁力甚大,多半是有意而為之。他退了幾步,才勉強穩住身子。

那人怒道:「你他娘的眼睛長到屁股上了!」捏著拳頭,便要揍他。上官笑心裡又是苦澀,又是好笑,眼前這個人曾經無數次的把妻子,姐妹送到他床上,如今迫不及待的來羞辱他,就能抹掉在他心中醜陋,無恥的樣子?這個美好的夜晚,他卻如做了一場夢,既受到了肉麻,令人作嘔的奉承,又被眾人無情的拋棄。他微笑著道:「抱歉,我的眼睛真的長到屁股上了。」迅速閃到一邊。

金先生大步走來,緊握著上官笑的手,大聲說道:「我代表幫內幾百號兄弟,真心的感謝你,正是你的高風亮節,不計較私人得失,使得新老幫主的交接,進行得無比的順利。這樣的人,是不是值得大家尊重?」態度異常熱烈,與先前的咄咄逼人,幾乎是兩張不同的面孔。上官笑道:「金先生頂天立地,眾望所歸,我只不過是順應民心而已。」

富胖子道:「占著茅坑不屙屎,大家要戳著脊梁骨罵。」從對上官笑的搖尾乞憐,到對上官笑的投阱下石,富胖子的轉換身份,宛若水到渠成,刀過竹解,毫無生硬作偽的跡象。改頭換面不過是識時務而已,他們早就熟悉了這門技能。上官笑唯恐金先生起疑心,忙道:「屬下上官笑,願為幫主赴湯蹈火,肝腦塗地。」

金先生笑道:「蘇莊主很是欣賞你,希望你能幫他的忙。」上官笑眼珠子一轉,已然明白蘇雲松的用意,既是防範他在神都幫的影響力,免得蠱惑人心,又是變相囚禁他,要他餘生都活在不安之中。上官笑心下一陣凄涼,暗道:「這是要把我趕盡殺絕么?」金先生見他神色不快,道:「你不願意嗎?」眼裡似有殺意。上官笑道:「我歡喜極了,我什麼時候動身?」金先生道:「明天就是黃道吉日,莫愁前路無知己,天下誰人不識君。」

上官笑大笑,道:「我一家人明天一早就走。」他索性帶走家人,大有此生再不踏足洛陽之意。金先生跟著大笑,道:「給你添麻煩了。」屋頂上的趙魚也在大笑,他是無聲無息的笑。金先生做了神都幫主,接下來便要按照他的思路,對神都幫進行一番近乎脫胎換骨的變動,自然無暇顧及其他的事。趙魚就無須殺上官笑,滅神都幫,只有萬不得已的時候,他才會殺人。忽然之間,兩道目光從下面射了上來,與他的目光交匯。

趙魚大吃一驚,險些跳了起來,暗道:「上官笑?」右手不禁握住了腰間的鋼刀。豈知上官笑立刻低下頭去,彷彿從沒見過他。可是趙魚居高臨下,清楚地看到上官笑低頭的剎那間,嘴角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正驚魂未定之際,聽得金先生道:「聽說你請了名動洛陽的青青姑娘,為大家助興,怎麼還沒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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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客多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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