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7章 血戰江陵(下)

第257章 血戰江陵(下)

彤雲四合,江風陣陣,一群水鳥在夕陽下漫天翱翔,時而落於江岸,時而落於船艄,好不自由愜意。

「這皇甫文業著實大膽,大軍離去後路竟毫不設防。」

「想必是因為上游有丹陽,更兼松滋道路難行,皇甫文業這才敢如此。」

伴隨著兩聲竊竊私語,幾十丈外的蘆葦盪微微晃動。

又觀察了一會,張簡這才小心翼翼的把頭縮了回來,眼前的場景可以說是讓張簡喜出望外,整個渡口涼軍的留守兵馬竟只有兩三千人,而且其中多是搬運東西的民夫青壯。

「慎之,我們是現在動手還是等到天黑?」

慕容沖抬頭看了看搖搖欲墜的太陽,又低頭估算了一下時間,「現在太陽已經要落山了,末將以為還是等到天色暗些再動手比較穩妥。」

「嗯」

蘆葦盪重歸平靜,只剩下風吹過的沙沙聲。

其實張簡等人不知道的是,涼軍之所以會如此鬆懈倒不完全是因為皇甫文業,追其根由最應該感謝的應該是郝略,可為什麼這裡面還有郝略的事呢,這就要從張簡攻佔秭歸后開始說起了。

當初在張簡攻佔秭歸傳發檄文後,見勢不妙的郝略本是想走為上計逃回江陵的,可當他逃到丹陽時卻又突然改變了主意,要知道郝略精於經史典籍疏於治政謀略,但並不代表他腦子不好使,之前皇甫文業對他禮遇有佳,那是因為他還有利用價值,可現在他若是光桿一人逃回江陵,皇甫文業豈能容他?

於是醒悟過來的郝略便在丹陽停住了腳步,一面命人封鎖消息的同時一面祈禱張簡不要進攻丹陽,之後的變故也正好成全了郝略,皇甫文業一心撲在與吳雲、韓釗的戰事上無暇他顧,張簡也適可而止停步關洲,就這樣一個不敢說一個也就沒聽說,現在正好又成全了張簡。

一個半時辰過後,太陽的光亮已經徹底的消失,渡口上稀疏的火光讓潛伏在蘆葦盪中的張簡人馬更難被發現。

「殺呀!」

忽然一聲咆哮劃破幽靜的夜空,季信一馬當先揮刀殺入了渡口邊的涼軍營寨,寨內的涼軍本就沒有什麼準備,再加上其中多是在江陵擄來的民夫,一聽到喊殺聲頓時便作鳥獸散,很快季信便殺散了涼軍並在慕容沖和獨孤鴻的圍堵下控制住了驚弓之鳥般的民夫。

戰後經過清點,共斬殺擒獲涼軍三百多人,逃跑了一百多人,其餘俘獲民夫青壯共計兩千多人,當然最讓張簡等人高興的還是要屬渡口上堆積的幾千石糧草。

此戰損失微乎其微但斬獲頗豐,可高興之餘危機也迫在眉睫,畢竟是幾千人的混戰,想要做到滴水不漏完全沒有可能,一旦皇甫文業得到消息率軍折返,後果將不堪設想。

於是張簡當即下令命各營軍士只能拿取五日糧米,其餘拿不走的統統放火燒掉,至於那些民夫張簡雖然沒有下殺手但也只能任其自求多福了。

可就當一切按照事先計劃進行時,張簡卻發現了一個致命的問題,那就是現在折返關洲會不會與皇甫文業回援的兵馬迎頭相撞,要知道這四五十里的距離實在是太近了,誰敢保證不會有什麼意外發生。

當慕容沖等人聽到張簡的擔憂后也不禁犯起了難,四五十里的距離騎兵頃刻之間便能到達,一旦與這些騎兵相撞絕無勝算,而且還會被纏住難以脫身。

這時張簡和慕容沖的目光不約而同的看向了渡口停泊的大小渡船,一個大膽的念頭油然而生。

「將軍是想乘船走水路?」

「難道我們還有其他的選擇嗎?「

「可是丹陽扼在長江水道,到時怕是很難通行。」

「誰說我要溯江而上?」

慕容沖聞言一怔,隨即恍然大悟,張著大嘴驚呼道:「將軍是想順流而下?」

張簡點了點頭,「皇甫文業得知我們襲擊了渡口必定快速回援,而我們便可乘船到達南平下游登岸,在與涼軍打時間差的同時既能躲避涼軍又可到達孱陵與吳將軍會師。」

不得不說張簡的想法可謂是既大膽又不失巧妙,但聽上去還是覺得有些冒險和不確定性,可眼下困局此法亦不失為一個好辦法。

時間緊迫說干就干,張簡隨即叫停了正欲放火的軍士,然後命令各營兵馬快速登船。

也不知道是不是時間倉促,這渡口上停泊的涼軍戰船絕大部分都是些艨艟小船,不過好在數量不少正好夠用,待到四千多人盡皆上船后,張簡下令滅掉一切光亮趁黑疾行。

按駕船民夫的說法,此處距離津鄉不過五十里水路,順流而下頃刻便能到達

可令張簡沒有想到的是,他在預判皇甫文業的同時,皇甫文業也同樣在預判他們,當皇甫文業得知渡口被襲后,第一時間不是去想何人所為也不是趕緊去營救,而是第一時間把孱陵的吳雲和整件事聯繫到了一起。

此事是不是吳雲有意謀划?如果現在調轉人馬去救渡口,吳雲會不會伺機從背後偷襲?到時候腹背受敵他這兩萬多人馬豈不是就被包了餃子?更何況此來本就是為了出其不意,現在戰機已失已然沒有了繼續留在南平的必要,至於渡口那些人馬糧草和船更是無所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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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稍作思考,皇甫文業便當機立斷立刻下令調轉方向改道津鄉,準備從津鄉浮橋渡江返回江陵。

也恰恰就是這陰差陽錯鬼使神差的決定,讓張簡的人馬和皇甫文業的人馬再一次於津鄉相遇了。

就當張簡親眼看到皇甫文業的先鋒騎兵之時,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時間竟不禁破口大罵。

「他奶奶的,之前的探報不是說涼軍皆在江北嗎?怎麼這南平處處都是涼軍!」

現在說什麼都晚了,張簡這邊幾千人好大一坨,如此近的相遇想躲是躲不掉了,當下唯有趁著涼軍騎兵沒有圍過來迅速後撤到船上再做打算。

「將軍速退,末將斷後拖住他們!」

張簡看著一臉決然的慕容沖頓時心如刀絞,可現這個時候身邊除了慕容沖又有何人能托此重任呢?

沒有煽情的訣別,也沒有過多的交代,張簡知道現在的每一分鐘都很寶貴。

「慎之,若...若事不可為...你...保命要緊!」

張簡留下了這一句話后強忍著心痛轉身朝江邊退去。

也就是當張簡走出不遠,後面的喊殺之聲陡然大作,可張簡卻不敢有絲毫猶豫,哪怕是回頭看上那麼一眼。

就在張簡退往江邊的同時,皇甫文業也收到了先鋒人馬的回報,殊不知就是因為遇到了張簡,讓皇甫文業徹底認為這一系列的變故就是吳雲布好的圈套,看來楚軍是早有預謀要將他留在江南。

既然有了這種想法,皇甫文業便不敢再冒然行動,如果楚軍真的在前方設有伏兵堵截,那唯有整軍與之一戰,只要到了津鄉浮橋一切自然迎刃而解。

不過顯然張簡併不知道皇甫文業的腦補,現在他的身邊除去隨慕容沖斷後的人馬就只剩下不到兩千人多人,可現在四面皆敵又能逃到哪裡去呢?

此時獨孤鴻、季信、徐庄通、呂慶功都焦急的圍在張簡身邊,直等張簡下令接下來該當如何。

「令大家陷於絕地,皆我張簡之過。」

見張簡痛心疾首竟開始自責起來,一旁的徐庄通憤然喊道:「我等隨大人一路征戰,早就做好了戰死沙場的準備,今日陷於此地有死而已,大人何須自責!」

「噌」的一聲

呂慶功也拔出了腰間的長刀朗聲道:「大人可乘船速走,我等拚死也要為大人拖延時間!」

說著,就連季信和獨孤鴻也抽刀欲拼殺到底,對於幾人的忠誠張簡倍感欣慰,不過張簡卻不打算就這樣放棄,畢竟眼下還有一條路可以搏上一搏。

「我們距離孱陵不過五十多里,只要能衝過津鄉浮橋便有一線生機。」

「大人你就下令吧,我們願追隨大人,生死無論!」

一股炙熱的感覺迅速蔓延開來,淚水終是止不住的從眼角滑落,看著眼前這些不離不棄的袍澤兄弟,張簡也不再猶豫。

「起錨!」

伴隨著一聲大喊,幾十艘大小戰船相繼揚帆起航直指下游的津鄉浮橋。

江南岸衝天的火光和震耳的喊殺聲自然也驚動了十幾裡外的姚柱,可現在正直黑夜情況不明,姚柱有守衛津鄉浮橋之責自然不敢有什麼輕舉妄動。

忽然手下來報說長江上游似有不明戰船衝來,沿岸幾經攔阻都沒有得到回應,姚柱眉頭一緊暗道上游怎麼會有敵軍,可疑惑歸疑惑為保萬無一失還是要提早防備。

隨即姚柱命水寨內的戰船起錨溯流迎上,然後又調來了兩千弓箭手原地戒備。

順流而來的張簡本就是孤注一擲,見到前方出現阻攔更是不能停下半分,眼見前面就是江心洲和津鄉浮橋,張簡知道光憑一股血氣是肯定不管用的,隨即張簡做出了一個大膽的決定。

「點火!給我衝過去!「

話音未落,只見沖在最前面的十幾艘艨艟快船立時燃起了大火,火借風勢再加上船身上塗抹的桐油,霎時間把江面照的通紅。

「撲通!」

「撲通!」

跳水聲和落水聲不絕於耳,兩邊的戰船和人攪在一起也已經分不清了你我。

姚柱看著愈來愈近的火船竟不覺呆在了原地,事情發展到這一步是他沒有想到的,而且這數不清的火船借著水勢直撞而來已不可擋。

「完啦!完啦!」

退到江邊的姚柱眼看著火船撞向了浮橋,浮橋也隨之燃起了大火,而且火勢很快蔓延到了水寨,一時間駐紮在北岸的涼軍毫無準備還以為是對岸的楚軍殺了過來,竟猶如驚弓之開始四散奔逃。

隨之而來的張簡見到這亂不可言的情景也是始料未及,更兼前方水道被點燃的戰船和浮橋所擋,想要衝出去幾艘船不是難事,可要想幾十艘都過去那是絕無可能。

冰冷的江水中充斥著兩邊落水的軍士,呼喊嘈雜之下張簡卻好似失去了聽覺一般,只覺眼前刺眼的火光和自己沉重的呼吸聲。

「大人!前面有缺口!速走!」

耳邊傳來徐庄通和呂慶功聲嘶力竭的大叫,張簡這才神遊歸位回到了現實。

「踏馬的!老子好歹也死過一回,還有什麼好怕的,拼啦!」

忽然間也不知張簡哪來的大力氣,抬手甩開了攙扶自己的呂慶功,「噌」的一聲抽出寶劍。

可還沒等這股豪氣持續多久,張簡的兩隻手臂又被架了起來,定睛一看原來是徐庄通和呂慶功二人。

「大人速走!再遲就來不及了!」

眼前雖是十分混亂,但張簡卻是難有的平靜,再一次甩開二人後張簡幾步躍到船尾,以劍指江大聲喊道:「我若逃走那這些將士怎麼辦?今日大家隨我至此我已是心愧難當,若是再棄師而逃還有面目苟活世間?」

「大人!「

呂慶功幾人見到張簡拒絕逃走,焦急的目眥欲裂,可任其百般苦勸也是難動張簡之心。

「我知道你們的好意,可我做不到!傳令靠岸!」

「大人有此心,我等將士承恩,可大人卻不可以身犯險親涉死地,若是大人殞命那我們這些人豈不是都白死了。」

張簡聞言不禁黯然低頭,誰能想到這一路上會出現如此變故。

自責、不甘、憤怒.....

數不盡的情緒瞬間充滿了張簡全身。

活著?誰不想活著?可若是這般活著,他張簡絕不答應!

「將無貪生念,士有必死心!今日之果是我所種,那我便也吃得!就算戰死在這江陵,我也要拉他幾個墊背的!」

也不知是不是想起了前世的某部電影,「害怕你就喊!管用!」

「撲通!」

張簡猛地一躍身直接跳入了冰冷的江水中,此時船已接近岸邊江水看看沒過人的大腿,但這些都不足以阻擋張簡的步伐。

就當張簡費力的爬上江岸,卻猛然發現身後獨呂慶功、徐庄通、季信、獨孤鴻竟然都跟了上來。

「你們......」

呂慶功和徐庄通對望一眼,隨即微笑道:「我等護衛大人,自然是地上地下都要跟隨。」

季信則是表情嚴肅,「末將乃是將軍的副將,自古以來豈有主將身死而副將獨存的道理?」

當然,最令張簡感到意外其實是獨孤鴻,要知道獨孤鴻乃是降將,張簡對其並無太大的恩德,可......

獨孤鴻彷彿也從張簡的目光中看出了異樣,於是也無奈答道:「末將本就是從涼國投楚的,先不說末將與涼國有血海深仇,就算是末將肯投降,皇甫文業也不會饒了我的。」

「呵呵,那今日我們就一同上路,也省的道上寂寞。」

「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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陌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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