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la guerra nunca cambia

7 la guerra nunca cambia

不出所料,剛回到家門口,朝遠方平原望下去,果然又準備發動一波進攻。連日來每天聖托爾瓦德都會或小規模試探佯攻,或大規模衝擊前線,有時真,有時假,令防禦部隊疲於奔命。因為平原上布置有幾處對空矛機營地,防禦部隊必須分出一部分人看守並負責操作矛機,以防鷹軍再度來襲。因此,原先人手便吃緊的防禦部隊在對人機動性防禦陣勢上便陷入缺人境況,城市邊緣防線得有二十公里,排除營地必要操作員人手,大約六百來個人,甚至少點,六百整吧,防禦部隊總數,平均到頭上每個人負責防守三十幾米——但當然不可能用此形式計算,總有些人身居高位,不知疲倦地指揮著別人出生入死並以此為樂。排除對空矛機營地,更前方分佈著六處兵營,每處大概……五十人,最後三百人,一個軍團單位派於防線中間位置,作為大型支援部隊。

防禦陣勢簡單、粗暴,但有效,於更前方設立前哨,後續主力部隊可視戰況支援哪處或哪幾處前哨。有效,同時亦帶來缺陷,任何戰術均有缺陷,沒有十全十美。例如近日,面對各種佯攻,次數轟炸,令到防禦部隊苦不堪言,前哨只須定點輪班即可,主力軍團可辛苦了,每次都得全軍出擊。與此相比,聖托爾瓦德則遊刃有餘,作為進攻方自知是否佯攻,試探即退。

雙方處於僵持局面,一日不打掉對空矛機營地,一日無法安心放出鷹軍。若硬要強攻倒也不是說無從下手,只是傷亡率會高出許多,而傷亡率一高,勝率便隨之降低,與其打,倒不如選擇勝率高的打法,杜姆處於封閉狀態,而攻城部隊雖離此邊境偏遠大山頭城市有段距離,卻能獲得源源不斷之補給。打從有記載、有傳言以來,杜姆確實未曾被攻落,同時亦從未試過被游擊隊逼進封鎖態勢,即西邊對國內盤山公路運輸路線,從未有勢力將軍隊派進過山區。此處原因有二:盤山公路地勢艱險,只得大路可走,若非山鄉村民,同暴露於平原無異,往來車隊非常有經驗,哪裡能藏人,他們一清二楚;其次,山區絕大部分地無三尺平,糧油等補給無法就地取材。綜合兩點原因,聖托爾瓦德派進山區那支游擊隊極有可能即是杜姆市郊山民,又或有山民指點帶路,若兩者皆非,很難說明逢車必劫,且逢劫必得。如此看來,杜姆目前處境非常危險,極有可能敗於圍城戰術下。

哼,我倒巴不得呢,打通杜姆,直線攻向首都,將整片納德蘭尼亞毀掉!

希望如此,同時更不希望杜姆失守禍及我及我關心之人。假如關心之人們有些三長兩短,那這希望國家滅亡的小小願望便失去了其意義,莫不如乾脆維持當下形勢,等聖托爾瓦德攻下諾利亞托·德·利亞卡算了。

切西利奈走到桌子邊緣。她脫下鞋子,赤腳踩著草坪,雜草叢窸窣作響,聽著很性感,看著更性感。

「今天來了不少人哦。」

平原上,從正面地平線盡頭那片密林中走出許多步兵,院子到聖托爾瓦德前鋒處少說總得有八九公里,我看得見,但不認為她這個地球人同樣看得見,況且「不少人」。

「我懷疑你祖上有個別月球人吧,視力真好。」

「嗯?沒有,根本沒有,大概……吧。」

「啊,別誤會,很少見有地球人視力看得那麼遠。具體看到些什麼?」

「有人動,平原上,一堆小點動,是人吧,不會是動物吧,是人是動物看不了那麼細緻,只看見黑點。你呢?混血視力好很多吧,你眼裡又是怎麼樣呢?」

「哪至於說好很多呢,能看到,倒也不是很清,只具體得到手上拿著什麼武器,矛、劍、火槍之類。」

「真好啊,能看那麼遠。」

「怎麼說呢?看八九公里遠很費精神,變焦非常累啊。」

「起碼你們眼球能變焦,有這功能。」

「不也……我還羨慕你們呢,學得好超能力還有機會進煉金部門當公務員,當管理層呢。」

「哼,總之視力沒你們好啦!」

「哎,各有所長嘛。」

趁她專註於平原,得好好地欣賞欣賞這位地球人外國人。切西利奈穿著一件厚羊駝毛連衣裙,淺米黃色襯得她的棕色皮膚顯出白晢來,裙擺只落到大腿上,令本就修長的美腿更加精緻誘人。在大部分月球人、混血眼中所有地球人都很嬌小,對我也不例外,對她也不例外,一米七幾的身高,很嬌小,嬌小到掂高腳尖伸手才摸得著我頭頂,嬌小到使我渴望緊緊地抱住她。噢,不落之日,偉大意志,我太喜歡這位女士了,偉大意志啊,她會喜歡我嗎?會像我喜歡她的性格、齊肩秀髮、修長手腳般喜歡我嗎?

「你想著什麼色色的事吧?一定想著什麼色色的事吧!」

「呃!?」

「還呃呢!」

「呃?呃……沒有,沒有,想著事情呢。」

沒錯,我正是光明正大地當著不落之日眼皮底下想著和你之間那些色色的事情,想想而已,連想想也不可以嗎?既然反正只是想想,想和你實際發生些色色的行為,罪不致死吧,我就是想想而已。

「哦?想著什麼事?」

「平原上那些事。」

「呵,呵呵,你們男人啊,滿腦子全是打仗。」

「嗯?你誤會啦。」

「哪有誤會,你眼前打著仗,心裡想著打仗,這不明明白白嘛。」

「我沒進過任何部隊,也不懂戰術哦。」

「那不就是想著色色的事嗎!?」

突然,她一下衝進禮貌範圍,臉埋進我小腹里,雙手環到後背,用力地抱著我。

怎麼啦?

我想說,想問。沒必要說,沒必要問。

抱著她,抱住她,抱緊她。

於是我抱著她,抱住她,抱緊她。與她相比,我太高了,低下頭去仍無法將鼻尖觸及她那如湖面般素凈,又如瀑布般瀟洒的黑髮,聞不到她常用的洗髮液的香氣。她周身散發著不落之日淋在皮膚上的光點,女性的氣味,地球人女性其身上總會散發出香氣,如麥田般令人舒心,更比陽光燦爛。

她好小一隻哦。

你好小一隻哦。

是你太大隻啦!混血外星人。

我想她踩在自己腳背上,感受她腳底的溫度。

她擔憂地問:「如果防禦部隊打輸,守不住防線會怎樣呀,我們……你雖然討厭這個國家,但總不會想自己和家裡人落到聖托爾瓦德手中吧。」

「呃……」

她問得沒錯,而我亦設想過杜姆落到聖托爾瓦德控制圈后的後果,一五一十地將自己設想裡頭擔憂之處分享給她一同分析亦無妨,看打仗看時間久了倒也頗為之無聊,尤其這次依然極有可能是佯攻。比起打仗,真打起來,我始終更加樂意欣賞與自己相擁著這位外國人小姐。俗語有言,道,情人眼裡出西施,而此位外國人小姐賽於西施。

「貴族區還有民兵嘛,頂多下邊關口會臨時放些平民上山避難。再說了,萬一失守,大群鷹軍埋伏在平民區各處陰暗角落守著呢,不是說防禦部隊潰敗全滅整座城就會全部淪陷,要塞城市絕非浪得虛名。」

「唉……」

得想些能使她暫時安心的話。

「剛才在茶館那會裡奧說過了嘛,防禦部隊有計劃對盤山公路出手,總封鎖下去,糧食管飽卻嚴重缺乏其它日用品,遲早得出大事,總要消除運輸道路威脅重開公路才行。我判斷很可能已經有計劃了。」

「公路開通之後我們可以離開杜姆嗎?」

「可以,到加加林去,到堂·吉柯德去,再者到首都去,我姐姐和另一個妹妹在首都呢,去找她們。天無絕人之路,肯定會搞掉盤山公路敵人的。」

「真好啊,有那麼多個兄弟姐妹。」

「你也有個弟弟啊,我看里奧很高興有你這個姐姐呢。」

「他?他會高興?」

「你又不是來爭他家產,密卡薩夫人也不會把錢過繼給前夫家族是吧?既然里奧選擇去特萊克森家,特萊克森家也足夠富有,沒必要貪圖母親家的錢,何況密卡薩夫人本就沒打算給里奧留錢。」

「那,如果我沒來杜姆,她的財產會留給誰呢?」

「大概會給她的兄弟姐妹吧。那可是你母親,也沒問問嗎?」

「我怕她認為我貪錢,一氣之下乾脆全送出去給別人啊。」

「嗯,這種人還真有,世界之大,無奇不有。」

「就是啰。」

「我希望密卡薩夫人不是那種人,衷心希望。所以說,里奧從頭到尾就沒有密卡薩夫人繼承權,她的財產給你,或者兄弟姐妹,里奧從來就沒往心裡去。我認識他十幾年了,他在特萊克森家過得很開心,也不是什麼守財奴、貪錢鬼性格,你放心好啦。」

「好啊,你可真會說話,變著法子說我是個守財奴!唉,倒也沒說錯啦。你可不準跟她說我怎麼想哦,不準!為什麼我幾歲時他們就離了婚,為什麼後來跟特萊克森先生又離了婚,剛搬進她家頭幾天並不太覺得,感情嘛,是吧,沒有絕對的對與錯,大家都這樣說,麻醉自己,麻醉別人。」

「按這樣說,你認為總會有一方屬於罪人啦?」

「總有一方吧,或多或少錯得多點吧,肯定有一邊人本身帶著問題走進感情世界,以為自己是世界中心,對全是自己對,錯全是他人錯,不接受、不接納、不接觸,哈,沒有絕對的對與錯,大家都這樣說,這樣傳,大家都這樣想,怕不是毒雞湯吧。」

「密卡薩夫人屬於那類人?」

「se?oramikasa就是那種人。不僅對愛情,對兩任丈夫,對親情,對我亦一樣,全家上下總共兩個人,一個住在世界中心,另一個住在世界邊緣。那天我說過吧,『不可能一下子就將親生母親當母親』吧,以後,即使再一個月以後,再一年以後,我覺得自己還做不到當她是自己母親啊。而夫人間的友情她反而不處於中心了,呵,外頭打仗,她天天出去打牌。」

「家母也天天出去打牌,我懷疑兩位就是在牌局上認識的。」

「希望她們賭得有節制點吧,聽說有些賭鬼甚至將全副家產押到一張張小紙片上,可真夠恐怖,區區一張小紙片代表著一個家族全部財產,是我就不玩了,老老實實地賣出去換錢吃不飽飯嗎?」

「很多這類小貴族,寄希望以小搏大,結果……」

「se?oramikasa玩得大不大呢?」

「嗯?問我嗎?」

她一巴掌拍到我背脊上,隔著兩件羊駝毛衣竟略略有些麻痹之感。這真太爽了,多打點好嗎,se?oritawaterman。

「當然啦!這院子里又沒有其他人!」

怎麼感覺她有點……莫名其妙地興奮著?

「據說玩得很節制,太太們全都很節制,平時兩三千上下一天,最近可能因為這仗變成兩三百一天。明面上沒提過一隻字,太太們其實心照不宣,過日子過得並不好,只能靠打打牌混得一天是一天,唉,誰不是呢,能在這時候賺大錢的人,怕就只有煉金房和採藥人了。」

「哦?幾百元一天還行吧,對於她年金……」

「你放一萬個心好了,夫人們,能成為貴族階層的夫人不可能混進幾個蠢女人,個個精明著呢,自己家小金庫存著多少錢,幾斤幾兩,心中有數。」

「咦,這樣嗎?」

「就這樣。」

就是這樣啊,平民外國人小姐姐。

平原上,聖托爾瓦德部隊兵分兩路往南側兩處矛機營地進發,目標非常明確。山頂總指揮部與平原前線接連不斷地往來著傳信鷹,敵軍亦然,一隻只鷹爪子中握著作戰命令,裡頭內容決定著一群人生死,一座城命運,一國之存亡。前線本部派出一支大部隊前往南側營地支援,沒派出全部人,此前許多次全軍出擊,但聖托爾瓦德皆為佯攻,旨意消耗防禦部隊精力、耐力、決斷力,使其產生厭煩情緒,終於,這次行動中見效了,防禦部隊派去支援的人數從貴族區看下去都能數得到個大概,一百人左右,頂多一百二三十人,與兩處矛機營地駐軍合計也只兩百人左右,要抵擋攻城部隊全部人員無異於以紙擋劍,同時攻城部隊一千來個人妄圖攻落杜姆亦無異於以卵擊石,旁觀者眼裡只能是如此狀態,尤其此次進攻那頭進軍人數亦不多,同防禦部隊迎擊人數相比多不到哪裡去,一百五六十人左右。目前雙方都不敢貿然派出鷹軍衝到各自領域範圍上空,尤其那次,上兩個星期那次大規模空戰過後尤為如此,雙方均損失很多戰鷹。聖托爾瓦德戰鷹有很多隕落在對空矛機攻勢中,而杜姆戰鷹則單純死於戰力不足,若單單空戰,鷹對鷹空戰,根本、絕對、肯定、必然打不過對面鷹軍,胡亂出擊迎擊亦只不過平白給攻城部隊送鳥肉吃而已,己方實力不足,百害而無一利。

防禦部隊援軍到達營地,擺好防禦陣勢。兩處營地,每處大幾十人,利用營地地形籠城不出。進攻部隊行進到營地東北面,距離四五百米處,止步不前,保持著撤退安全距離,雙方如之前許多次攻勢那樣,對峙著,敵不動己不動。

「你看得到森林上空嗎?」切西利奈問。

此刻,我們正坐在木架之上喝茶觀戰,木架搭得高過圍牆,專門為了觀戰而搭。近來,許多貴族有樣學樣紛紛在自家院子中間搭起木架高台。

「嗯,嗯……沒有鷹,沒有很多鷹,只有少量維持通訊,幾隻吧。」

「反正又是裝神弄鬼吧,有心攻城呀,早加多點人了。」

「很難說喔,戰術可不是什麼簡單東西,看著少人,幾十號人對幾十號人,實際上當然能多加點人,那為什麼不加多點人呢?這裡頭學問可深了。防禦部隊加人,會破壞整體防線平衡,萬一往南屬於佯攻而主力攻擊目標卻是北部營地呢?只能,也不能說只能,選擇項有很多,作為防禦方暫時只是選擇了較為之保守但有效的那一項。反過來看攻城部隊呢,同樣能夠多加點人突擊上來攻擊營地,換了一個方向,思路亦隨之產生變化了,是有沒有必要的問題。防禦方不希望防線整體失去平衡,進攻方不希望防線在自己進攻計劃刺破的點上加固,只能派小規模部隊,雖然幾十人也不叫小部隊了……」

「說到底就是夠不夠用吧。」

「是嘛,可不,雙方定睛細看,夠用了,似乎能打個五五開結果,就足夠啦。」

「哎,就不能幹脆點嗎?」

「戰爭打仗是這個樣子啦,雖然我才是頭次經歷戰爭。」

「到頭來——」

「到頭來只苦了百姓。」

「你怎麼知道我想說什麼?」她驚訝地道。

「我想,以前跟文格費爾提亞打仗那陣你吃了不少苦吧。」

「喔……那時我跟老爸運氣好,上了第一批出海船,打仗沒影響到我,漂著也看不見陸地上打成什麼樣。」

「噢,但影響總該有吧,戰後回到家。」

「唉,是啊,戰後百廢待興,搞了一段時間,興又興不起來,結果拖到我辦好移民手續時全市還跟打著仗那陣破破爛爛。你說棉蘭島好嗎?好也得看看怎麼個好法,對些想找片偏僻地方養老的老頭兒老太太確實好,幾十年一點變化都沒有,爛了就爛了,扔在那,修都不修,多傳統,多古色古香,多有那味兒呀。無非變相找理由抽起稅金中飽私囊而已嘛,誰不明白呀。」

「所以你才會想說到頭來苦了百姓,而我才會想得到你想說到頭來苦了百姓。一樣道理,杜姆當下這樣子缺這缺那,還好,沒缺食物,自給得了,缺不了。」

「同時和平年代也一去不復返了。」

「不至於這麼悲觀吧。」

「唉,不至於,不至於,不止你一個人對我說這詞了,不至於。我當然想自己不至於這麼悲觀啊,但至於嗎?這至於說悲觀嗎?依我看呀,至多叫做謹小慎微,該擔憂就擔憂,凡事總有其兩面性,真相也絕對不止一個呀。杜姆山可能撐得到戰爭結束,也可能馬上,今天就被攻陷,話說得太死只會令人失望而已。一天到晚說——不是指你哦,你也沒說過這些——一天到晚說什麼呢,一天到晚說什麼絕對沒事呀,絕對守得住呀,絕對……呀,絕對……你聽,把話說得那麼死,萬一呢?所謂不落要塞也只是以前從未被攻下過吧,沒說將來也不被攻破呀,未來的事,誰保證得了呢?誰有這個能力,這個資格保證呢?聽完那班人信誓旦旦地保證之後,哦,城破了,國亡了,你說,評評理,沒有根據的事,就別亂說,亂給別人希望,亂給別人憧憬,結果白高興一場,聽者付出了成本,信任他人需要支付的成本,而說話的人呢?拍拍屁股,口說無憑,解決,不用為自己誇下過的海口負任何責任,也負不起那責任,大不了再加幾隻字,『竟然當真』。我討厭那些人。」

連續說這麼長,估計她內心怨氣也不少。她平靜並冷淡地看著我,手心與手心之間滲出汗。

我完全理解她所述說的內容及潛台詞,只是一時之間很難想到合適的內容回應她。要有安全感,不要總是一句又一句,一句又一句空話,毫無根據,毫無保障。我很高興這位小姐並不會因為幾句虛假之言放下煩惱,她有思想,有正常判斷力,愛恨分明。

「你很有道理。確實,那全是些不切實際的空話。」

貼合她經歷過棉蘭島大戰,便更容易成為講得出道理之人。很多人活一輩子,思想仍是空洞;經歷過戰爭之人,無論有無受到傷害,或波及到自身之利益,哪怕僅僅是名旁觀者,都會獲得新生,看待事物之角度將會變為未經歷過戰爭者眼中之「悲觀」。實際那並不能稱之為悲觀,只是需要確定,需要一個足夠令自己信服之說法。或能稱之為懷疑論,與平凡大眾拉開了距離,思想接納度有差距、代溝,平凡人隨口之言會被信以為真,發現自己一直堅信著的他人之言竟為隨口之言時,便再也無法輕信他人,勿說輕信,連付出自己丁點信任也小心翼翼,被迫如此,彷彿全世界只剩下自己絕不會信口開河亂作承諾,牙齒當金使。如此看來,將自己代入到她的經歷、立場上絕非易事,我可以理解,但很難體會,可能杜姆結束戰鬥後會體會得到,但目前還不可以。

她說:「雖然上了船,在海上漂著等戰爭過去,可是跟發生了的事情一樣,過去也回不去了。我家還好,勉強叫好吧,起碼房子沒毀掉。密卡薩夫人有跟你提過沃特曼先生嗎?」

「我想沒有過,而且並不是什麼能夠大大咧例地隨口問的事。」

「對我你可以隨口問,但對他們兩個前夫妻來說嘛……是吧,幸好你沒問,其實很想知道對吧。」

她這是釣龍嗎?試探我關不關心她嗎?先打可憐牌……坦白說,釣龍我也會上鉤,這龍餌早吞下胃裡去了,連餌帶鉤一起。

「想知道啊,我覺得想知道也並不是什麼壞事啊,只不過這些事嘛,反正我是認為與其自己問,倒不如等你們認為熟絡到能夠說這些事的時候自然會同我分享。」

你看,究竟是誰上著鉤呢?

看平原那陣勢,估計今天又打不成。那是,可不,大本營跟矛機營地之間隔著好幾公里開闊平原,一增員,防禦部隊第一時間配合增員。

「沃特曼先生……據說是平民階層?」我接著問道。

「階層倒是其次,他本來是個貴族。他是這地方一家貴族的私生子,因為有婚姻,所以不能承認這個私生子,頂多配個自己家族姓氏並給點錢養大成人就算了。最近半個月我查了一下哦,這地方光貴族沃特曼就好幾家,你認識哪家傳出過私生子緋聞嗎?」

「那可是你父親呢,都多少年前事啦,問我父親可能還有些印象,假如有傳成緋聞的話。嗯……你該不會是要認親戚吧!?得了吧,放棄這條路!」

「哎!?我還沒說什麼呢。」

「小說里都這樣子寫呀。」

「唉!倒是你,得了吧,我只是單純想問問而已,想知道而已。」

「好吧,想知道自己父親來自哪個家庭這理由很正當。」

「嗯,嗯。」

「坦白說,主要我不認識幾個人,沃特曼們存在感也低。」

「先看看吧,也有可能搬走了呢。」

「密卡薩夫人一定知道吧?」

「她不知道,之前我跟她說過啦,確實不知道是哪家私生。不過知道也沒用啦,當年知道跟這時候知道根本沒差,結果還是一樣。」

她側身移動椅子,踢到我旁邊來。見她如此,我哪裡敢客氣,一把抓住她的小手,捏在自己的大手手心裡。

切西利奈接著說:「也許有些人會認為我貪錢,回來杜姆跟密卡薩夫人過日子,繼承她的財產還不夠,還要追尋父親來自哪家溯源而上,連沃特曼家也不放過,鬧得那家雞犬不寧。」

「只要你不說,我不說,密卡薩夫人也不說,就不會有『有些人』。」

「只是當作滿足自己好奇心而已啦。」

「我的好奇心有話要說了。」

「說!」

「當年沃特曼先生沒將自己來歷跟se?o……se?oritamikasa和盤托出,大概有很多苦衷吧。」

「父親說知道他身世的人全作古了,所以才跟我說。當年為什麼沒跟……密卡薩小姐,我猜測大概作為苦肉計用途?密卡薩夫人當年一定是個容易得罪人的laviejaescuela,所以父親才借他平民身份擺脫她。你別多嘴哦,因為我也受不了她!」

「之前聽你說過,主要我跟她沒有長時間接觸,很難理解得了。貴族也好,平民亦罷,日常生活無非追求個舒心,若活得那麼仔細,像台投石機一樣細節來細節去,滿天繁星數學公式,在自家裡講究條條禮儀,活得還真累,還有何舒心可言呢?不如活給別人看好了。」

「家裡就她,我,頂多還加上一個管家一個僕人,沒別人了。」

「所以說,何必呢。我倒想知道你移民過來前她自己在家是不是也那個樣,在沒有任何人看得見的地方也那個樣,可太恐怖了。」

「太恐怖了,可不是嗎,行要直,坐要正,明明是自己家,我終於才習慣她那套擺設能說得出口叫自己家。以前在瑪希卡提亞哪來那麼多講究!回到家,脫掉鞋,脫掉毛衣,打開天窗,整間屋子一秒鐘就沐浴在不落之日的光芒下,曬著日光浴,全身上下暖笠笠,想睡就睡,仰著睡,趴著睡,自己家,有什麼所謂?又沒有誰指三道四,萬一有,對著個平民階層說教,那那人還真閑得可憐,空虛到對他人評頭論足,不叫可憐叫什麼?」

「消消火。」

我可真想一伸頭含住她的艷唇,強迫她將情緒平靜下來。

「喂,」她叫我一聲,「平原有動作了是嗎?」

不是吧,早不打遲不打,偏偏趁我欣賞女士時才打。

「我看不到那麼遠啊,說說什麼情況?」她焦急地催促道。

「營地這麼近你看不到?不會吧。」

「嗯?我聽到,平原上,不是矛機營地。」

平原!?我站起身往下邊掃視一輪。找到了,有行動,什麼!?

「投石機!」

與我聲音同時,山頂飛出戰鷹,衝破浮雲,如迅箭加速直指投石機方向。森林上空亦飛起大批戰鷹發動對空戰鬥。

她重複道:「投石機!?」

「麻煩了,今天有大動作,不知最終局面會變得怎麼樣了,至少下邊絕對要發展成一場血戰,以前幾次只有人,連投石機也拉了出來,鷹軍也大批出動,看來呀,聖托爾瓦德有點坐不住啦,想儘快結束戰鬥。」

「投石機,等我也看看,哪個方位呢?」

「那邊。」我指向東南邊,「正好跟南線兩處矛機營地連成一條直線。」

「啊,見到了,六座對嗎?」

「六座……對!」

「估計瞄準著營地吧。」

「你能用視界共享嗎?」

「嗯?你受得住痛?但很遺憾,我沒學過。」

「喔,那我口述狀況?我看得到投石機正向方位,並沒有對著營地,朝向兵營,不是打兵營就是又來打城市區域。依我看打兵營的可能性很低,投石機的落點範圍偏差度打一兩處小建築很難打中,全憑運氣,應該不會將時間浪費在運氣上邊,而且防禦部隊也是人,會分散離開兵營往平原四面八方去,就算打掉兵營,充其量只是幾棟臨時建築,馬上還能再建,毀掉它根本沒有意義。」

「難道又來打市區嗎?」

「出動了很多鷹過去,沒有時間全部換裝木甲,估計等不了木甲鷹慢悠悠地飛過去。上次投石機攻擊呀,就因為等木甲鷹前鋒,硬要保持陣勢才導致投石機多打了幾波,嚇死本寶寶了。這次山頂指揮部可算學精了,只只鷹輕裝上陣,以最快速度消除掉威脅。」

「可是那頭也出動了鷹呀,從森林飛出來距離更短更遊刃有餘裝備木甲吧。」

「嗯……怕不會重裝防禦。明知道杜姆鷹全速出擊,燒完投石機馬上後撤,沒理由正面防禦,再者防禦沒有意義了,還不如同樣輕裝,趕在平原中間擋住攻勢。它們飛行速度也很快。」

「唉,我們會變成什麼樣呢……」

「正關注著呢。萬一城市淪陷了,橫豎都是死,不如拼拼運氣去盤山公路往內地走。到時一定人山人海,游擊隊應該膽沒大得同時跟成千上萬人對抗吧,保不準碰上幾十個退役民兵呢?況且到時民兵也可能跟著一起撤退呢?後路是有的,這你可以放心。」

話雖如此,想象得到的後路也只有那一條,連我這個第一次經歷戰爭的人都認為一條後路遠遠不夠,僅僅一條路,儘管正常看來游擊隊不至於有勇無謀到對撤離隊伍發動攻擊,只憑那十幾個人?並不太可能。想到盤山公路,另外有一點令我特別在意,不單止我,相信全市至少一半人同樣思考著——退一萬步,防禦部隊和民兵分不出人手去狩獵游擊隊,大可以要內地增派人手吧,每天飛出飛進傳信鷹少說都有一百大幾兩百鷹次,首都早就掌握戰況啦。好,再退一萬步,諾利亞托·德·利亞卡戰況吃緊,即將淪陷,全國上下分不出部隊支援北巒吧,加加林也有防禦部隊呀,不多,兩三百人吧,總比游擊隊人數多得多啦。假定諾利亞托·德·利亞卡失守,大湖區西岸依然滿足地勢條件布置第二道防線,反觀杜姆失守呢?越過安第斯山脈,直插加加林,往西南到首都,往南到堂·吉柯德,繼續往南則至諾利亞托·德·利亞卡,從兩個方向攻擊大湖區第二道防線,不死也殘廢。

如果她能讀心,已經開始恐慌了。如果她真能讀心,早不知道在哪個地方被公開處刑殺掉了。認識她之前,地球人朋友們當中有誰能讀心,我根本不介意、不關心,自己也極少想些壞話。但是她,只有她,我不希望將來朝夕相對的女性擁有讀心超能力。當然,這種數十年難得一遇的人,哪會說遇到就遇得到?抽什麼獎從來沒我份,找個有情之人反而抽中次大凶?不落之日,原子之神,偉大意志,大哥們,玩弄人心也不帶這麼玩吧。

「別人要我放心,我已經不敢相信了,可你要我放心,只好放心啦。」

「信任我嗎?」

「信任。」

「有根據嗎?」

「嗯?」

「你看,我以前從來沒有經歷戰爭,全是聽來的故事,或者看書看來。實際打起仗來,坦白說,離得遠遠地觀戰倒好,起碼自己知道戰線打到哪片,有多少時間收拾東西逃難,也可能逃不掉,選錯路線,正中游擊隊下懷,死在路上。連我自己啊,都不信任自己啊。」

我明白,這是因為眼前發動著總力攻勢,其規模引發了恐慌,令人心深層潛伏著的恐懼浮上水面,我以為抓住了救生圈,怎料原來是惡魔,心魔,抓住了我。

之前每次佯攻,事後再看,隨便哪次實際上演變為總攻,而恰好被我看到,同樣會令我恐慌,產生恐懼感。道理很簡單,眼前這扇大門被歹徒撞碎進屋來搶東西,最壞情況還要自己命,那,物是死的,人是活的,人可以跑,物財留下,人活著,人活著才有希望,有機會重拾財產;人死了,就死了,未等到轉生日就死掉,多不甘心啊,誰清楚會投胎到哪家去呢,這破山頭這麼小,只能逃了,往後門逃,保命要緊,對吧,保命要緊,是不是這道理?有沒有道理?往後門逃,整屋子沒有窗戶,只有前門、後門,前門破了,見得著歹徒了,很可能會要自己命,誰會想孤注一擲拼那點可能性呢?確定與否定,兩者之間關係到自身性命時,只能有,或沒有,不允許產生任何可能性,我寧願知道未來,確定自己生或死,不需要一切未定因素,未定性,正是存在著可能性,才令人恐懼,正因為不確定,才令人恐懼,人恐懼的並不是生與死,單純二者擇一,到頭來只能欣然接受自己命終如此。所以,往後門逃,保住性命,人活著才有下文,故事、小說也要人活著,有些主角活著,而有些主角死了,通篇沒有活過一段自然段,甚至一開頭就沒活著,但他們的思想活著,那也叫一類活著,但不是活著,並沒有活著,只是一種形式主義形式,我不想自己通過這種形式活下去,有意思嗎?我寫下來的一切紙本記錄全都堆放在自家房間里,樓上房間里,甚至還佔用了小弟,那個早已離開這個家到加加林去生活的五弟的房間用來存放紙本;當我死了,人死了,思想活著,那始終人是死了,沒有新思想,始終是死了,所謂人死了,思想還活著,純粹是歪理,純屬自我滿足之論;當我死了,那堆紙本便會被家人翻出來,因為是自家子女的遺物,認認真真地從頭讀到尾,隻字不漏地印刻內容到自己為人父母,白頭人送紫頭人之心中,發現這個亡逝的次男是位大哲學家,布里托雅繼承家族全部財產,但全家上下竟沒有人能繼承得到這個死人的思想,等有條件后拿到書局裡自費出版以紀念這位自家大哲學家。反正我想想就已經覺得頗為之恐怖了,我死後,因為作者亡逝,其他人會自把自為地修改作者生時的思想,正如一位名人所言之「歷史不過是一套被普遍接受的謊言」那樣,隨著日轉星移,時代更迭,許多思想或當年實際發生之事被後人們美其名曰完善,實則修改為該時代有利於自己的一套說法,然後便對外宣稱某某某說過,某某某做過……所以想深幾層,hijodeputa……從後門走吧,逃命要緊,思想作品可以通過作者本人更新,但不可以由後人完善。但是呢,後門會有其他歹徒埋伏嗎?不安感頓時制約住當事人,令其動彈不得。

前有攻城部隊,後有游擊埋伏,杜姆市民們目前正處於如此一種進退兩難之境況當中。往東,大家全長著眼睛,看著戰場,自毋須多言;那頭,平原與密林之交界便是國境線,而投石機已第二次越過國境線攻城;往東出城的人只可能有兩種,防禦部隊與大使,哪怕連姦細也不會敢冒著性命危險往東出城。姦細?有人敢來撩我,我就敢加入他們,賣掉這片山頭,賣掉這個早該滅亡的國家!而往西出城,單就目前這種狀況,只要一日沒解決那支聖托爾瓦德游擊隊,除非防禦部隊全線潰敗,否則一個居民都不敢往盤山公路關口出城。身處於這種狀況下,亦眼看著這種事態一步步地走向無法挽回之地步,我說不出要她放心,放一萬個心這種虛偽的保證話。好聽,倒只有好聽,有用嗎?沒有任何用處,不過碰運氣而已,但眼看著如此軍勢,誰都不由自主地為防禦部隊捏一把汗吧,聖托爾瓦德至少出動了大幾百人,與八百多人的防禦部隊旗鼓相當。我自從打仗前那時,從打仗前很長一段時間已經開始不止幾次地幻想這個醜陋噁心的國家被摧毀之時是如何一種盛況,我想親眼看著它毀滅,我討厭、憎恨這個國家,想看著,親眼看著它如何走向滅亡。

但我所有想法裡頭並未將自己置身於險境當中。前線各支部隊往各處戰場移動,大軍分散幾支十幾支小部隊往各自負責之矛機營地去,已經不容置疑了,發動總攻擊,明明白白。正因自己理解戰場上正發生著何種變化,深知變化會給自己的生活帶來何種改變,頓時,我又不太想杜姆陷落了,攻城部隊進城來,會相信我其實是站在他們那邊的嗎?攻城部隊進城前,投石機會因為我站在他們那邊而改變投擲軌道,改變落點從而避開我嗎?他們怎麼知道呢?怎麼相信呢?既想國家滅亡又想保全自身安全竟會是如此遙不可及兩難全之事。

鷹軍飛到平原中央,與聖托爾瓦德戰鷹集團接觸,同類因被兩邊陣營飼養,為各自所屬陣營而戰,為不同種族拋灑熱血,回到飼養所可能只會得到一小塊肉乾。我沒養過安第斯神鷲,不知道具體有沒有餐加,或者加什麼當加餐。

「兩邊都飛得好快呀,已經開始打啦?我看不到那麼遠了。」

「開始打了,」我說道:「看樣子並未攜帶燃燒油和火絨?」

「爪子沒捏著嗎?」

「可以看,本來可以看,但剛才已經聚焦過一次了,太累了,唉,確實累了。」

「我給你按按摩吧?」

哦!?一聽這話任誰都會興奮起來。

「好啊,我就不客氣啦。」

「躺下來。」

「嗯?先從背脊開始嗎?只按按頭就好了吧,只有額頭神經比較累,還痛。」

「雖然這樣說不合時宜……打仗結果又不會因為你一個人觀戰與否而改變啦。躺下,快點,按就按全套。」

反正……也正如她所言,外頭打仗,是呀,打仗,那又如何?看與不看,結果又不會改變,生死由天定,相比起那些打完仗后怎樣怎樣之類遙遠的事,眼前與這位外國人小姐姐共同擁有的小幸福重要得多。

「好啦好啦。唉,這木架好硬,下去躺草地上不好?」

「但是下去我就不夠高看平原啰。」

「原來如此,呵,什麼不關心嘛。」我邊說便邊躺下。

「是啊,一顆大石頭掉進你家院子都不知道啊。」

「至於嗎……反應得過來嗎,投石機石彈嗖一聲。」

「聽說秒速五十米呢。」

「五十米又少點,一……喔喲,一百來,來米吧。」

「痛嗎?」

「沒有,只是那位置很酸,肩頭。」

「這裡?」

「嗷!」

「哈,你們外星人太敏感了吧。」

「畢竟……下邊平民區兩位認識,經常去的按摩師傅被防禦部隊花錢聘走了。」

「所以呢,之後你就沒按過摩了。」

「嗯。」

「我第一次這樣摸外星人……啊,你討厭這個叫法吧?」

「嗯?哦,沒事,沒事,我……」

我特別批准你一個人叫我外星人。

「那我母親那頭確實有外星人祖先。沒問題,你喜歡叫我外星人,就外星人吧,沒問題。」

「這樣嗎?你真不會生氣嗎?」

「有什麼氣好生呢?我認識很多地球人朋友,出去哪吃飯,雖不至於只有我一個,十來個人當中有兩三個混血,大家都沒當一回事。我跟他們一樣講西班牙語,有什麼好當一回事呢?雖然人心隔肚皮。他們也叫我們外星人,那我們確實,他們叫得確實也沒什麼錯。」

「喔……我很少,在瑪希卡提亞時很少機會見得著月球人或者你們混血,更別說摸摸了。我第一次這樣摸紫皮呢……怎麼說……跟想象中,跟地球人沒有什麼分別。」

地球人外國人小姐姐,都是人一個,都只有一條命,哦,有些人會有幾條命,大家本質上能有多大分別呢?

「原本以為像岩石那麼硬嗎?」

「不至於,跟沃特曼先生差不多吧,我住在瑪希卡提亞那時經常給他按摩,我們家有一座莊園呢。他在園裡種葡萄,而我進市裡上班。」

「嗷!難怪手法這麼熟練,學過?」

「沒有真正學過,我們平時會兩個人去,久而久之,畢竟如果經常去得花不少錢呢,雖然總體上便宜,比這裡便宜,小數怕大計嘛。於是呢,師傅們怎麼按,我們有樣學樣,記住按摩師傅按哪個位置,回到家后互相練習。我父親身高一米九出頭,所以我也只有以他的體格為標準參考來按。」

有點意思。唉,我也好想給她按按摩。

「你們關係很好,聽著也覺得很好。」

「嗯,是很好。」

可不,大家身邊能夠依靠的親人只有對方一個。

「為什麼會想起移民來納德蘭尼亞呢?」

「咦?我……密卡薩夫人是本地貴族嘛。」

「呃,沒有,我意思是,即使沃特曼先生再婚與否,其實也不會影響你在瑪希卡提亞的生活吧。」

她輕輕地嘆了口氣,道:「原因很簡單啦,雖然有兩點原因。第一,我很討厭他再婚那個女人。第二,我也想過一過貴族階層生活,既然自己生母是貴族,另外那個,里奧,里奧跟特萊克森家,就只有我屬於第一繼承順位啦。畢竟地球人,是嘛,她這年紀早就過掉更年期了,不像你們到六七十還能生,沒有,只要我出現,就沒有她的任何親戚夠資格跳出來喊要繼承。人都很現實主義啦,既然能過上更好物質條件的生活,何苦窩在棉蘭島上當個小小三級平民。」

「這很正當嘛。」

「這種想法如果放到棉蘭島上只會惹得一身騷,該說思想太偏激呢,還是該說太頑固呢……」

「我個人立場上覺得正當,這山裡其他人怎麼想就另當別論啦。」

「總比瑪希卡提亞來得好啦。那裡偏激到提只錢字都有人背地裡說三道四,指指點點。」

「哪個國家想要生活得舒舒服服,跟錢一丁點關係都拉不上呢?」

「就是,缺了錢,什麼都做不成,難道全靠搶嗎?以物易物嗎?真是,思路清奇。」

「繼承,嗷!繼承密卡薩夫人的財產的話,有規定一定要搬來杜姆跟她住嗎?我意思是……你跟沃特曼先生姓。」

「嗯,有這要求。唉,有什麼所謂呢?總比跟討厭的女人,是更加討厭的女人,總比跟她住在同一個國家好,儘管搬完行李住了幾天才知道密卡薩夫人也好不到哪裡去。因為這仗,平民區也住不下去啦,誰還敢下去找房子?」

「東區是危險點,至少另外三個方向還能住人吧。」

「不了,這時候再找房子也未免太過明目張胆了吧,分明給她下馬威說我也不喜歡你,要搬出去圖個清靜。」

「總得找理由吧。」

「有理由啊,非常正當的理由。我學精了,表現得自己酷愛閱讀,天天書不離手,吃飯時看,曬不落之日時也看……兩個女人同住一屋也只有吃飯時會有點交流,平時各蹲各房,沒有多少特別需要交流溝通之處。按我說,她自己多少也知自己事,兩任丈夫都前後離了婚,不要她任何財產也要離婚,如果她還沒醒悟,里奧每隔幾天探望一次她,可憐可憐她,不會再多了,總該察覺到了;好,再說,自信到仍然沒當一回事,我擺出這種態度,不要說態度,行動、行為吧,借閱讀來減少與她之間接觸,再察覺不到問題出在自己身上,我也無話可說啦。」

「聽你說法,其實並不喜歡閱讀吧。」

「啊?哪有。」

「我聽起來有點不情願地看書的感覺。」

「沒事做當然看看書消磨一下時間呀,談不上有多喜歡,看是沒問題,絕對沒討厭的意思。你理解錯了啦。」

我倒覺著你表達錯了呢。

你以後可以來我家避開密卡薩夫人了。唉,真想說這話出口,但又怕她誤會。我們現在算是有情之人關係了嗎?男女之間準備邁進感情世界那種關係。既然主動抱著我了,我握著她的小手也沒反抗,算默許了嗎?我感受力有限,想有個明確答案,算叫做有情之人了嗎?她內心又怎樣想呢?如果我會超能力,能夠讀取到他人內心的想法該有多好,起碼不用問來問去,萬一問了,鼓起勇氣問了,她會認為我這個人直得過了頭而生氣嗎?女性或多或少有點小脾氣,我又不是小孩子了,混血女性也會,地球人女性更不用說,萬一哪句話哪個點惹著了她們導致關係破裂,只會得不償失。

「那我每天都去找你好嗎?」

「每天!?」

「難道你有事做?」

「每天啊……」

「嗷!」

「哼哼,被這手法迷得死去活來了吧。」

你單單站著、坐著就已經使我迷得死去活來了。哎,差點,好危險,差點勃起。趴著的這傢伙不需要等到按到腰部,聽著你的聲音便足夠勃起了。

「哎喲……你故意扭那一條筋吧……」

「痛到啦?」

「哎……痛……」

「誰叫你想每天都找我呢。哎,可以倒可以啦,但別在家裡坐,你身為客人,一坐,密卡薩夫人肯定也得坐著跟你閑扯,那場景想想就尷尬。」

「或者來我家啊,像這裡,教我怎樣按摩,到時輪到我來給你按摩嗷!」

「哼哼,興奮了吧?變態,一定興奮了吧,對一位趴著的年輕女性伸出咸豬手,絕對興奮了吧!啊!?」

「嗷嗷!」

被年輕小姐姐如此地對待,可太爽了吧,打是情,罵是愛,痛是福,名言呀。

聽她這話,似乎倒像樂在其中,而且並無任何反感之意。

「貴族區我還沒熟悉到呢,只記得你家,我家,最多還有茶館和菜市場怎樣走。」

言下之意是誰家作為打情罵俏地點都不太合適,好,我懂了。

「不如現在就出去轉轉?」

「你不看下邊打仗啦?」

「下邊什麼進展啦?」

「我看得不太清楚呢,你起來看看?」

「嗯,周身輕鬆很多了,你的技術很到位啊。」

「嘿嘿,都是在那老頭子身上練出來的。」

撐起身體,與她四目相對。

「嗯……嗯,舒服啦?」

她移開目線,表情隱約流露著克制,卻剋制不住嘴角那一線遮不住的微笑。

「謝謝你。」我主動拉起她那雙嬌手,輕輕握在掌心中間。

戰爭持續期間能夠催生出很多對有情之人,或使很多本有情之人共結連理。這屬於統計數據,亦是人之常情。親身經歷如此黑暗之時勢,前路充斥迷霧,生死未卜,自然會激發出本能與原本已對其抱持有少許情意之異性慾與其結合,將自己的生命之火寄託給她從而得以延續下去。如果換成女性角度,則同樣希望將意中人的生命通過另一個靈魂孕育出來,養育成人。女性總會比男性獲得更多的生存機會與更高的生存概率,哪怕在階級制度社會體系下亦同樣。laguerranuncacambi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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