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飄

18 飄

黑雲消散后,後來市民們才從報紙上得知原子之神聖殿祭前連續四天那陰雨天氣乃黑水湖區域偶發核能風暴之連鎖反應所致。不落之日重現於高空,杜姆全市大街小巷被輻射雨腐蝕得千瘡百孔,我們之間很少——很多人一生當中很少會經歷如此長時間的輻射雨災害。雨過雲開后,市民們無所事事並焦急地閒蕩了兩天時間,等不落之日將地面烘乾后才各歸各家,各上各班。城市運轉肯定受到很大影響,但人算不如天算,人絕不勝得了天,天要人亡人不得不亡,像傳說中那場持續將近一個月,造成全半島20歲以下人類死亡的核能風暴。生而為人,要學會承受,要迫自己承受並適應這個世界,我們的先祖們如此,我們也該如此,這真是奇了怪了。

期間,市裡開展了一場公開決鬥,在戛烏維尼斗駝場舉辦,提達·高與帕茲里奧娜·埃爾南德斯為「劍聖」朱莉安娜·德·拉·雪弗爾一些事而決鬥,吸引了三千名觀眾買票進場,全場爆滿。決鬥制度之後原子之神聖殿祭如期舉辦,隔天到元旦,我們在戰線前沿邁進新曆1722年,同時氣溫漸寒,每天比前一天冷些微,每周比前一周冷些許,每天下降零點幾度。當漸冷期結束,溫度穩定在零下三十到四十度之間時,聖托爾瓦德攻城部隊離開密林,重新列兵布陣,平原兩軍對壘,青空中群鷹嚴陣以待,而每天兩邊軍隊離陣走到平原正中之人卻是手持白旗之大使。

杜姆上次應對攻擊時戰鷹空軍元氣大傷,幾近全滅,近來從市民間及臨時從鄰近城市調來支援戰鷹,目前市裡足足有兩千八百餘只戰鷹,每日分五班繞山飛翔警戒,它們紀律嚴明,比此前出戰的本地土生土長戰鷹明顯武勇百倍。若算上租鷹店及私人飼養的信鷹則輕易超過六千隻,再算上私家單純作為寵物飼養的天生矮小的安第斯神鷲及各種小型貓頭鷹——我們始終喜歡叫它們做侏儒鷹或扁臉鷹,總數肯定破萬。如此多大雞若同時上天飛翔,我不敢想,也想象不出來得有多唬人,我已經不是少年了。

輻射雨期間離我們七八百公裡外尼格羅湖區域也發生了許多事,報刊從未登載過,市府、國府、各種府亦未對其它城市市民公開,這種保密主義很惹人惱火,可我們仍然能通過許多途徑知悉,他們可控制不了每時每刻穿梭於城間的信鷹吧。貴族區北區有個人——應該這樣解釋,從源頭開始解釋,有些諾利亞托·德·利亞卡市民將黑水湖夏季戰況講給鄰近城市親友聽,而後親友們又講給他們街坊鄰里聽,其街坊鄰里又於私人通信里提及戰事,講給其它城市其親友聽,一連串你傳我,我傳他之後,連北部戰線城市市民也知道了湖區發生了什麼事。此前核能風暴來襲頭天,納德蘭尼亞湖軍艦隊測得輻射強度較低,對成年人影響甚微,當即組織攻勢,艦隊趁黑出擊,繞過龍島北部,循著安第斯山脈斷崖絕壁底部湖邊前往聖托爾瓦德首都利斯市,派潛水部隊從商業港口摸進市區,到處投毒污染水源與空氣,全利斯市將近三分之一人口七萬人中毒,毒死接近一百人,全城戒嚴展開巷戰。戒嚴期間艦隊對商業港口發動攻擊並順利登陸。而攻勢好景不長,才佔領港口一天,核能風暴第三天低水位時被利斯防禦部隊逼回港口,艦隊兩個軍團六百人被打傷打死四五十人,戰略性撤退——心照不宣而已,我們叫這做又屎又老閪——撤回諾利亞托·德·利亞卡市軍港。

此前兩支湖軍艦隊有過數次交鋒,你來我往,聖托爾瓦德艦隊也有過打下諾利亞托港口記錄,但都未曾試過深入城市內部,納德蘭尼亞艦隊趁黑上陸,估計也只有這一次,進了利斯中心而沒進入諾利亞托中心,要我是個諾利亞托市民也會輕敵。原子之神聖殿祭當天,利斯派出艦隊展開報復性攻擊,雙方交戰激烈,利斯艦隊主力異常勇猛,潛水部隊鑿穿兩艘諾利亞托噴火艦,防線突顯破洞,四艘利斯戰艦穿堂而過,直鏟港口,朝諾利亞托市中心投進一粒石彈,船載投石機石彈規格比陸地投石機石彈小一點,我不知道具體小多少,據聞石彈仍造成大範圍破壞,超過一百名諾利亞托市民傷亡。

上星期要塞市府決定進行疏散,要平民區東區所有居民離開東區,一部分外地遊客,例如手無縛鷹之力者須按規定離開杜姆,而本地市民仍如上次那般處理,禁止離開杜姆。很多東區撤離者被早前衝破關口那群暴民領進貴族區,公園一時人滿為患,以北區公園為甚。收到撤離通知,儘管貴族區東區不受撤離通知影響,東區貴族們親眼,也親身體會過石彈威力,比如我,而且還遇到兩次,先是平民區近距離體驗過,回來貴族區又體驗一次,真是命仔凍過水,怕了怕了。兩軍開始對峙,誰還敢繼續住下去啊,人皆怕死,凡人皆有一死,死於夢中,或死於清醒,死要死個明明白白,否則不明不白地死去,怪也無物可怪,就很懊惱。聖托爾瓦德明顯將突破點放來杜姆,湖軍打來打去一直沒有進展人盡皆知,兩國連通點又只有兩座城市兩處,不難怪他們著重從陸地著手進攻,因此貴族區東區市民們拖家帶口往另外三區去尋找落腳點,一大部分去了西區,大家無非寄住於親戚家或租住旅館體驗蝸居生活,哪怕住得局促點也要號著西區一小塊區域,過得辛苦些,離戰爭遠些,其實可以理解。我家屬於最早撤離那批家庭,甚至早於兩軍對峙那天,雖說兩軍對峙也沒多久,長則半個月,短則兩個星期,這與我和切西利奈惹上官司有關,莫不如說惹上官司乃直接主因,但說來話長,總之提前分家,也花錢免掉了勞獄之災,天有不測之風雲,人有不測之厄運,總之說來話長。

第一次法庭體驗給我印象很差,無論是法官——他們權命貴這次抽籤沒抽中陪審團審判——還是法庭保安,更算上隨機抽選旁聽群眾。為了表示原告窮命貴之地位,高級地位,以窮為大,我們與塞爾希奧·瑪奎納先生小聲交談沒問題,聲音稍微大點就被喝住,因為去到平民區的法院,故而法官與其他人,我們不認識的人都是平民階層,被一地球人保安喝住,指責我們用西班牙語交談,這裡是地球,是墜月半島,月球語是所有種族人類自古以來的母語,最偉大最神聖最……的語言……呱啦呱啦老一套,欲罪加一等。法官當然聽得懂西班牙語,他不敢亂判,因案件牽涉到五名貴族階層被告,其中一名更是市裡大富大貴之家少爺,同時礙於所謂語言正確社會壓力,兩方都得罪不得,法官可以得罪律法,可以得罪公正,卻不能得罪正確,也不能得罪錢財,便叫開那保安,好聲好氣地叫我們被告組小聲點,法庭乃嚴肅之地,不得喧嘩。塞爾希奧聞言,判斷此公好說話,便與我們通氣說極有可能用錢能擺平官司,但因身份階層較高,尤其是我,家裡有礦,價錢方面可能會咬得比較死,亦即漫天要價。下半水位庭次休庭后,大家在西區包下一層旅店休息,就價錢方面先行商議。

塞爾希奧說這個法官還算好說話,分明希望牢事化賠,他從中抽點點水,平時干灰色收入經驗頗豐,問題是抽多抽少。一般暴民這四個這類傷殘級別,加起來賠個六七百萬銀幣差不多了,結案后單獨給法官塞四五百萬元,拍拍屁股便可歸家。萬一斷臂佬和盲眼佬再多要點錢,一千萬也算封頂了,合計往多了算一千五百萬。

一千五百萬銀幣夠我家半年經營額了,我想這買賣可真划得來,對一群每個月做生做死幾千銀幣的暴民來說,一千萬里肯定斷臂和盲眼兩件粉腸拿至少七成甚至八成,就看他們要錢還是要發泄了,要我們進大牢,就沒有錢,也許有人道主義性質幾十萬,與上千萬相比,是個人都會認真想想了。

法庭判決下達后給了我們一周籌錢時間,總共六百八十萬銀幣,法官另外袋起一百二十萬,比塞爾希奧料想要少很多,而儘管少很多,仍是筆巨款,對年經營三千萬左右藍雪礦場主家庭仍是筆巨款。離開法庭那天大家從西區關口進入貴族區,下邊平民區亂鬨哄,貴族區圍牆附近也亂鬨哄,關口已經淪為擺設,之前說是要重新啟用,始終沒見哪處關口啟用,賤民們竄來竄去,目中無人,許多人家門窗緊閉,僅派鷹狗看門,木柵窗貼上隔音棉以隔擋街路角落裡傳出的月球語。那東西沒多少用,能起到多少用呢?我試過,對一兩個人能有用,問題街上盪著一群,無三不成幾,無十不成群,人多了,就開始大聲了,一大聲,隔音棉便如同擺設了,隔掉陽光而隔不掉噪音,苦了自己卻沒苦到使自己受苦之人,可又拿他們沒辦法,想啟用關口啟用失敗正因為拿他們沒辦法,管制單位治安官和民兵們先驅趕他們,他們不服,接著要抓他們,他們便抗議,人多勢眾,執法人員勢單力薄,換市府出馬,市府根本當耳邊風,畢竟是群住在山頂特區的權命貴,喊重啟關口是它,喊人命重於核能又是它,喊尊重平民不可強迫,還是它,怎麼哪都有它?劣幣驅逐良幣得到了最具體的表現形式,文雅貴族悶廳堂,粗魯平民賞街區,他們羨慕貴族區安寧祥和之幽靜生活環境——我聽胡利奈·帕爾克、迪亞米奈·加德納森說過——討厭平民區髒亂差之整體生活環境,一群平民進入貴族區了,卻把他們羨慕、嚮往的環境變成了他們討厭、嫌棄的環境。

胡利奈·岡薩雷斯神色凝重,她砍斷了一個人右臂,要賠很多錢,目前大家還未就賠款比例達成共識,她需要支付那些款項遠超百萬,再怎麼共識也至少兩百萬。為此朱利亞也很頭痛,說目前他姐夫家日子是能過下去,也就過過小日子,一下子要拿大筆錢出來怎麼拿呢?自己當了五年民兵沒剩幾個錢,連底褲本都掏出來也才二十來萬。

其實我當時有個大膽想法,當時沒當場說出口,後來說出口了,也按照大膽想法做了,勉強算叫皆大歡喜吧。但是凡事要講究個連貫性,我還沒回顧完,所以連貫性要單獨提起以提醒自己,先說結果而忽略掉過程不叫有連貫性,先說結果再提過程叫倒敘,不叫連貫性,我覺得為了要有連貫性,既然倒敘屬於一種修辭方式,就不影響連貫性,那麼我因為覺得為了不影響連貫性,就有必要把過程給回憶起來。

因為我要賠錢,切西利奈也要賠錢,錢銀又是男女,可能對於第三性月球人亦同樣屬於婚姻當中何止不可或缺,缺了萬萬不可的重要因素。她答應了我已經有一段時間了,可我們近來被各種小說主角症候群上身,未到婚姻管理局登記領證,暫時還只屬於口頭夫妻關係,便苦到了我心裡,因為當下要解我們燃眉之急的方法一是我問家裡拿錢,或是提前分家拿錢,但後者又會因為近來戰事關係導致生意差而少分很多錢;二是切西利奈問密卡薩夫人拿錢;無論哪方拿了錢都一定夠另一方用。於是苦到心裡便變為苦惱了,倒不是因為要自己妻子拿錢消災而過意不去,而內疚之所謂小家子氣男子氣概,那樣顯得格局很小,喜歡標榜自己多有多有男子氣概並講究些大男子主義的男人格局都很小,難成大器,胸無大氣,頂多胸毛大把,並通常都沒什麼素質和禮貌,現代社會不講這些,也沒胸懷講幾句這些;而是因為涉及到巨額銀錢,難保另一方不會因此而悔婚。我好幾次想跟她提起,結果沒提,而改為跟她探討和布里托雅分家能分得多少銀幣。

回到自家,坐下冷靜商議,家主父親倒痛快應允,並道早有安排,我能拿七千萬,以當前家產為準,老闆同樣有七千萬,她還有礦場後續收入,而我只是一個成家離家之男,與許多同樣並非繼承人的繼承人兄弟姐妹一樣,拿錢離開,走得越遠越好。但我比起姐妹弟們卻又幸運得多,分多很多錢,他們早年離家,小弟更是十三歲便去了加加林,他過得還算好,起碼有閑錢買包當地煙給我燒燒,而我又覺得,這老不死脾氣太臭,我忍多了他好多年,忍到成家,講道理確實應該分到這麼多。

座間布里托雅流露出傷感之情,我安慰她說這只是分家,若我不是大哥而是大姐,嫁了人同樣要離家。她說跟大姐們關係一般,她們離了就離了。我一時間想不到還能怎麼圓法,便繞過去說以後我會住進密卡薩夫人家裡。切西利奈聞言,瘋狂搖頭,我亦對她微微搖頭,對布里托雅說會搬去密卡薩夫人家,分家產又不是斷兄妹之情。其實是個善意的謊言,有了七千萬銀幣,隨隨便便移民出國就挺好。可是難道我就能夠說走就走嗎?當然不會了,當下還能夠怎樣說呢?布里托雅聽說以後還能去密卡薩夫人家找我們,南區,農業區域麥田附近,離得並不算很遠,步行一個鍾,慢點兩個鍾能到,當然目前環境下敢不敢走七八公里要看人,離得遠或離得近是其次,她未成家,若發生萬一之事,後果難以設想,我不可能當繼承人,要叫大姐或五弟回來,他們願意繼承,前提是這個老不死的父親死亡。我太能理解他們了,一般長女、長男最能理解弟妹們什麼心態,因為他們經歷更多,也最能忍耐臭脾氣父母,而俗語亦有雲,忍無可忍,何須再忍?別人家是「徐步門前觀燕舞,漫行堤上聽鶯歌(作者那個老不死於1986年作)」,我家則是「年少嘆盡愁滋味,為掩家醜強遮愁」。能爽手拿錢而沒被破口大罵,我覺得很可以了,所以說稱得上叫皆大歡喜。她鬆一口氣,我獨自嘆氣。

聖托爾瓦德攻城部隊拉出十五座投石機,列陣平原,無攻擊跡象,彷彿僅作展示之用。杜姆見狀,派出數百人前往防禦崗哨加強輪班力度,皮洛特先生正好準備來我家吹水,路上偶見,加快腳步,父親聞說,步出大院,由他抱起,定睛細望,喚我出來,變焦確認,頭痛又起,平原兩支部隊勢猛如潮,保守估計總計得超過三千人,單攻城部隊就八個軍團兩千四百人就地紮營,林間群鷹穿梭,駝車往來卸貨。大事不妙,父親自語,高聲集合,全家下來,皮洛特先生留於院子關注進展,客廳里一家人當即要決定分頭避難。

我與切西利奈先日已辦理登記,登記處位於貴族區南區,原先想要趁打仗前小擺幾圍,卻考慮到家父那老不死的脾性,若聽說要擺,便一定要擺個幾百圍,請幾千人吃飯,人均消費五千,我負責埋單。正因為知道他那樣,大家沒跟他提任何事,母親、布里托雅、里奧三人去到密卡薩夫人家中等待。我們登記完,互相交換完鈾銀手環,沒有什麼實感,我說,她也說沒有什麼實感,但還是很高興,名正言順地嫁出去了,而且發現混血也有好處。我提醒她我這是入贅,連姓都改了。她大喊,喊得很開心。

毫無疑問我要和切西利奈一同去密卡薩夫人家,作為東區危險區域居民去往南北方向落腳點很合理。父母往北區去,和礦場員工一同住辦公樓,那邊地勢傾斜,對行人或駝車很友好,道路是一整面大斜坡,而雖同樣對人,對由人組成的進攻軍隊卻不友好了,高低坡、開闊地太多,兩側倉庫、工廠林立,易守難攻,何況千辛萬苦地佔下來,頂多佔領礦場和一些無關痛癢的小工廠,沒有軍事價值,賴死不走防禦部隊也不會打下它,只會守著等攻城部隊斷糧,我們叫做投入與產出不符。我和兩個最親密的女人提著大包小包來到密卡薩夫人家,夫人表現得很親近,與一貫傳統老貴族太太,即以前那個viejoescuela,言談一個天一個地,突然接了地氣。到埠不久,里奧也來了,多數是皮洛特先生去了特萊克森家,出於雞蛋和一個籃子原理,叫他來他母親家暫住。里奧說近一個月,密卡薩夫人聽聞提達·高與帕茲里奧娜·埃爾南德斯決鬥結果后,頓時整個人大為所驚,面無血色,匆匆寫信給提達·高先生母親馬丁內斯夫人,原來她們早已結識;經過數次通信,再登門拜訪一次,回到家后整個人和顏悅色許多,不是幸災樂禍,她與馬丁內斯夫人相識多年,老友白頭送棕頭,心裡頭為此相當痛苦,而是說她彷彿一瞬間醒悟過來,身邊人,和身邊自己相伴最親密的人和和氣氣地相處有多麼重要。

老不死本來想要安德烈斯跟來親家繼續保護老闆,我跟他坦言目前個人對老闆與僱工之愚見,一點小推測,安德烈斯目前尚未透露出局外人能發現之動情跡象,老闆可能有點,即使真有,也只有極其輕微一些,更多是種將無法再從二哥身上獲取的依賴之情轉換為難以定義的複雜感情。我能理解,也不怪她貪心啊不懂事啊之類,她受到重點關注,學業繁重,平時雖偶會約同學出去飲啡玩玩《輻射王》皮牌,卻未能將她學習過程當中累積下來的怒氣完全釋放,她需要一個能給她超越親情關係的哥哥或弟弟,鑒於安德烈斯現今情況,當然他毫無疑問是個好男人,他入贅過來我絕對支持。老不死聽了后思考了一分鐘,說也絕對支持,要我往下繼續。自從分家后他對我態度反而好了,早知如此,何必當初呢?但也可能單純是我會錯意,分完家后他少一份責任,將我當成外人,而他從來對外人好而對自己人差,態度當然好了。要補充之點很少,一個被維亞拉格納羅克追遍全半島要斷他子絕他孫的姓氏,多多少少伴隨著危險性。以上是我對老不死提出的個人觀點,將他合約提前終止並找位女性保鏢的觀點。我有意將她極具可能已有有情之人以及通過觀察判斷安德烈斯極高概率正是諾貝拉·貝爾利恩夫人之子之推理隱去了,在有些特殊情況下,隱瞞是一種誠實,知情而不報也是一種美德。提前終止保鏢合約,付清款項,安德烈斯手上握著十五張一萬南美聯盟銀行銀幣存款單,通行半島,憑票即兌,他過慣了打散工生活,理應興高采烈才是合理反應,這筆錢夠他住兩年小旅館了,沒必要繼續從事保鏢工作或再到雇傭兵公會挂名找工作了,他很平靜,完全不像是個平民階層貝爾利恩,之但是貝爾利恩有很多家人,他說他才不跟那群屌毛互稱同胞,反而似乎對提前終止雇傭合約感到相當意外,但沒有說什麼。他離開這個家後會去哪裡,想必全家人心中有數,繞過加拉赫蘭前往半島南部要塞各國找家人,那個國家叫什麼要塞我不太記得了,他只說過一次,我只記得不是亂石要塞便是基雷恩要塞,總之是個幾千人到幾萬人規模的國家,1370年南極帝國要塞獨立戰爭后成長為獨立城邦,再爭取地位爭取到建國,要塞各國的故事其實很勵志。

與安德烈斯在門口分別時,他很沮喪,十五萬元並不能使他高高興興地離開僱主一家。他說頭一回冒險挂名到雇傭兵公會,運氣好沒被拉下山腳打仗,頭一回遇上這麼好一家僱主,他失聲哭了出來,惹得大家鼻尖酸酸眼角腫腫,想到任何一個從加拉赫蘭逃出來,有命逃得出來的貝爾利恩過著像安德烈斯這樣的流浪生活,任誰心腸再鐵石也難免為之惻隱。我跟他說以後大家沒有銀錢關係,還有朋友關係嘛。安德烈斯說暫時會跟帕茲里奧娜一同留守市內,兩個外國人反正沒什麼地方好去,她被提達·高指控后連找間旅館也難過登頂了,只能由別人出面去租房子,到平民區北區租套小單間看打仗。儘管安德烈斯能夠住我家裡充當守屋工人,他與帕茲里奧娜兩個都可以住,但他果斷地拒絕了,說蒙我家大恩大德,可不能以如此方式繼續叨擾。我聽完,當即為自己如此發言感到懊悔,連主人家也家分兩路一頭往北區一頭往南區去避難,明眼人誰都清楚東區房子不能住,人家拒絕是情,拒絕,也是義。

「劍聖」朱莉安娜·德·拉·雪弗爾看來順利穿越平原回到聖托爾瓦德當攻城部隊指揮官了,因而有了這次大舉排兵計劃進攻,八個軍團單位,兩千四百人,後續定有更多,黑水湖戰線難有進展,便拉大部隊強攻杜姆。近年納德蘭尼亞過度自傲,儘管雙方打著貌似拉鋸戰,聖托爾瓦德倒也打得不虧,至少賺足人頭,每場戰役單方傷亡數總是納德蘭尼亞最多,聽著我就很解氣,自傲者必遭慘敗,諺語有時還真夠到位啊,儘管我自己已經有一大堆諺語,沒必要用古代人那些金句。她說胡利奈·勒·費以前住在伊格尼托堡時被市民們稱為荊棘女王,至於為何,她倒沒去了解,勒·費年輕時利用決鬥制度解除伊格尼托堡被基阿拉雷茲圍城的危機,也許是頭銜出處,出了伊格尼托堡便沒人叫她做女王了。雪弗爾剛解釋完,提達從旁廁所門口走出,冷言相向,因無意獲悉她來自新塞維利亞而確定她正乃聖托爾瓦德攻城部隊總指揮官,才冷言相向,要告發她。雪弗爾一聽,當即施展渾身絕技,衝出民兵總部,消失在黑暗中,留下兩名受傷民兵和埃爾南德斯小姐。提達抓住埃爾南德斯,指控她為敵國間諜並要提押至防禦部隊司令部進行審判。帕茲里奧娜被押下一樓大堂時,見圍觀者眾多,高聲說自己與雪弗爾僅為萍水相逢之緣,從首都乘上同一輛羊駝車來杜姆旅遊圍觀打仗,路上相談甚歡,成為忘年之交,絕不知道她竟是敵國姦細!一方,提達無憑無證,畢竟口說無憑,但亦有道理可尋,於是提達指出,若雪弗爾身無屎,何必一聽要被舉報告發便急急腳地衝出去?而且還打傷兩位民兵!大夥聽完,陷入沉思,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陷入僵局,提達無憑證實帕茲里奧娜與朱莉安娜一夥;帕茲里奧娜無據論清自己毫無瓜葛單純同行旅人。面對此況,她用上劍聖曾對格安里斯洛梅·羅德里格斯團長使過那招,向提達發起決鬥制度,為證自己一身清白,以生命捍衛自己的生命。提達有著一顆赤誠愛國之心,敵人間諜拋出機會給他一決生死,能有機會親手刃殺對方,血氣攻心,當著二十人面一口應承決鬥,誓要將此敵國渣滓研成肥料!

一方願以生命捍衛清白,一方願以生命證實對方罪情,未等律法裁判——通常此類重點指控須由各種部門層層把控方可落錘定案,切不可冤罪何人——當事人雙方未等律法裁判便已同意行使決鬥制度,無律法用武之地,決鬥制度必然優先於律法制度。兩邊均怕對方反悔,拉上數名見證者當即摸黑前往離總部僅六百米,位於下方一環之民政局進行決鬥登記,事情一發不可收拾。

決鬥定於平民區西區戛烏維尼斗駝場進行,觀眾區域座無虛席,三千人沿著中央沙石駝斗區域圍成一圈坐下,便衣衛兵周圍巡視,人們無一不為此場決鬥心感驚奇,對決鬥雙方進場時會說些什麼話各自發揮著無窮想象力,並與旁座之人分享自己那丁點可憐、貧乏的無窮想象力。

帕茲里奧娜·埃爾南德斯率先進場,終結最後一次談和機會!眼見有決鬥者未臨陣退縮,斗駝場中觀眾呼喊聲震上天穹,提達亦隨聲現身進場。三人於場邊檢查對方將要用來殺死自己的武具,提達行使了被挑戰者所具有的市民階級差優勢權,攜一人作為決鬥幫手,是個我覺得面善之小姐。胡利奈先前並不清楚提達會行使階級權利,亦毫無他能帶誰人決鬥之頭緒,眾所周知此公自恃甚高,但睇真幾下,岡薩雷斯姐弟當即轉變態度,大姐瘋狂地歡呼謝辭,小弟癲狂地咒天啐地,我斗膽問一句,大姐誠實笑答,這才勾起我對提達攜來此人回憶,確有一面之緣,難怪熟口熟面,與提達一同踏進斗駝場之女子乃朱利亞·岡薩雷斯前任有情之人!

朱利亞一口一句「屌佢滷味」,咬牙切齒地說,呵呵,屌佢滷味,hijadeputa,好一對姦夫淫*婦狗男女……之後他所說那幾段話,連我這種粗口當祝喜如此接地氣之一般市民亦難複述得出口。

武裝檢查完畢,三人步伐沉重,踏入決鬥界線。身旁,胡利奈·岡薩雷斯與其丈夫希爾瓦先生帶著兩隻化骨龍觀戰。姐弟二人與希爾瓦先生被斗駝場中央三名決鬥者感染,額頭滿是冷汗,此前大家一同希望羅德里格斯先生取得勝利,如今竟又一同希望埃爾南德斯小姐贏下決鬥,真是造化弄人。希爾瓦先生目光堅定,未被妻子動搖,料其早已對胡利奈·岡薩雷斯女士之驚人鬥氣司空見慣,其雖不曉武鬥之道,卻亦略知一二,尤樂於觀賞,而連其亦隨即冷汗濕身,霧氣蒸騰,可見今日決鬥雙方水平之高,足令尋常觀眾陷入狂亂。

三人各自就位。帕茲里奧娜攜帶多達十數粒手榴彈、五柄各式尖頭短矛,手握長矛,儼然一座軍火庫;對面高先生手持其祖傳金屬長劍,劍身銳氣刺眼,定花過血本打磨一新,腰掛數袋麵粉,其必然計劃使用超能力烈焰風暴應戰;陌生月球人小姐輕裝上陣,裝備以單發火槍為主,極高概率為類似於切西利奈之徒手搏擊型傾向戰法之者。難得遇到同類,小蛋糕手心潮濕,連連抖動,汗水從她和我八指緊扣處滴落地面,她甚至無法控制自己將視線移開半秒,全神貫注地關注決鬥進展。

綠火從壁沿射至半空,場地頓時死寂。被挑戰者兩人謹慎接近帕茲里奧娜,提達率先抽出短矛,擺好架勢。孤軍見狀亦手握炸彈,相距半百,滾地擲出,提達急步向左平跳,陌生小姐則朝後撤去,一聲巨響,沙煙漫天,提達衝出硝煙,警戒青空,卻忽略了地面,短矛似箭,貼近地面,朝其身軀射去,力度剛勁,帕茲里奧娜低空投矛技術之高,令我膽寒。而矛有所偏移,未能刺中提達,反令其更加警惕。塵土飄浮之處又一柄短矛從其它角度射向提達,他緊急趴地,錐刃從其背脊上方掠過,直入石牆,泛出迴音,若被擊中定當場血濺駝場,粉身碎骨。

戰鬥水準如此之高,令眾人驚嘆不已,嘖嘖稱奇。連續三聲槍響,無人能睹沙塵之中又鬧何事,帕茲里奧娜、陌生小姐二人從不同角度抽身脫出是非之處,兩位月球人小姐身染綠血,暫仍未明傷者何人。反觀提達,碎步遠離塵土,收起長劍,取出麵粉袋,同時陌生小姐亦協同其對帕茲里奧娜形成夾擊態勢。提達右臂發力,肌肉緊繃,周遭氣壓突變,地面土砂浮起,聚攏於其掌上。帕茲里奧娜匆忙環顧兩側,雙手擲出兩粒手榴彈,落點均遠離目標,陌生小姐被塵土遮住,提達紋絲不動,爆炸處離其很遠。

帕茲里奧娜決定對提達發起突擊,雙手緊握長矛,目光冷冽,陌生小姐沖開煙團前去追趕帕茲里奧娜,提達往來者方向拋出開口麵粉袋,麵粉散布一片區域,右手施力,掌上漸彈火花,奮力擲出高溫碎沙,摩擦力將麵粉區域引燃,帕茲里奧娜無改變路徑之餘地,被烈焰風暴炸個正著。然而她對機遇之執著令人大為崇敬,忍住身處爆炸範圍中心點之劇痛,後有追兵,她肯定心中有數,切不可屈身終此,閉起雙眼,避免燒傷眼球,渾身皮膚裸露之處被炸得慘不忍睹,再張開雙眼,鬥氣從瞳仁中噴射,直視提達,高速疾奔衝鋒速度絲毫未減。提達抽出長劍,兩腿微開,降低重心,劍身隱於身後,似乎要直接此招,化解攻勢。長矛頻頻變換角度,提達待她接近,閃身避開矛尖,側身劈出,將長矛前端一劍兩斷,矛尖失去動能,歪斜飛開,帕茲里奧娜左手晃半圓,矛柄前後突然轉換,利用慣性上抽揚向提達,又被提達一劍劈斷,並迴旋劍身,對帕茲里奧娜刺出。她硬接突刺,劍尖穿入其肋骨下方軀體,傷得很淺,提達正要抽離劍身拉開距離,怎料帕茲里奧娜扭開長矛柄骨,露出尖頭,短距速投,僅一掌長度之矛由提達喉下直搗大腦,整支手矛完全刺進提達頭部,令其當場倒地。

陌生小姐親眼盡閱生死,踩失一步,滑倒跌地。決鬥已經毫無懸念了,帕茲里奧娜手摁傷口,對倒地月球人投出一矛,插中身軀,再接連拋出六粒手榴彈,待煙塵散去,人無片肉,只剩下血,與沙。

上一章書籍頁下一章

真情第一部不落要塞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科幻靈異 真情第一部不落要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