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八章 大朝會
羅希奭被楊釗懟了一通之後，有心想要去晉國公府找李林甫告狀，路走到一半，又折返回來。
皇甫惟明跟韋堅下獄的罪名，就是結黨營私，他現在往李林甫那跑，是不是也有這個嫌疑？乾脆等明日去政事堂好了。
政事堂中，李林甫很忙，他每天要批閱的奏章比皇帝還要多。全國各地的官員上的奏章，都會送到政事堂，由他或者左相李適之批閱，然後再分門別類做好批註呈送給皇帝。
後來李隆基覺得工作量太大，所有的奏章都由左右兩位宰相分別批註，他重點只看意見不一致的，意見一致的，都交給高力士去檢查一下，沒問題就直接蓋印。
如此一來，李隆基的工作量大減，但是兩位宰相的工作量就大得多了。
羅希奭進來的時候，李林甫抬頭看了一眼，又繼續看奏章了。他的精力不如李適之，必須爭分奪秒，不然奏章都擠壓在他這裡，陛下那邊過問就麻煩了。
「什麼事，說吧！」李林甫總算將這個奏章翻完了，洋洋洒洒千餘字，大多都是廢話。
羅希奭趕緊將昨日在大理寺牢獄發生的事情稟報給李林甫，心中想著，定要給那個楊釗一個教訓才好。
「楊釗？貴妃娘娘的那個族兄？」李林甫想了一下，是有這麼個人，還去他府上拜會過兩次，都被他輕易就打發了去，畢竟是個不入流的小官。
「正是，本來這案子是相爺交給下官來辦的，誰知道這個楊釗，他非要橫插一腳。」羅希奭憤恨不已，若是能夠隨便用刑，應該能夠掏出些有用的東西來。
「不對啊，當初還是老夫幫他尋的空缺，這麼快就忘記了？」李林甫記得很清楚，當初陛下是讓他安排楊釗，特意尋了一個不錯的差遣，就算不記恩，也沒必要給自己添堵吧？
「那廝就是個白眼狼，養不熟的。」羅希奭心中一個咯噔，怎麼這小子居然跟李林甫還有這層關係？必須得儘快上眼藥。
若是這小子也入了李林甫麾下，必然要跟他形成競爭關係。
「剛到御史台，就這麼囂張？不給你面子？」李林甫還真有種無從下手的感覺。
主要是這楊釗剛到長安不久，他也沒關注過，如何能夠捏得住對方的把柄？對方如今能夠位列朝堂，吏部也考核不到他，他在長安也沒什麼親朋故舊，對了，倒是有，關鍵那幾個女人他都不敢動。
「那個，下官不跟他一般見識！」羅希奭摸摸鼻子，確實夠囂張的，但是這般說，好像有點弱了自己的威風。
想他羅希奭，在朝中那是惡狗一般的存在，誰見了都得讓三分。但是那楊釗就是個瘋狗，好好的就突然拔刀，讓他心有餘悸。
「那羅大人以為，該如何做？」李林甫想了一圈，沒什麼好主意，這是陛下剛剛任命的，用力過猛的話，陛下面子上也不好看，貴妃娘娘那邊也不好交代。
他現在的主要目的，就是把太子一系連根拔起，不可節外生枝。
李林甫甚至在想，如果能夠拉攏楊釗一番就好了。
「明日大朝會，下官想請一些同僚共同彈劾此人！」羅希奭有些意外，這個話，本來應該是李林甫來說的。
「共同彈劾？不可聲勢過大，陛下剛剛任命的，得留些顏面。」李林甫頗有幾分投鼠忌器的感覺，陛下剛剛任命一個御史，自己麾下一擁而上將其亂棍打死，陛下會不會覺得皇權受到了挑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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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在這個時候這般做，會不會等於變相救了韋堅等人？
可若是就這般忍氣吞聲，顯然不利於自己麾下的團結，羅希奭這是被人當面打臉了。
「相爺放心，下官懂得分寸！」羅希奭可沒有想得那麼深遠，一定要讓楊釗吃個苦頭，不然他羅希奭的面子怎麼找回來？
當御史，面子都沒有了，誰還把他當回事？
對於羅希奭，李林甫還是放心的，自己手下的頭號打手，便擺擺手讓他去辦就是。
這一日，楊釗起了個大早，伸手不見五指的時候，就洗漱完畢。早飯只吃了個半飽，在袖口裡藏了一塊鬆軟的饅頭，原本想放糕點的，但是又不敢多喝水，怕到時候吞不下。
大朝會開起來沒個定數，有時候一個時辰就差不多了，有時候午時尚未結束，這個時間裡面，不可以上茅房，也不能吃東西，只能硬頂著。
楊釗覺得這樣很不人道，可這天底下有的是人想要去受罪。
在馬車之上，楊釗閉目養神，今日是第一次上朝，少說話，或者不說話，多看看，算是積攢一下經驗。
楊釗下車之後，皇城外已經有不少的官員，等著城門打開。
作為新人，楊釗轉了一圈，也沒看見什麼熟人。
有心想要跟身邊幾個人打個招呼，可當他想要靠近的時候，人家好似避著他一般，突然就走開了。
楊釗暗道，難道這些個官員，都是科舉出來的，瞧不上他這個裙帶關係戶？
算了，也罷，楊釗調整一下心態，不著急，慢慢來。
越是往後到的，馬車就越是豪華，楊釗也不知道裡面是誰，一會下車就知道了。
但是讓他鬱悶的是，三架最豪華的馬車，直接停在宮門口，看這架勢，竟然要乘車入宮。
果不其然，宮門打開之後，三架馬車按照次序入宮，緊隨其後的，是一眾紫袍大佬，至於他這種不起眼的紅袍，只能跟在隊伍的最後方。
皇城很大，開朝會的地方在宣政殿，當楊釗隨著人群抵達的時候，三架馬車早已人去車空。
宣政殿中熙熙攘攘，楊釗頗有幾分不知所措，好像大家都知道自己該站在什麼位置，只有他是個例外。
就在楊釗左顧右盼的時候，一個小太監走了過來，將楊釗領到了最後一排的角落裡。
楊釗目測了一下，他距離皇帝的寶座，大概有八十步朝外，眼神不好的話，應該是看不清長相了。
楊釗站定之後，看了一下周邊，反正一個都不認識，乾脆眼觀鼻，鼻觀心，就當入定了。
突然嘈雜的人群開始安靜下來，楊釗知道肯定是皇帝來了，當即抬頭往前面看去。
果然，一身明黃色龍袍的李隆基，正在朝著寶座走去。
「聖君臨朝，眾臣肅靜！」高力士雙手交叉在小腹，用太監獨特的嗓音說道。
沒有楊釗想象中的大場面，接下來就是各部按部就班將事情彙報一下，楊釗也不敢興趣，跟他沒太大關係。
「陛下，大將軍王忠嗣上奏章，反對攻取石堡城！」雞毛蒜皮的事情扯完了，就該上正餐了。
李隆基很不爽，他明明是讓人直接帶著自己的旨意去找的王忠嗣，希望他能夠支持攻打石堡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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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想到這信件居然猶如石沉大海，連個回信都沒有，反而是給朝廷上了摺子。
而且這奏摺就這般大搖大擺先到了兵部，再轉去政事堂，裡面的內容早就傳將出去了。
「這石堡城之事，朕與諸位愛卿都探討過，還是儘早拿下為好。」李隆基知道，這件事，王忠嗣那邊他或許是得不到支持了，那就必須得到朝堂上的支持。
「陛下，石堡城易守難攻，地形複雜，還是從長計議的好。」其實李適之是支持王忠嗣的想法的，石堡城並不能容納太多的兵員跟物資，很難徹底改變隴右的局勢。
就算石堡城在手，吐蕃大軍依舊可以進出隴右，只是需要額外布防一支軍隊在石堡城左近，以起到牽制的效果。
作為兵部尚書，李適之帶著麾下推演過好多次，在吐蕃嚴防死守的情況下，除了用人命去填，再無第二個辦法。
他也想拍皇帝的馬匹，但是他做不到，漠視這麼多大唐精銳的士卒去送死。
「左相大人此言差矣，石堡城在手，隴右無憂矣！」李林甫立刻反對，沒有石堡城，大唐的實際控制線，就要往後推一百多里，雖然這一百多里地，人煙稀少，卻可以為隴右地區提供足夠的緩衝。
李適之知道李林甫說的沒錯，但是這代價花得比在隴右干兩場大戰還要損失慘重，這裡面的權衡得失，不是隨便下的。
楊釗豎起耳朵聽了一會，來來去去，也就那幾句，各說各話。
「朕準備將親兒子都送上戰場，石堡城還有什麼問題嗎？」李隆基輕拍桌案，打斷兩人的辯論，他是絕對不會放棄攻打石堡城的。
「陛下，諸位王爺都養尊處優慣了......」李適之心中嘆口氣，想要改變李隆基的心思，千難萬難，哪怕王忠嗣將事情挑到明面上，依舊無濟於事。
最可恨的，就是這奸賊李林甫，明明知道此事不可為，卻為了一己之私，鼓動陛下發起戰事。
在李適之看來，陛下定然是受了李林甫的蠱惑，才會這般的鐵了心要拿下石堡城。畢竟陛下富有四海，疆域萬里，哪會天天惦記一個小破城。
若是李林甫知道李適之的想法，肯定一口老痰吐過去，自己是明知道反對無效，還不如識相一點。
當然，若是李林甫跟李適之都反對，加上王忠嗣也反對，李隆基肯定會暫時按下這個念頭，然後想辦法換人，換上不反對的人繼續開搞。
李林甫心知肚明，既然反對沒用，何必將自己搭進去。
「陛下十八子，壽王琩，素有勇武，長安百姓家喻戶曉。」李林甫直接打臉，這位還真就不是養尊處優的主。
現在聽說手提大棒，胯下騎著烈馬在長安城中遊盪，至少是有把子力氣的。
「嗯，既如此，兵部安排一場考核，看看琩兒的本事，再作計較！」李隆基幾乎是盯著李適之說出這句話的。
李適之懂了，若是李琩通過考核，他就必須支持攻打石堡城，反之，這事就可以暫時擱置。
李隆基這般安排，也有幾分無奈，眼下韋堅一系已是人心惶惶，若是李適之再被打壓的厲害，李林甫則一人獨大，不利於朝堂穩定。
這算是他的一個妥協，給李適之一個台階下。
李適之雖然懂了，卻沒有打算放棄勸諫，若是能夠讓李琩通不過考核，看陛下該如何分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