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站在任何角度上，我都沒辦法對她坐視不管。」

陸斌仰頭喝着水，聲音含含糊糊：「什麼意思？」

「我們領了證的。」

「噗」，一口水直接從陸斌的嘴巴里噴出來，周澤早有準備，靈敏的躲開才沒被濺上，還若無其事地從桌上抽了兩張紙遞給他。

陸斌隨手擦了擦了擦，瞪大了雙眼，明知道答案，但仍不死心，哆哆嗦嗦地問：「什麼？什麼證？」

陸斌不知道故意裝傻還是真的一下子沒反應過來，在周澤眼裏，多少有點明知故問的意思在裏面。

周澤慢悠悠地撣撣身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塵，解開西裝扣子重新坐下，翹著二郎腿，像是在看傻子一樣：「結婚證啊，還能是什麼證。」

大概是消息太讓人震驚，上一秒被水嗆到還在咳嗽的陸斌下一秒便張大了嘴巴，連咳嗽都不會了。

整間屋子陷入了「死」一樣的寂靜。

陸斌的腦子裏此時此刻正在瘋狂運轉，企圖消化這件事，千萬萬語，最終匯成一句：「什麼時候的事？」

「兩年多吧，過完年就三年了。」

......

陸斌在思考以年為單位的時間，再一次陷入了沉默。

認識十多年，他們在其他任何事情上都默契萬分，偏偏在王伊一的問題上，一直有分歧，陸斌的想法出於理性，公事公辦，周澤更多出於感性。

只是後來，他們之間似乎在某種程度上達成了共識，在很長一段時間裏，明面上陸斌公事公辦，私底下周澤暗暗施力，各行其是，一直相安無事。

如今又捲土重來，憑陸斌對周澤的了解，他就算是知道其中有詐，但也不會想到這一層上來。

想了很久，他問：「所以你出軌了，心虛？」

周澤睨他一眼，「滾。」

「我雖然不喜歡王伊一吧，但是咱做人得有底線......」，陸斌開始說教，「咚咚咚」得敲門聲從門外傳來，助理在外面說：「斌哥，有人找你。」

「來了」，陸斌一邊起身，一邊捂著臉仰天長嘯：「唉，你說你上輩子是造了什麼孽欠王伊一的？我呢，造了更多孽，還你一個不夠，還得再加一個。」

周澤笑出聲：「下輩子我報答你。」

「別，可千萬別」，陸斌突然轉過身來，雙手抱拳，「我只求你讓我緩緩，你的隱婚通稿我還沒準備好呢。」

......

王伊一是申城人，可她每次回來，出於種種原因，大部分時候，她都住在酒店。

她想她應該好好的吃一頓飯，再好好的睡一覺，於是她拒絕了所有朋友的邀請，也關閉了所有的社交媒體，用腳趾頭想她都知道現在的好友圈裏含「澤」量過高。

超負荷的工作後身體上的累，抵不過精神壓力的千萬分之一。

明明沾上枕頭就能睡着的狀態，偏偏腦子裏就像走馬燈似的放映着一件又一件事。

不知道躺了多久，就在她迷迷糊糊分不清是現實還是夢境的時候，枕邊的手機開始震動，她眯着眼睛拿起來，只看了一眼，想也沒想，直接按了拒絕。

帶着被吵醒的怨氣，王伊一剛把手機倒扣在床頭柜上，就發出了更加刺耳的聲音，「嗡嗡嗡嗡」，吵得人更加心煩意亂。

掛掉，又繼續震動，再掛掉，又繼續震動，十次下來，王伊一徹底沒了睡意，乾脆坐起來，不厭其煩的玩著掛電話遊戲。

像是在較量似的，看誰能堅持到最後。

最後，王伊一忍無可忍，接了這個沒有備註的電話，「喂？」

電話那頭一下子沒料到她這次會接電話，有點慌亂：「你沒回家？」

王伊一則是早有準備，「現在連我回不回家也要報備嗎？」

「開門」，周澤並不回答問題。

「什麼事？」

「開門。」

兩人就這樣僵持着，王伊一看着屏幕上不斷增加的數字，一秒，兩秒，三秒......，一直到第十秒，周澤直接按響了門鈴。

王伊一腦子裏警鈴大作，一瞬間竟有隨他去的想法，最終還是認命的掀開被子，把手機甩在床上，喊著：「別按了。」

門一開，王伊一正想把他攔在門外，周澤卻一點兒不客氣，帶着一身酒氣，越過王伊一，他把門關上，便抬腳往裏走，一路解著身上的衣服。

王伊一蹙眉，抱着雙臂跟在身後，似乎是在質問他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裏。

周澤從開門看到她的第一眼，就知道她在想什麼。

但是語氣和眼神平淡到彷彿剛剛在門外奪命連環電話的不是他一樣：「他們說明天還有首映會，我回家了，看你不在。」

而王伊一的根據地，不難猜到。

一句話，看起來風馬牛不相及，是在解釋他現在站在這兒的原因。

說完，他也不管王伊一是何反應，熟門熟路地打開冰箱找水喝。

垂眸，他的眼神被一旁桌子上靜靜躺着的那袋外賣吸引，他放下手裏的水杯，走過去，再一看，連標籤都沒拆掉，「你沒吃東西？」

「哦，那是晴姐的，她點錯地址了」，王伊一面不改色心不跳的否認。

周澤手裏拿着外賣單子，另一隻手插在腰間，一條腿微微彎曲著，領口也因為沒有領帶的束縛，顯得有些凌亂。

他轉頭看向王伊一，神色凝重，王伊一也不怵，正面同他對視，同時這份暫且能維持到現在的和平，也即將被打破。

暖調的燈光灑在他們頭頂上，明明是慵懶至極的氣氛，那一方角落卻顯得異常壓迫。

默不作聲的對峙，周澤率先敗下陣來，打電話叫了酒店的餐。

「我不餓」，王伊一說完拔腿就走。

「我也沒吃飯」，周澤叫住她：「王伊一，你能不能不要跟自己過不去。」

「有什麼事情我要跟自己過不去？」，王伊一被噎了噎，感情是自作多情了，不過她很快反應過來，開始反擊：「你想吃飯跑這兒幹嘛？」

身後那人三步並作兩步，上前抓住王伊一的胳膊，高大的身影嚴嚴實實地擋住她繼續往前的步伐：「我「出軌」消息鬧得人盡皆知，太太恨不得立馬撇清關係，出差回來不回家，我不該來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