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王伊一掛在臉上的微笑也在這一瞬間消失殆盡，她拍了拍話筒，四周發出與音響呼應的聲音，緊接着，她看向背後的宣傳海報，又面無表情的掃視了一遍剛才所有對她發難的媒體，「我沒看錯的話，你們受邀來參加的，應該是我們新電影的採訪。至於其他，那是我的私事。」

等她說完，氣氛變得更進一步的尷尬，邊牧立刻接過話頭，「辛苦大家，紅毯結束了還要過來加班，希望電影好看，這樣我們的負擔才不會這麼重啊。」

有人替她開頭，主持人才算轉過彎來，接過邊牧的話，「是啊，那就從邊牧開始吧，拍攝過程中有沒有發生什麼讓你印象特別深刻的事？」

「有啊，我們在......」

這些媒體，大部分都不是第一次跟王伊一交道了，在他們手頭那份藝人合作配合度名單里，她甚至算得上是好說話的那一批，像今天這樣當眾讓人下不來台的事，在再難搞的藝人那裏，都是少見的。

王伊一幾乎是一下台就被晴姐「揪」著耳朵拎走了。

「幹嘛？」

車門一關上，晴姐壓了一路的嗓音頓時拔高起來，她氣不打一出來：「你說幹嘛？你那些話能這樣說嗎？」

「那些問題你也聽到了，我已經在盡量配合了，還要我怎麼回答？」，王伊一蹬開高跟鞋，靠在椅背上。

「是，那些問題很過分，你看你在周澤面前甩臉子，我說你了沒？但是在媒體面前，你有沒有想過做的後果是什麼？大不了你就不說話嘛，隨他們說去，但你現在這樣，要惹多少麻煩。」

「媒體就能隨便想說什麼話就說什麼話了」，王伊一話說到一半，在娛樂圈摸爬滾打這麼多年，各種人情冷暖她見過，也經歷過，該做什麼不該做什麼，同晴姐的苦口婆心一樣，她又何嘗不明白。

只是媒體說的恰巧戳中她內心深處最無法啟齒的傷口，甚至羞愧至極到不顧及場合的口不擇言，王伊一頓時心累又覺得毫無意義，滿臉沮喪，「算了，可能真的是我錯了，一開始就錯了。」

對方突然偃旗息鼓，正在氣頭上的晴姐本來準備了一肚子的話，便頓時失去了用武之地，換了語氣：「這事兒他是怎麼跟你說的？」

王伊一搖頭，「沒說。」

再然後，晴姐就閉了嘴，一個不主動說，照王伊一的性格，就更不會問了。

上一次她像今天這樣在長槍短炮下被「圍追堵截」，還是好幾年前在機場，寬敞的出口被堵個水泄不通，媒體扛着的攝像機、話筒就差直接懟到她臉上，咄咄逼人地追問她和周澤到底是什麼關係。

那是她第一次也是目前唯一一次在大眾面前回答她作為「王伊一」本人跟周澤之間的關係，王伊一戴着墨鏡，面無表情的留下一句話：「只是合作過的同事而已。」

她知道，一定會有好事者把這句話搬運到周澤面前，至於他回答了什麼，王伊一再也沒有關注。

這些年她身邊的的工作人員一再變動，她的團隊每進一個新人，都下意識的想要探究真相，只可惜，除了晴姐和助理之外，也沒人清楚這場在當年乃至今天都撲朔迷離的鬧劇究竟是真是假。

只是後來，發生的一系列她無法預估也無法拒絕的事，讓她時至今日，在重新面對這個話題時，是無窮盡的心虛。

......

後台評委休息室。

周澤一坐下來，便掏出手機，頭也不抬地在鍵盤上瘋狂敲擊着什麼。

經紀人風風火火地推門進來，在場的工作人員正要叫人，被陸斌抬手制止。

陸斌掛着臉，寫滿了心情不佳，閑人勿擾。

演員做到周澤這個份上，跟經紀人之間已經不是上下級關係，自從周澤帶着整個團隊從原公司合約期滿出走時，同經紀人陸斌一道，共同成立了現在的工作室。

無需多說，他們還是當年那批瞞着所有人幫周王兩人暗渡陳倉的人。這十年裏，像這樣為了同一個人同一件事而產生分歧的二位老闆發生的爭執，她們早就見怪不怪。

究竟誰輸誰贏，起碼到目前為止，還沒見分曉。

工作人員噤了聲，心照不宣的低頭做自己的事情，生怕被兩位大哥捲入其中。

陸斌故意把腳步聲拖得老長，重重的拖開椅子坐下，叫人不注意也難。

可惜，陸斌到底不是專業的，沒周澤能忍，先他一步沉不住氣，沒好氣道：「你想怎麼辦？」

周澤無所謂的聳聳肩膀：「隨你。」

「隨我你瞎摻和個什麼勁兒，那些通稿是不是你撤的？還有她的採訪，跟你有什麼關係？」

似乎是得到了那邊確切的答覆，他隨手把手機扔到桌上，屏幕也隨之暗下去，周澤任由上半身往後倒去，雙手在腦後合十，閉上眼睛。

在陸斌看來，他不回答，就算是默認。

「好」，事發后，陸斌幾乎是一刻不停歇的跟各方交流，又馬不停蹄地趕來現場在活動前給這位少爺洗洗腦，免得他跟王伊一一樣口出狂言，「以前是你們在一起，冷處理是最好的辦法。後來呢？這麼多年既不承認也不否認，你以為把她跟你綁在一起，別人會看在你的面子上對她禮讓三分嗎？大少爺，不會的。」

說到這裏，周澤才睜開眼，就眯着眼睛看着他。

「祖宗，就算照你想的辦，有意義嗎？你跟她是什麼關係？這些年她領過你情嗎？但凡她領過一次，那今天，她也不會到這個地步！」

「我跟斌哥說點事兒」，周澤聽到這裏，坐直起來，小聲讓助理帶着其他人先迴避一下。

大家共事很多年，這些事雖然都心知肚明，但他接下來要說的事，不是小事，也萬萬不敢貿然考驗人性，這樣做既是為了保護他們，也為保護自己。

周澤站起來，把門從裏面反鎖上，順帶從桌上拿起一瓶礦泉水，貼心的擰開，遞給陸斌，「先喝口水，我得跟你說件事兒。」

斌哥欣慰的接過，心想這小子還算有良心，「你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