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異端

這是傅青書有生以來第一次近距離接觸來自裁決所的大人物。

看自己的直屬上司監獄長在他面前都謙卑地彎著腰，就能明白此人權勢之盛。要知道，安義城監獄隸屬於安義城教會騎士團，八個片區的每一位監獄長都是一位正式騎士。而每一位正式騎士都擁有神之力量，能與神使爭鋒。在擁有百萬人口的安義城，正式騎士也不會超過五十人。

這位裁決所的大人物身穿灰色長袍，滿頭紅髮如同燃燒的火焰，無時不在彰顯神之光輝。他看起來年過半百，但眼神如鷹隼一般犀利，讓傅青書不敢直視。

連忙行禮道：「讚美神。」

那人揮了揮手，讓監獄長退了下去。

「神與你同在，傅青書，現在有一個艱難的任務需要你去完成。」

「大人，我相信神，也服從神的安排，定會依照神的指示去完成神交代的事情。」傅青書大聲說道。

「啪啪……啪……」

那人鼓掌，笑道：「1009號囚犯來自一個龐大的異端組織，他們稱為先導盟。神需要你加入他們，引領神的子民去消滅這些邪惡的異端。」

先導盟？

傅青書一怔。

讓他一介新人去獲取異端信任，加入異端組織，這不是開玩笑嗎？

誰不知道異端最是泯滅人性，怎麼可能信任他這樣一位監獄員。縱然一時隱瞞了過去，真加入了異端組織，誰知道那些異端有什麼特殊手段，豈不是羊入狼口？

這到底是誰再在害我！

傅青書心裏雖然憤怒，但神色不變，反而一臉真誠地說道：「大人，我願意去完成此事，但是我怕我耽誤了神的計劃。我接觸那囚犯已經有好幾天了，但他除了前天問過我的姓名就再也沒有開過口。」

「傅青書，選擇你自然是有神的安排。」

「那囚犯絕對會無條件的信任你，你只要依照那囚犯吩咐，順着他的心思去做，神便會將你帶到先導盟。」

傅青書聽到這兒，鼓起勇氣，問道：「讚美神，大人，我能問一問為什麼是我嗎？」話一出口，只覺渾身一寒，這天氣明明不熱，但臉上的汗珠卻不由自主地滲透而出。

本以為會引來此人的斥責，不想那人哈哈大笑。

「因為你的父親也是一位異端，也來自先導盟。」

傅青書聽到這兒，渾身不由一顫，不敢相信地抬起了頭。

「不……」可能兩個字終究沒有說出口，他總算是明白，為什麼和他一起經受洗禮的夥伴都分配到其他偏遠城市的養濟院工作，他卻被安排進了安義城監獄。

甚至，他那同胞妹妹還沒有經受教會洗禮都被允許和他一起住在外面。

「我的父親是個異端？」傅青書心中滿是苦澀。

「讚美神，雖然你的父親是個異端，但神並沒有拋棄他的子民，祂願意接受你們，拯救你們。祂消釋了你們的罪惡，讓你們沐浴在神的光輝下成長。」

「感謝神，神與你同在。」傅青書緩緩道。

顯然，他沒有其他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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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青書，你不愧是神的子民。後面無論有什麼事情，你都可以向小邱彙報，他會向我報告。記住，神永遠在上面注視着你。」

「讚美神！」傅青書行禮后就要離去，就聽那人說道：「你不想知道你的父親叫什麼嗎？」

「大人，神便是我的父，我們都是神的兒女。」傅青書回頭答道，說完徑直離去。

那人聽到傅青書這般說，看着他離去的身影，不禁輕笑一聲：「傅東君呀傅東君，當初你是那般不可一世，可能想到自己的兒子會是這般情形？」

傅青書來到留守室的時候，小邱已經站在門口，似乎等候多時。

「讚美神，我其實並不贊成讓你去。」

「因為你要膽量沒膽量，要力量沒力量。」小邱的話很刺耳，但傅青書無從反駁。「不過神既然選擇了你，顯然你能將它做好，有什麼事你儘管來找我。」

說完，拍了拍傅青書肩膀：「不要讓神失望，更不要背棄神，祂無處不在。」

「神與你同在。」傅青書喃喃道。

小邱大笑一聲，大步向前，原本陰鬱的他此刻竟然有些意氣風發。

傅青書看着他，死命地捏了捏拳頭，任手指都擠壓的發白，但又不得不長嘆一聲。他原本以為他和傅青萍成為孤兒是因為異端暴亂，因為他在養濟院的夥伴都是因為異端暴亂失去了父母，才被教會收容。

但，現在卻有人告訴他，他的父親是一位邪惡的異端。好吧，作為異端，他應該是被教會焚死在教會廣場上吧。

就這樣，傅青書一時心亂如麻，渾渾噩噩地下了班。

出了監獄，走着走着就聽到前面一陣陣喧嘩聲，「讚美神，就該燒死這些邪惡的異端。」

「讚美神，聽說這些異端喜食人心，特別兇殘。」

「讚美神，豈止是吃人心，丈右城那邊有個異端專門劫掠孕婦，據說要用孕婦肚中胎兒施展邪法……」

「讚美神，你還別說，那城西的豬肉張，他老婆不就是被邪法迫害，跑去教會自焚了嗎？」

傅青書聽着這一切，頓時清醒過來。是呀，我的父親就是這樣的邪惡，教會處死他也是罪有應得。想到這，他不由擠進了人群之中。

原來又到了每月凈化日。

教會騎士團的人正從監獄里押解著一批異端去教會廣場施於火刑來凈化邪惡。

「讚美神，你說的豬肉張是不是那個？原來他就是害死他老婆的異端。」

「讚美神，我說怎麼別人不中邪法，就他老婆中了邪法……」

「讚美神，那賣糖果的老太婆整天都在我們那兒溜達，每次看見誰家有小孩就兩眼放光，我早看她不像好人，原來也是一位異端，說不定前陣子王婆家的孫女就是被她害了，感謝神！」

傅青書看着那老太婆，不禁一陣發冷。他還記得這個賣糖的老太婆，就是他進入監獄的第一天被人送到監獄，聽說是有人舉報她平常賣糖的時候不讚美神。

他還記得那天她直呼冤枉，說她只是歲數大了，有些時候就會忘了讚美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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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老太婆旁邊的年輕男子，他也認識，正是前陣子傅青萍提起過的王二郎。好像是因為吃飯前沒有向神祈禱，被人舉報。

「讚美神，小夥子，你怎麼不讚美神？」旁邊一位上了歲數的老大爺湊了上來，看他那架勢，似乎傅青書敢不讚美神，就要將他扭送到教會騎士團面前。

傅青書連忙道：「讚美神，神與你同在。」說完，連忙遠離了這片狂熱的人群。

「神說世人都有罪……」

傅青書無奈地看了看蒼天，澄凈靛藍。若他不去完成那人交代的任務，他應該也是異端吧。不，不僅僅是他，還有傅青萍，誰讓他們的父親是一名異端呢。

到時候，誰會在意他會不會邪法，有沒有禍亂群眾。

也罷，我們都是神的子民，大不了一死以奉神。

傅青書想到這兒，便不再多想，先導盟是個邪惡的組織，或許很可怕，但最大的恐懼無非一死。只要傅青萍能安然生活，沐浴神的光輝，他又有何懼！

翌日，傅青書早早來到了1009號牢房。

既然要去做，那自然要做好。昨日那囚犯受了刑罰，虛弱不堪，正是討好之時。想到這兒，不禁有些慶幸昨日沒有將他拖拉到牢房。不然，這般態度轉變也太虛假。

隨着吱伢聲，牢門被打開。

「昨日聽你說要喝水……」

傅青書將裝滿水的皮囊扔給囚犯，囚犯看着送水來的傅青書，暗道：「這人雖然信奉了神，但好歹良心不壞。」

「我也不白喝你水，傅青書，你是叫這個名字吧，看你骨肉羸弱，我可以教你一門樁功。這門樁功可以壯骨肉，養精神，練到高深處，亦可力拔千鈞，扛九牛二虎之力。」

說完，不等傅青書說話，就站立起來：「看好了！」他兩腳張開，雙手握拳在胸，這簡簡單單的一個姿勢竟給傅青書一種自然而然的感覺。

「不好，這囚犯要施邪法……」

傅青書才看了一眼，心中驚呼，連忙拔腿就跑，所幸沒忘了將牢門關閉。

牢房內只剩下囚犯一人瞠目結舌，他怎麼也想不明白，他就演示了一下樁功，傅青書跑什麼，看他那樣似乎嚇得不清。

沒多久，正在留守室靜坐的小邱看着飛快跑來的傅青書：「讚美神，你這是怎麼了你？」

「那……那囚犯要對我施展邪法……」

小邱一聽，也顧不上傅青書沒有說神與你同在，立馬站了起來：「不可能，他受了法禁，渾身沒有一點力量怎麼可能施展邪法。」看着傅青書略有些蒼白的臉神，皺了皺眉：「你慢慢說，那1009號囚犯都做什麼了。」

「我這不是想着要去接近此人嗎，就早早給他送了一袋水。不想那人竟說不白喝我水，要教我一門樁功。」

傅青書一邊說着，一邊按那囚犯的姿勢比劃起來，雙腿撐開，兩手握拳在胸。

「——哞——」

他只覺腦袋一震，似乎看見一道劍影，若實若虛，上下沉浮。頓時，一股涼氣從天靈蓋直入體內，上下游竄，所經之處無不冰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