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多情劍客無情劍
金陵城，東郊紫金山。葉孤鴻看着倒斃在地上的中年男子。他認識這人，玄都學院的老師，昔年巴山顧道人的傳人楊振凡，七七四十九手迴風舞柳劍也曾讓葉孤鴻動心過。
但此時他就這樣死不瞑目，雙目圓睜，至死劍不離手。
與葉孤鴻見到那些人一樣被人一劍封喉，葉孤鴻雙眼凝重，他屈下身子，將楊振凡的雙眼合上。
「阿彌陀佛，施主好生殘忍，竟下如此毒手。」這是一名行將朽木的僧人，他看起來很是蒼老，光禿禿的頭顱上烙著幾道戒疤。
釋德行，少林僅有的三位德字輩高僧之一。又因是德字輩最後一人，在他後面便是行字輩，所以當年師尊賜號時曰：德行。
葉孤鴻沒有回話，這殺死楊振凡的絕對是一名絕世劍客。他隱隱有感覺，此人並沒有走得太遠。
「大師，此人行功已然入魔，還請大師出手降服此人。」又見一行幾人走來，為首的是一名中年男子，他身穿錦袍，正是太湖金刀門的二當家。對於葉孤鴻，他是又懼又怨，他的哥哥前天就被一劍封喉。
葉孤鴻淡淡地掃了二人一眼，朝山下走去。
釋德行輕誦一聲佛號，大手揮出，如日行雲空，金光灼灼。
「大力金剛掌！」
「吟——」
無可匹敵的劍光，好比驚雷一般刺眼。
一劍封喉，血光濺出三尺之高。
等金刀門幾人看清楚的時候，葉孤鴻已經走下山去。而釋德行轟然倒下，雙目黯然，喉嚨間血跡斑駁。
短短一剎那，一位絕頂高手如此下場，讓在場的這些人心中都生出一絲寒意。
劍魔，劍中之魔，豈是人所能抗衡？
殺戮四起，葉孤鴻雖然盡量不動手，但尋仇的多了也難免大開殺戒。
整個新漢國的武林都亂成一團，只因為劍魔橫行。
而葉孤鴻此時，不僅僅是為了尋找真正的骷髏水晶頭，他更想找到這人，決一死戰。雖然，他隱隱猜出了此人是誰。
而新漢國黨報上不知何人擬了一份「俠以武犯禁」的文章，大肆宣揚古武者的危害。這一消息雖然只在一些武林人士中流傳，但幾乎各大門派掌門都知道了。
奇怪的是，他們不僅沒有立即約束自家手下門徒，反而推波助瀾一般，一波一波古武者被派了出去，協同國安隊捉拿葉孤鴻。
「天發殺機，移星易宿。地發殺機，龍蛇起陸。」
平安客棧，老者望着漫天星辰喃喃說道，「可惜呀，現在是人發殺機，武林又是一場劫難。」
他看了看紅衣女子，說道：「小梅呀，你去趟錢塘，告訴那人，他已經登臨絕巔，可願來此終老？」
紅衣女子自然明白老者說的是誰，說來她都有些不敢相信。葉孤鴻從平安客棧出去後幾乎潛龍出淵，短短一年多時間就走到了一個讓人高山仰止的地步。
而從冰火島出來的林秋雁才到冰城，便遇見了一位奇怪的老者。
老者不似新中國人，身材不高，僅有六尺左右，看起來應該來自扶桑。他穿着粗布麻衣，腰間掛着一把彎刀，一副粗鄙的打扮。
「你是林秋雁。」
這人的中國話說得很標準，沒有一絲生硬的地方。
林秋雁略有些警惕地點了點頭，問道：「你是何人？」
「那就對了，老朽松島村夫，希望林小姐去我拿做一做客。」老者笑了，雙眼眯成了一條線。
「做客，我最近沒空。」林秋雁話未說完，腰間的長劍已經出鞘。
她的劍快如魅影，但松島村夫的刀再慢，也穩穩地擋住了那柄劍。在旁人看來，就好像林秋雁有意刺向刀面一般。
錢塘，葉孤鴻終於追上了那人。
與他一般，白衣勝雪，只是更冷，更寒，彷彿紮根萬丈懸崖上的傲梅。
故人相逢，沒有什麼話可說。
對於絕世劍客而言，他們的一切都在劍中。
出劍，再出劍，兩人彷彿宿命一般又一次交鋒。
這一次不同的是葉孤鴻劍意遠勝往昔，那人雖然一樣劍道先天，卻敵不過葉孤鴻的輪迴劍意，被擊傷了右胸。
當然，葉孤鴻也沒能留下他，舊疾複發，只能任他離去。當然，更多的是因為劍客的惺惺相惜，因為西門無依離去的時候還留下了一句話：我會給你一個交代。
都是絕代劍客，驕傲使然，他不可能說謊。
……
花傾城死了！
（本章未完，請翻頁）
就在西子湖畔，斷橋邊，那兒有花家的茶樓。
她不想等到敗血症全面爆發，不再美麗，不願西門無依看見那個醜陋的自己。
當然，她也不願意西門無依為她四處殺戮，曾經純潔如一的雪蓮花染上鮮血的痕迹，儘管他從沒有向她提起。
西風蕭蕭，西門無依抱着花傾城，無力地走進孤山。孤山上，林中梅花點點，隨風飄搖，花兒落了一地。
胸口的劍傷再疼，也比不上心疼。不知何時，他走累了，從不離手的劍都扔到了一旁，卻沒有將花傾城放下。
與此同時，國安隊在郭天佑的帶領下，全面南下。
自易清塵死亡的大半個月時間，古武人士傷亡近兩百。無論是老一輩，還是年輕一代，都有損傷。
劍魔之名如同死咒，與十五年前的邪聖曹真，五十年前的金帝法王堪稱近代三大魔頭，殺人無數，惡貫滿盈。武林同道，人人得而誅之。
三天後，飛來峰，據說其本來坐落在天竺國靈鷲山，不知何時飛來此處。
葉孤鴻站在靈鷲塔前，看月升日落。神色雖然平淡，但緊鎖的眉頭卻透露了他此時的心情。
林秋雁竟然從冰火島出來了，還被松島村夫帶到了靈隱寺。
他想到那個粗鄙的老者，又想到那個不顧一切為他抵擋楊繼的女子。
在他身前不遠處，是那個紅衣女孩小梅和諸葛聰。
兩人都看着一臉沉默的葉孤鴻，安靜地等待着他的回復。
但人生在世，有所為亦有所不得不為，他終究是個劍客。他手中的劍可以剛柔並濟，但他只願直中取，不願曲中求。生有何歡，死又何懼！
揮手向她二人別過，負劍向靈隱寺而去。
小梅見此，自是無話可說，諸葛聰張了張嘴，滿肚子話也只剩下一聲長嘆。
這夜，月淡如水，葉孤鴻徑直走上靈隱寺。連綿的青石階，古往今來，不知多少人在此走過。而今晚，註定要沾染鮮血。
「刷刷……」
葉孤鴻隨手兩道劍氣射向一旁的樹林，那邊接着傳出兩聲悶哼，還有重物摔倒在地的聲音。
「殺！」
見此，原本還埋伏在一旁的眾人都涌了出來。
這個時候，什麼正義，什麼邪惡都不重要，在這兒的人要麼有師門中人被殺，要麼有親朋好友被殺，而以殺止殺，殺戮是最簡單最直接的報仇方式。
葉孤鴻也真正領會到什麼叫十步殺一人，甚至殺多人。他早已經步入劍道先天，這些人雖然無一庸手，但他甚至寶劍沒有出鞘，劍氣縱橫間，十步開外盡皆暴斃。
從山腳到天王殿，血染石階，葉孤鴻白衣勝雪，在月光照耀下，滴血不染。
「亢龍有悔！」
一道人影從天王殿縱出，他身形如龍，騰躍似虎，雙掌一出，掌風激蕩，發出陣陣龍吟之音。
但迎接他的是一道亮白的劍光。
楊龍作為一介先天，值得葉孤鴻拔劍，但也僅此而已！
一劍刺出，如白練橫空，黑夜剎那恍如白晝。
在劍光淹沒的地方，傳出楊龍驚恐地叫聲，他退去的身影比來時更快，更急。
「當……」
如黃鐘大鳴，一抹金黃橫掃而出，與劍光相互碰撞，出手的是一名老和尚。釋行雲，少林羅漢堂首座，十年前已經步入先天。一生只修鍊一門武功，那便是達摩棍法。他的棍法疾如風，猛如火，重如山，真正達到大師的境界，出手間自然而然，沒有一絲破綻。
葉孤鴻眼中精光迸射，面對這等人物，唯有全心全意，一個字：殺！
「天外飛仙！」
人如劍，劍如虹，這一劍如羚羊掛角，毫無軌跡可言，又偏偏直刺釋行雲喉嚨，讓他避無可避。
噗呲一聲，葉孤鴻噴出一口血液。
而釋行雲整個身軀向後倒去，直到死亡，他的臉上還充斥着不敢相信的神情。
俗話說：博不如精，精不如純。
釋行雲只修一門，可謂精之又精，但畢竟身為首座，雜事頗多，遠未能達到「純」的境界。葉孤鴻一生只誠於劍，劍意通透，堪謂之於「純」，兩者交鋒，生死立判。
不遠處的楊龍見此，一時間竟然不敢上前。他怎麼也沒想到，身為少林羅漢堂首座的釋行雲竟然會被一招擊殺。這對他的衝擊是何等之大，他這才深深地覺察到與葉孤鴻的差距。
葉孤鴻一步一步向前，似乎沒有看見楊龍一般。
（本章未完，請翻頁）
楊龍終究未能出手，猶豫不定間葉孤鴻已經出了天王殿，向大雄寶殿走去。看着這一幕，楊龍猛然生出一種無力感。
葉孤鴻剛走不久，又一陣輕微的腳步聲傳來，楊龍頓時感覺到一股刺骨的寒意。
那是一名和葉孤鴻一樣白衣勝雪的青年，此時此刻，他全身上下都是一種白，慘白的白，除了滿含血絲的黑眼珠。
西門無依，在花傾城走後，竟然一夜白頭，整個人的氣質比之之前還要冷。或許，這才是劍客，這才是劍神傳人，劍道唯一的神！如同長劍一般，縱然染了熱血，依舊冰冷。
看着此人向大殿後門走去，楊龍再一次生出無力感。
他頹廢地坐倒在地上，神色沮喪，這次徹底敗了，他的心敗了。
大雄寶殿中，武當松溪派的靖宇道長，華山派的李易星，海外金家金奕，天都學院的左明秋，九州學院的寧不為，崑崙派的姚若生六位老一輩先天高手為除劍魔齊聚於此。可以想像，非蓋世高手不能突破重圍，必然身隕此地。
當葉孤鴻出現大殿正門口，所有人齊目向葉孤鴻望去。
「吟——」
葉孤鴻只覺一股股威壓如大山一般壓在心頭。
而那六人卻覺得雙眼一疼，葉孤鴻整個人如同出鞘的長劍，鋒芒刺眼。
「我先去會一會他。」金弈輕喝一聲，巨靈神掌「江山東流」一式打出，掌風澎湃，如大河滔滔，向東奔流。
「敗亡之劍！」
葉孤鴻身有暗疾，並沒有打算與之糾纏。只想一劍分生死，手中長劍擊出，劍意噴發，攜帶者灰濛濛的劍影直接將金弈洞穿，死！
而葉孤鴻渾身也隨之一顫，七竅間溢出血液。
這時，又見三柄長劍攻來。
靖宇道長施展的是太極劍法，劍舞混元，如天網恢恢，帶動着一種種柔勁，似乎要將葉孤鴻的劍牽引出去。而李易星的華山劍法時快又緩，綿綿不絕。他滿臉紫氣瑩然，紫霞真氣涌動下，劍劍生風。另一人卻是九州學院的寧不為，他有緣得了一代絕世高手獨孤一鶴的傳承，刀劍雙殺七七四十九式詭異莫測。
「呲」得一聲，葉孤鴻被一劍穿過左胸。好在他的心臟長在右邊，未能一劍斃命。長劍擊出，將李不為的右手斬斷。
祖竅間的劍影又升騰而起，李易星猛然倒斃在地。
這瞬息間，兩死一傷，讓在場其他人莫不色變。
但事到如今，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在靖宇道長牽制着葉孤鴻的劍時，左明秋攻了上來。五行兜羅手，五指如五行，金木水火土。五種掌勁彷彿磨盤一般，空氣都被輪卷而起，形成一道道氣流。
六人中唯一的女性姚若生雖然年過半百，卻美如處子，因為她修鍊的是傳說中的明玉功。她始一出手，肌膚透明如玉，五指張開如蓮，與左明秋二人一前一後近身攻來。
「嘭！」
葉孤鴻受了左明秋一掌，整個人倒飛在空中，鮮血如箭噴射而出，落在靖宇道長的長劍上，將之擊退。
「不要上前。」靖宇道長驚呼一聲。
但已經遲了，姚若生剛要臨近葉孤鴻時，他手中的長劍突然脫手而出。
這一幕落在他人眼中，不知是葉孤鴻的劍刺中了姚若生，還是姚若生撞向了葉孤鴻的劍。
「嗖」得一聲，長劍從姚若生的左胸前洞穿而過，她瞬間斃命當場。
此時，葉孤鴻也因力盡倒在地上。他的傷不僅僅是那一劍一掌，更因為他頻繁使用劍意，而導致舊傷越來越嚴重。
「殺！」
靖宇道長與左明秋對視一眼，眼前這青年不愧劍魔之名，但終究要敗亡在此！
「一劍輪迴！」
左明秋驚呼一聲，一道灰濛濛的劍影從葉孤鴻身上迸發。左明秋雙眼一黑，瞬間失去了意識，倒斃在地。
靖宇道長見此，又驚又懼，看着重新站起來的葉孤鴻，他猛然間有種想要逃離此地的感覺。
「滴答……」
葉孤鴻渾身是血，臉上身上無不血跡斑駁，但依舊不能讓他死亡。自從生死灘重傷過之後，他的肉身恢復能力見長，不然若是以前，怕縱是不死，也再無一戰之力。
靖宇道長深吸一口氣，正準備與葉孤鴻決一死戰之時，他看見了一個人。一頭白髮的青年從遠處走來，彷彿帶來了一片風雪，這個地方瞬間冷了許多。
見此，靖宇道長輕嘆一聲，突然向一側逃離而去。
葉孤鴻自然也覺察到了來人，但他沒有理會，徑直向藥師殿走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