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獵殺重明

第二十二章 獵殺重明

過了晌午,暖陽驅走了幾分冬日的嚴寒,幾隻烏黑的寒鴉蹲在不遠的枝頭上小憩。與青鸞起伏不定的心情不同,鳳弈倒是頗為悠閑,兀自踱著步子欣賞山莊的雪景。

「好,我去。」青鸞心中合計,鹿野苑試煉為期七日,外面已設好結界,只要試煉者找到一個「鹿」字令牌便可衝破結界提前出苑。若是自己能儘快完成任務,說不定還可以早些出來自由行動,那時也不怕被柳行木和鳳弈盯着了。

鳳弈點點頭,抬手指向了洞口。青鸞雖看不見他面具下的神情,卻百分之百篤定這人臉上一定是一副幸災樂禍的模樣。

然而正當她剛剛踏入洞口,只聽身後傳來一聲冷笑:「黎破,本君大人不計小人過,若這次你能活着出來,本君就再滿足你一個願望!」緊接着伴隨着轟隆一聲巨響,身後洞口竟被巨石給死死堵上了。

天殺的,那該死的鳳弈竟早就認出了自己。得知自己被戲耍后,青鸞再怎麼捶胸頓足也是無濟於事。她貓腰弓背,使出了吃奶的力氣也無法撼動巨石絲毫,不由得癱坐在地,越想越氣,恨不得將鳳弈那廝生吞活剝了。

山洞裏面低矮陰濕,青鸞花了半柱香的功夫才摸到了另一端的出口。剛入洞口的瞬間她就忍不住打了個冷顫,不知是山谷深處草木陰寒的緣故,還是結界圍住了山谷使得其不透日光,總之進來之後青鸞便覺得晦暗了許多,周身也不得不忍受着刺骨的寒冷。無奈之下,青鸞只好硬著頭皮往通道深處走去。

從這洞口出來是一片荒無人跡的灌木叢,前幾日下的雪還厚厚地鋪滿在枯枝爛木上。雖是正午的時辰,雪層卻絲毫未有融化的跡象,走起路來更是深一腳淺一腳,還未走出十丈便令青鸞有些微喘。青鸞想起自己戴了人皮面具,便將面紗摘下收好,如此一來,呼吸終於輕鬆了些。

偌大的鹿野苑,荒無人煙山川寂寂,下過雪后又是一片白茫茫的,去哪裏找什麼令牌?青鸞扶額嘆息,這一時半刻間,恐怕連個山精野怪都難遇到。

在這谷中遊盪了許久,雖說活動開了筋骨,好不容易暖和了些,青鸞腹中卻不合時宜地打起鼓,連枝頭打盹的雀子都驚走了兩三隻。她這才恍然想起,自從一大早被拉去修誦聲功法時起,直到到現在她都滴水未進,難怪餓得心慌。

正待青鸞苦于思索去哪裏覓食時,忽聞遠處傳來連續幾聲嘹亮的笛聲,緊接着頭頂一聲哀鳴,電光火石間,一件重物從天而降,差點砸在青鸞身上。青鸞及時閃身避開,轉頭定睛一看,見地上那妖物通體五彩斑斕,狀如大鳥,兩片閃著珠光的巨大彩翅無力地垂在一旁,奇怪的是此物面容兩側的每一隻眼窩裏都分別長了兩枚漆黑的瞳仁。

緊接着身後傳來低吟般的一聲聲嘶吼,青鸞定睛一看,竟是一個神情古怪的村民模樣的男子,只見他目光獃滯、涕泗橫流,手舞足蹈地向空中抓着什麼,口中含混不清地發出詭異的聲音。

「這位大哥可是附近的村民?此地危險,還請儘快離開。」青鸞道。

那人彷彿聽不懂青鸞在說什麼,忽地朝青鸞的方向猛嗅了幾下,正當眼神落在地上那五彩斑斕的大鳥身上,突然他彷彿中了邪般沖了過來,嘴裏的嘶吼旋即變成一聲聲高亢的鳴叫。

「你要做什麼——」青鸞來不及制止,只見那人滿眼猩紅,不顧一切地朝大鳥撲去。

然而此時那刺耳的笛音忽又響起,發瘋的村民彷彿瞬間被下了定身咒,在距離大鳥咫尺相隔的地方驀地駐了足,眼中的猩紅隨即黯淡,執著的狂躁繼而化為一片茫然。然而此時他彷彿終於找回了一絲神智,歪頭看向無比震驚的青鸞。

「囡囡——」話未說完,那人倏地嘴角一扯,整個頭顱竟直挺挺地從他頸上斷裂,滾落在地。

「你怎麼——」青鸞定在原地,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詭異的一幕,一個活生生的人,忽然就這樣斷成兩截,一滴血沒有,一句話不留。

銀光一閃,那人手中似緊攥着什麼什物。青鸞壯著膽子走上前去蹲下,從他握緊的虎口扯出一根做工不算精緻的簪子來,顯然這是女子的髮飾。

正當此時,一陣雜亂的腳步聲接踵而至,灌木叢中積雪紛紛落地,隨即閃身而出四位身着道袍的年輕男子。

為首的弟子約莫二十齣頭,身着褐色氅衣,頭綰結巾,一手執劍一手握著一枚玉制短笛,看起來甚是面熟。然而他顯然不曾料到有人在此,看見青鸞不免神情慌張,登時大喝道:「你是何人?」

「在下北沙派黎破。」青鸞見他們一副仙門弟子的打扮,總算安心了些,便連忙繞過倒地而亡的村民,面向眾人道:「各位仙友來的正是時候,我方才途經此處,見這人神色異常舉止怪異,不知他中了什麼邪術,竟忽然身首異處死在這裏。各位師兄是否能幫忙稟報長老們速來查探?」

幾人聞言神情猶豫,互相對視了幾眼,手執玉笛的男子道:「姑娘方才可看見了什麼?」

「只有這人,還有……他在追一隻五彩斑斕的大鳥。」

「鳥在哪裏?」另一位弟子四下打量,旋即瞧見青鸞身後的大鳥,不禁眉開眼笑,沖執笛男子道:「孟師兄,果真是重名鳥。」

青鸞見狀不禁疑竇叢生:「各位師兄,此人像是附近村民,突然身死必有蹊蹺,還望各位速去尋長老來。」

被叫做孟師兄原本面露喜色,聞言他忽地轉向青鸞,臉色瞬間黑了下來:「黎姑娘,茲事體大,不僅不能驚動長老們,就連姑娘,恐怕也是閉嘴為好。」

說罷此人怒目圓睜,提劍飛身便朝青鸞刺來。

青鸞沒想到仙門弟子竟會對她兵戎相向,以為他誤會自己搶奪獵物,但迫於形勢來不及解釋,便壓手捏了個「清徽絕」,一下子震飛了來人手中的劍器。

「你是榣宮的人?」孟一清臉色大變,雖被震的虎口發麻,卻更是驚懼於青鸞的功法。

「你們認錯了,我是北沙派黎破。」青鸞悔恨不已,方才情急之下竟使出了棲梧台絕學「清徽心經」。

孟一清眯起眼,仔細將青鸞上下打量一番,忽地認出她是瓊華閣那日跟在柳行木身後的新弟子,便故意裝腔作勢道:「原來是北沙派的小師妹,大家同為仙門弟子,師妹何必欺人太甚?況且那重明鳥是我等捕獲,師妹還不速速物歸原主?」

青鸞這才想起,這幾人正是前幾日宴席上遇到的玄一宗弟子,個個神情倨傲與瓊華閣上別無二致。那所謂孟師兄,正是打傷一夢秋弟子還惡語相向的人。

見青鸞沉默不語,其餘三名弟子一擁而上,紛紛亮出長劍,寒光逼人:「孟師兄所言極是,姑娘若是執意不肯讓步,就休怪我等不念仙門情誼。」

「等等,你們竟敢獵殺重明鳥?這可是試煉規則嚴令禁止捕殺的靈獸,你們這麼做不怕被長老們責罰么!」青鸞瞥了一眼地上已然死透的重明鳥,又轉向劍拔弩張的四人,嗅到了一絲陰謀的氣息。

那四人見狀面色一僵,笑容漸漸消失在嘴邊,其餘三人神色遲疑,一齊看向孟一清。孟一清權衡一番,仍耐著性子解釋道:「姑娘也看見了,捕殺重明鳥的是那位犯了失心瘋的村民,與我等何干?我們所做,不過是為了幫靈獸入殮送靈,好讓它再入輪迴。」

旁邊一位弟子隨即附和:「師兄說的正是,若是姑娘對我等出手,就是殘害仙門弟子,此舉為仙門所不容啊!」

「哦?」青鸞眯起眼,仔細打量着眼前惶恐不安的四人,笑了笑道,「不知方才那位孟師兄出手在先,又當何論?」

「你——」孟一清本就怕將此事鬧大、又摸不清此女底細,才再三忍讓。如今見她敬酒不吃,便不由得握緊了手中劍柄。

一旁弟子眼觀形勢,發覺青鸞勢必不會輕易讓出重明鳥,便朝孟一清耳語道:「此女知曉太多,怕是會壞事。師兄莫要怕她,我們可是得了公子的靈藥,如今正好可以一試成效。」

只是他們不知青鸞慣會聽牆角,這三言兩語自然被其聽得一字不差。果然有貓膩。

孟一清聽完師弟諫言重重點了點頭,忽然左手結印在丹田處運氣了一個周天,重新拔劍相向,鉚足了勁向青鸞屢出狠招。

「北沙小賊,看招——」

青鸞被迫迎戰,卻鬼使神差地一把抓起地上的重明鳥。孟一清自是窮追不捨,見重明鳥也被青鸞順手帶走,更是氣得連出殺招。青鸞一邊奮力抵抗見招拆招,一邊四處尋路,一下子飛身出去百來丈。然而她卻漸漸察覺孟一清氣息不穩,體內似乎有一股強大內力忽強忽弱,致使他難以精準地把控招式,幾次都差點誤傷了自己。

「這位孟師兄,我見你氣脈混亂難以自持,不如我們停下來有話好說——」青鸞避開一招,沖着對她緊追不捨、神情瘋魔的赤面男子喊道。

「少廢話!」褐氅男子面目猙獰,血氣翻湧,手中攻勢愈發兇狠。

青鸞輕巧避過幾個毫無章法的招式,見那位孟師兄嘴唇殷紫已有力竭之象,多次開口叫停。然而說時遲那時快,孟師兄突然渾身痙攣,身體在空中不住翻轉,掙扎了兩下便直直跌落,一頭栽進了下方的灌木叢中。青鸞連忙落地,只見他掙扎著爬起身,面容極度扭曲,捂著胸口一副將要乾嘔的樣子,看似正忍受着巨大的痛苦。

「師兄,你怎麼了?」其餘三人見狀大駭,急忙圍了上去。

青鸞見他身上多處擦傷血流不止,卻無暇顧及傷情,只是緊按著腹部強撐,不知是何緣由。與此同時,其他三人忽然也如同那孟師兄一樣,目眥盡裂腹痛難忍,幾人抱作一團,哀嚎聲不絕入耳。

青鸞驚疑不定,正要上前幫忙,只見為首的男子痛苦難忍,一手死死掐著自己的喉嚨,一邊拼盡全力朝青鸞爬來,口中含混不清地喊著「重明」二字。

四人口中不斷嘔出大灘黑黃色的粘稠液體,七竅流血不止,簡直如同地府爬上來的惡鬼。

此景太過駭人,又發生的十分迅速,青鸞驚在原地,一時不知所措。她胃裏一陣翻湧,忍不住乾嘔起來。與此同時,冰冷的涼意從指尖蔓延到心底,雙腿好像灌了鉛般沉重。這究竟是什麼邪術,還是四人中了毒?青鸞不知,卻感到周圍不祥的氣息愈發濃重。

待她終於緩和了些許,剛卯足力氣想去查探四人情況如何,卻聽見背後有簌簌風聲傳來。

「站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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斬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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