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獵狐行動
晨曦初露,霞光萬道,城市又迎來了一天的喧囂時光。
陶彌渡一大早就在盛富花園門口等車。芒果熟了,龍眼也熟了,紅鼻子花翅膀的龍眼雞在枝頭享用它們的美食。
司機來得很準時,符峻峰已經靠在車的副駕上閉目養神多時。
陶彌渡坐到後排,眼睛一直在看車外風景和行人,心裏掛着他的菠蘿蜜公司。
陶彌渡和符峻峰先到得勝凱旋公司餐廳用餐。早餐的花樣不少,有炒河粉、包子油條、大米粥、小米粥、雞蛋鵪鶉蛋等等,隨意挑選。主要以吃好為主。
左雨康給他們安排的那間專門的電腦室有些特別,需要刷卡才能進。陶彌渡和符峻峰都沒卡,毫無意外被擋在門外。陶彌渡只好去找安全員幫忙,幫他們把門刷開。
陶彌渡跟符峻峰打趣道:「這刷卡太麻煩,應該裝個聲控,說聲『芝麻開門』,門自動就打開了。」
符峻峰說:「這是出於安全考慮。」
兩人前腳剛踏進電腦室,電腦還沒啟動完成,左雨康後腳便進來找他們。手裏拿着兩張公司的專用信箋。
符俊峰今天的打扮跟往天大不一樣,顯得特別精神:一頭亂糟糟的頭髮修理得整齊利落,襯衣領子上的污跡也消失得無影無蹤,穿條黑西褲。涼鞋換成了皮鞋,鳥槍換炮。皮鞋擦得錚亮,幾乎能照見人影。腳穿一雙地道的黑襪子。襯衣被恰如其分地塞進褲子,褲頭上系一根皮帶,皮帶是全新的,皮帶扣上一隻不知道是貓還是狗的動物凌空跳起,很有氣勢。陶彌渡猜測:符峻峰這渙然一新的形象娟子絕對功不可沒。
左雨康看到符峻峰這副樣子,贊了一句:「符工,今天精氣神提上來了,很醒目!」
符峻峰臉上展露出難得一見的笑容。
左雨康將信箋遞給符峻峰,說:「這是造好的數據,你們看怎麼寫到磁碟里。」
符峻峰接過左雨康遞過來的信箋,信箋上印着得勝凱旋公司的徽標:一隻長耳兔頭,不仔細看還以為是花花少爺的品牌符號。
符峻峰和陶彌渡一起忙碌起來,他們飛快地敲擊鍵盤,發出噼里啪啦的響聲,如疾風驟雨一般,一刻都不停歇。
……
兩人很快把磁碟的數據準備完畢,活幹得又快又好,不過累得也很快,就好比百米賽跑。他們有點腰酸背疼。
得勝凱旋公司大樓走廊和休息區零星地擺了些小桌子,桌子旁邊擺上三把椅子,像一朵朵盛開的鳶尾花。
員工時常會三三兩兩地坐在小桌旁喝杯咖啡。而品味高,曲高和寡的人,就泡杯茶,以茶代咖啡,自得其樂。
午後三四點鐘是高峰,小桌子的人最多,大家都會集中在那個時段去享受慢時光。但上午,這些小桌通常人煙稀少。大家都很忙,分秒必爭,一寸光陰一寸金,上趟洗手間都會用快進模式。除非有事需要交流或者有思路需要整理,否則不會輕易到小桌子旁去打發時間。
符峻峰和陶彌渡在走廊找了張桌子坐下,稍微喘口氣,休整歇息。
符峻峰話少,惜字如金,一字千金。這兩天陶彌渡時不時找他說話,交換想法,他似乎有些改變。
陶彌渡問符峻峰:「你有沒有想法,讓左總安排我們到合作券商的網絡看看?」
符峻峰點頭:「那很好。」
「合作券商的網絡畢竟是別人的網絡,不會像這裏這麼方便。」
「怎麼不方便?」
「在這裏,你可以裝上所有你能想到的工具軟件。」陶彌渡說出他的擔憂:「在合作券商那,我估計不行。」
符峻峰不以為然:「操作系統本身有自帶的簡單工具。」
「這些工具太簡單了,效率低,很費事,」陶彌渡說:「而且還不知道生產環境會不會把這些工具刪得一乾二淨。他們通常只保留純凈系統。」
符峻峰沉默不語,他在考慮。手上拿支筆在轉圈把玩,像個在背上耍花槍的雜耍藝人。
陶彌渡也心隨符峻峰的筆在打轉轉,各種稀奇古怪的想法不停地在他腦海里湧現。
「有了!」陶彌渡忽然靈光一閃,腦子似乎從迷宮裏轉了出來。
符峻峰一個閃失,手上轉得正歡的筆啪地一聲掉到地上,滾得老遠。
陶彌渡用手指敲了下桌子,說出了一個大膽的想法:「能不能這樣,我們做個獵狐程序。」
彷彿如電光火石一般,符峻峰的腦子裏也出現了一道亮光。他有些訝異地問:「獵狐程序?」
「獵狐程序就像個獵手,先在內存里找到那個竊密程序,定位它的位置,」陶彌渡繪聲繪色地說:「然後瞅準時機把它摁住,抓住它,將它整個寫進磁碟。」
聽陶彌渡這麼一說,符峻峰頓時豁然開朗:「我以前做過類似功能的程序,改改就能用。」
「那太好了,」陶彌渡感覺良好,信心滿滿:「我們用獵狐程序把它抓回來做分析,就知道怎麼對付了。」
找到解決辦法,兩個人心裏都有底了,陶彌渡說:「等會我們試驗一下,看能不能將這裏邊的木馬逮住。」
……
符峻峰突然說:「左總讓我入職他公司,我想自主創業,兩難選擇。」
陶彌渡心想:以前曾有一頭驢子在兩堆草料間做艱難選擇,不知所措,最後活活餓死。
當然陶彌渡不會將他的想法說出口,只是說:「只要方向對了,不放棄,哪條路都能爬到山頂,只是有些路會更難走。」
說了等於白說,符峻峰還在猶豫當中。
陶彌渡抬頭向前看,遠處一個人引起他的注意。那人單獨坐一張桌子,桌面上放了本書。他邊看書好像還在邊想點什麼,手裏拿着一支筆。
隔了老遠,那人好像是感覺到陶彌渡注意他,朝陶彌渡這邊望了一眼。
陶彌渡去幫符峻峰倒杯咖啡,順帶幫自己也倒上一杯。
路過那人桌旁,陶彌渡看到他在書上亂寫亂畫,到處批註,就像一隻小狗在柱子旁抬起後腿標註自己的領地,整本書給他弄得像鬼畫符,讓人不忍卒看。
陶彌渡剛回到小桌旁,後面的一張桌子來了兩個人。其中有一個明顯是新員工,喜歡東問西問,對公司的一切都特別感興趣,充滿好奇;另一個則老成持重,淡定從容,顯然在公司有些年頭了,應該是資深老員工。
隱隱約約聽到兩人在議論公司的事。陶彌渡表面上端起咖啡細品,做沉思狀。實際上豎起耳朵將兩人的對話盡收耳中。
那新員工的目光從資深員工的耳邊越過,觸到遠處那個看書的人。他止不住議論了一句:「前面那人整天坐着看書,好像沒正經事可干。」
資深員工回頭看了一眼,說:「他很厲害,是高級投資經理,老闆的得力幹將,時不時掀起滔天巨浪,把市場攪得天翻地覆。」資深員工略帶欽羨地說:「他為老闆賺了很多錢,把自己的口袋也填得滿滿。」
「這麼厲害的人都服老闆,我感覺老闆才是最厲害的。」
「老闆曾說,『你能翻多大的筋斗,我就給你鋪多長的墊子!』」
「老闆真是氣度不凡,像我們公司還有休閑茶座,可以坐下來喝咖啡,這很少見。」
「公司確實在內部到處擺上花花草草,綠色植物。有咖啡休閑吧,有娛樂健身房,而且生病住院領導還會親自去探望。」資深員工侃侃而談:「但公司對績效要求特別高,每個人心裏壓力都很大。」
「公司有個做法讓我覺得很新奇。」
「是什麼?」
「就是每個季度都會張榜公佈收入排名、收入增長排名。」新員工有些疑惑:「據我所知,很多公司工資是保密的。我以前公司有一名同事就因為打探其他同事的工資被開除了。」
「我們公司這點很開明,大部分人的收入跟業績掛鈎,做到什麼樣的業績、能拿多少錢?條條框框上都寫着,每個人心裏很清楚。」資深員工端起咖啡抿了一口:「收入高在公司是件很長臉的事,就像奧運會拿金牌一樣。」
「我們以前公司後來發生了這麼一件事。」
「怎麼了?」
「有位新同事新進公司,公司指定一位老同事帶他。他請老同事喝酒,酒量不行,酒後吐真言,把自己工資的老底都告訴了老同事。」
資深員工放下咖啡聽他說。
「老同事發現自己的工資居然比這新同事低百分之三十,心裏像打翻了五味瓶,感覺整個人都不好了。」
資深員工皺了皺眉頭。
「晚上老同事獨自一個人跑去喝酒,第二天遲到了,快十一點才來。上級主管找到這位老同事,把他狠批了一頓。後來你猜怎麼着?」
資深員工猜測:「那老同事辭職不幹了!」
「不是,」新員工意味深長地說:「後來那位新同事犯了個低級錯誤,給公司造成重大損失,公司立刻就把他開除了!」
「是老同事給他設的陷阱?」
「也不能說是陷阱,老同事只是有個注意事項沒跟新同事說。」
「新員工是他帶的,那這個老員工也會受處罰吧?」
「是的,後來老同事也被降薪處罰,相當於變相開除。」
「這種事在我們公司不可能發生,」資深員工很肯定地說:「新員工進來沒有證明自己、沒有做出成績以前,收入是不會比老員工高的。」
新員工點點頭:「看來工資透明,開誠公佈也挺好。」
「而且我們公司員工的平均收入比其它公司高得多,很多行業精英都爭先恐後地往這邊跳,公司的選擇餘地很大。」資深員工說:「老員工也就多了些工齡工資,跟總收入相比只佔很少部分。」
「我想不明白,公司為什麼能發得起這麼高的工資?」
這真是靈魂拷問,老闆的商業秘密都要被和盤托出了。陶彌渡心跳加速,凝神斂氣,悉心靜聽。他不想錯過一個字。
「這個我也說不好。」資深員工在腦海里搜尋,竭力找出他所能想到的理由:「公司除了一些內部服務崗位,能進來的都是精英。」
這句話似乎也說到了新員工的心坎里,他立即表示認同:「我感受到了,當時跟我一起參加面試的有一百多人,經過幾輪考核淘汰,最後只剩我柳燕玲兩個人能成功入職。」
資深員工滿臉深沉地點點頭:「嗯,這就是了!」
但陶彌渡聽到之後卻大失所望。這並不是他想要的答案。
符峻峰沉默不語,像個思想者。他正在思維的海洋里肆意暢遊。
「你知道公司的標誌為什麼是個兔頭嗎?」資深員工問。
新員工搖頭說不知,表示願聞其詳。
「老闆說:獵狗很難追上兔子,大家都要做一隻善於奔跑的兔子。」
新員工有些不以為然:「都說要做一隻狼,老闆為什麼要讓大家做一隻兔子?」
「獵狗只為一頓飯奔跑,而兔子奔跑是為了活命。」資深員工解析道:「公司要求每個人全情投入,與公司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陶彌渡心裏彈出一些有趣的想法:如果別人想到的是「龜兔賽跑」,或者說「吃東西比狗都積極,幹活跑得比兔子還快」,那不壞事了?
……
得勝凱旋投資公司通常下午六點準時下班,很少要求加班。如果要求加班必須得到公司批准,因此六點左右大部分員工都陸陸續續準備回家。
陶彌渡和符峻峰在電腦前忙了一整天,左雨康下班前過來了解進展情況。
左雨康問:「符工,今天進展如何?」
電腦桌上放着左雨康的信箋。符峻峰取出一個軟盤放到信箋上,說:「數據都造好了,寫在軟盤裏。」
左雨康拿起軟盤看了看,:「符工,幹得不錯!」
陶彌渡跟左雨康說:「符工還做了個獵狐程序。」
左雨康有些摸不著頭腦。
陶彌渡解析道:「我們想到券商內部網絡將那個竊密程序抓回來,分析一下它內部到底幹了些什麼,所以做了個獵狐程序。」
左雨康點頭嘉許:「這辦法好,摸到對方老巢,抓個舌頭回來。」
左雨康拿起電話撥號:「等一下,我把邵經理叫過來。」
電話通了,傳來一個女聲:「喂,得勝凱旋公司,你好!」
「我是左雨康,讓邵經理到507電腦室來一趟。」
「好的,左總,您稍等!」
不一會,邵經理來了。一進門陶彌渡就把他認出來:中午那個單獨坐一張桌子,在書上亂寫亂畫,據說很厲害的人。
左雨康對邵經理說:「券商那邊數據出了點狀況,明天這兩位電腦專家想進到券商內部網絡了解情況,你全力配合他們!」
「沒問題,」邵經理伸手跟陶彌渡、符峻峰相握:「我是邵宇斌,明天我帶你們去大戶室,裏面有兩台電腦,我們平常就從那裏拷貝數據。」
……
快下班了,左雨康說:「這幾天你們兩位辛苦了,今天早點回去,好好休息,大戰前要養精蓄銳!」
左雨康安排的司機先把符峻峰送到極樂門,再將陶彌渡送到盛富花園。
……
堵在路上的汽車尾燈像闌珊的燈火,與青藍的天空交相輝映,有一種難以言狀的美好。
回到盛富花園,陶彌渡有些疲憊,肚子也開始唱「空城計」。他鑰匙才轉了一圈就將門打開了,沒有反鎖。
剛進門,陶彌渡看到一雙高跟鞋:哇!歐陽秋歌在屋裏!
一陣喜悅掠過陶彌渡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