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風起雲湧

第四十四章 風起雲湧

鱗次櫛比的高樓和街上行人沐浴在正午的驕陽下。時逢盛夏,廣告牌里的女郎總是穿得很少,臉上掛着迷人的笑容。給城市增添了不少亮色。

行人埋頭趕路,他們都有自己的方向,就像逆流而上的大馬哈魚。

陶彌渡急匆匆下樓,找電話回歐陽秋歌的傳呼。歐陽秋歌今天已經呼了陶彌渡三遍,這種情況極為稀罕。

公司固定電話沒裝好,復機、打電話都麻煩。特別是貿易公司,沒電話,就跟沒槍,直接拿根燒火棍上戰場沒區別。

陶彌渡想:現在最重要的事就是先把電話裝上。

走出大樓,陶彌渡看到一對背靠背的電話亭立在行人路上。由於僧多粥少,平常每個電話亭總是排著幾個等待打電話的人。

左邊電話亭已經有三四個人在排隊,而右邊電話亭只有兩個人。陶彌渡毫不猶豫地選擇排在右邊。

排在陶彌渡前面的是名男子。他腰間別着傳呼機,穿件白色短袖t恤,t恤上印了個黑色骷髏頭,骷髏頭下面交叉著兩支寶劍,劍尖在往下滴血。陶彌渡覺得他的扮相很有個性、很另類,像個人間豺狼。

有人不停地呼這名男子,他的傳呼機特別忙碌,像一隻叫春的野貓,反覆嗶嗶響個不停。男子不得不捏著傳呼機,不停地低頭查看。

人一旦分心就容易出錯。

男子身旁停了台拖車,拖車上堆了兩隻大箱子,箱子上有compag字樣。陶彌一眼就看出這是套未開箱的康柏電腦。像在考驗平衡能力一般,電腦上面顫顫巍巍地擱了幾個盒子。

最前面的人打完電話,從透明遮罩里出來。剛憋了一肚子的話,這名男子終於可以在電話上聊聊他的事了。他享受這個過程,將話筒慢慢從立式話機的掛架上取下來,邊看傳呼機屏幕邊慢條斯理地按話機上的不鏽鋼按鍵,就像撫摸他的女友。這讓陶彌渡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

男子說話的聲音不大,溫文爾雅。不過他的話可不文雅,每說幾句就問候一次對方的祖宗十八代。估計對方也是這麼問候他的。

這男子每個電話打的時間不長,但要打的電話很多,每打完一個電話,翻翻傳呼機,又接着打下一個。他似乎有永遠也打不完的電話。陶彌渡都快被他逼瘋了。

等他打完一個電話,陶彌渡對這名男子說:「我有點急事,能不能讓我先打?」

男子看了陶彌渡一眼,沒有搭理。不過也沒有繼續打下一個電話,轉身拖上他的拖車,走了。

一個盒子搖晃了幾下,沒立穩,從拖車的最頂端直接滾落下來,滾到陶彌渡腳邊。男子並沒有留意,拉着他的拖車揚長而去。

陶彌渡沒注意到他腳邊有個盒子,拿起話筒,噼里啪啦地按鍵,給歐陽秋歌回電話。

電話鈴響了三聲。話筒里傳來一個悅耳的聲音:「您好,極樂門酒店,請問有什麼可以幫您?」

這不是歐陽秋歌宿舍電話嗎?接電話的就是歐陽秋歌,陶彌渡聽出來了。他也故意裝作不知:「請幫我找一下歐陽秋歌,告訴她我心裏老是挂念她,很晚都沒睡着!」

「好的,請稍等!」過了一秒鐘,電話里傳來歐陽秋歌平常的聲音:「你早上怎麼睡得像豬跟一樣阿?呼你也不回!」

「昨晚一不小心把呼機關了靜音,怎麼了?」

「早上左總找你有事。」

「噢,我沒回話,那不壞事了?」

「我跟左總說了,你可能找不到電話復機。」

「那左總怎麼說?」

「他沒說什麼,讓我去忙我的,」歐陽秋歌說:「剛才左總又打電話過來,說晚上要送台電腦到你住的地方。」

「要送台電腦到我住的地方?」陶彌渡很驚奇。

「他還讓你下午到他辦公室去一趟。」

「這葫蘆里賣的什麼葯?」陶彌渡嘟嚷道:「好,我下午過去。」

「你那邊弄得怎麼樣了?」

「一切按部就班,急也急不來!」陶彌渡說:「我早上招了一個人,這人是塊好料子,非常不錯!」

「你要主動去找范曉春,」歐陽秋歌提醒道:「她不是說有做貿易的朋友嗎?」

「好,我等會給她打電話。」

……

打完電話,陶彌渡腳下踢到一個盒子。順手將盒子撿起來一看:是套裝在盒子裏的正版軟件。

這套軟件陶彌渡知道,是來自國外的晶片設計和模擬軟件,非常貴,簡直是天價。陶彌渡當然沒用過,也用不起。他想:把這套軟件弄丟的人都不知道上哪哭去。好吧,我很想做個好人,但現在很多人吃狼奶長大的,好人通常沒好報。所以,到底做好人還是做壞人這個問題,有時由不得自己。這一切要由失主決定,主要看他會不會做人。

陶彌渡找來紙和筆,草擬了一張文采飛揚的失物招領告示,粘在電話亭側面。告示上寫:在此地撿到盒子一個。我不知道盒子裏裝的是什麼,我猜可能是軟件。如果你清楚盒子裏裝的東西,請帶上你的誠意、你的答案、還有你的酬謝前來認領。

告示上面留了公司地址和陶彌渡的傳呼號碼。

陶彌渡剛回公司沒多久,那位穿着骷髏頭t恤的男子便很快找上們來。他手裏拿着那張失物招領告示。

陶彌渡心念一動:我先看這傢伙人品怎樣,人品好的話分文不收,交個朋友;如果人品不好,一定要讓他大出血。

骷髏男一上來便說他丟了兩盒東西。陶彌渡說只撿到一個盒子。骷髏男一口咬定絕對是兩盒,而且還說出兩個盒子裏分別裝的是什麼東西。

陶彌渡撿到的盒子跟骷髏男描述的其中一個盒子完全相同。

好人難當,陶彌渡不想被陷害。他很堅決地說:「如果你確信丟的是兩個盒子,那我告訴你,我只撿到一個,告示上面也寫了。這個盒子肯定不是你的,請不要來冒領!」

骷髏男急了,他說:「那你拿出來讓我看一眼,到底是不是我的。」

「我都說了,你可能是冒領的,還讓你看一眼,你開玩笑嗎?」

「可能你只撿到一盒……另一盒讓其他人檢走了。」骷髏男不敢再僵持。

「你既然這麼說,好吧,我跟你說,我撿到的那盒跟你剛才說的其中一盒的確差不多!」陶彌渡問他:「我可以把它還給你,你打算怎麼酬謝我?」

骷髏男很想弄清楚陶彌渡撿到的是貴的那盒還是很便宜的那盒,於是問道:「你撿到的那盒東西是白色盒子還是藍色盒子?」

「白色盒子。」陶彌渡很肯定地說。

是那盒貴的!骷髏男心中一陣狂喜,心花怒放。但他沒有把這種興奮之情表露出來,慢條斯理地說:「非常感謝!我們做小本生意不容易,給你5塊錢,就當作你替我保管的小費。」

陶彌渡微笑不語,搖搖頭。

「你別敬酒不吃吃罰酒,」骷髏男突然變臉,狠狠地說:「你以為我不知道,是你故意偷走的,然後用來敲詐勒索!」

陶彌渡對這骷髏男的觀感也發生一百八十度大轉彎:「噢,你想多了……我本來就沒打算要你的錢,你那什麼軟件對我沒用,一點用都沒有,我偷它幹嘛?」

「那你馬上還給我,我不追究你!」

陶彌渡將那張告示撕個粉碎,滿臉戲謔地說:「我是撿到不假,但我怕失主焦急,又把它給扔回原地去了。」陶彌渡左邊嘴角上彎:「我現在都不知道到底誰把它拿走了。我猜它可能還躺在原地,你最好親自去找找。」

陶彌渡心想:就你這德性,我拾金不昧?我還給你?門都沒有!你一下樓老子就把它從窗口扔出去!

骷髏男在心裏盤算著:好漢不吃眼前虧,如果他一口咬定放回去了,我也沒辦法。這麼貴的東西,我也就玩完了!

骷髏男緩和了一下口氣說:「那你打算要多少報酬?開個價!」

陶彌渡並不上他的道:「又是偷,又是敲詐勒索,我可不敢領這些罪名!你自己回原地找去吧,不送!」

「好,你等著,別後悔!」骷髏男放了狠話轉身走了。

陶彌渡根本不理他,打算忙自己的事去了。

可是剛轉身沒走兩步,骷髏男又轉回頭。只見他走到陶彌渡跟前,「撲通」一聲,雙腳跪下,放聲大哭,整個人都崩潰了:「大哥,你是好人,是我不對,你就把東西還給我吧,你不還給我,把我賣了我都陪不起。」

看到骷髏男這樣,陶彌渡的態度也放軟下來。沒人打算去踢一隻死狗。

陶彌渡將骷髏男扶起,說:「我不比你大,也不是什麼大哥,但我知道:男人膝下有黃金!」

陶彌渡將那盒軟件還給骷髏男,沒要他一分錢酬謝。骷髏男終於換了性,對陶彌渡千恩萬謝,說以後一定會報答陶彌渡。

陶彌渡搖搖頭說:「用不着。」

……

中午,蒲耀飛回到公司,和陶彌渡簡單在公司吃了個盒飯,稍作休息,便各自分頭行動。

陶彌渡到得勝凱旋投資公司總經理辦公室找左雨康。

左雨康說:「符工這邊工作量比較大,你幫他做些輔助程序和工具,加快進度。」

「沒問題,」陶彌渡說:「那我這邊籌辦公司的事又要放慢腳步了……」

「這個你不用擔心,」左雨康看出他的心思:「我馬上從辦公室抽調兩個人,幫你全部搞好。」

「左總你費心了,我真是感激不盡。」

「你跟我來。」左雨康將陶彌渡帶到一間專門的電腦室。電腦室有幾台電腦,但只有符峻峰一個人在默默地獨自耕耘。

左雨康對符峻峰說:「符工,我把陶工給你找來了,你有什麼要他幫忙的儘管說。」

符峻峰只是簡單地點點頭,似乎無暇顧及。他正聚精會神地盯着屏幕。

過了一會,符峻峰告訴陶彌渡:「這木馬用非對稱加密演演算法加密數據。」

左雨康只聽懂了「加密」兩個字,什麼叫「非對稱」就不懂了,表情有些茫然。

陶彌渡解析道:「左總,符工說的非對稱加密演演算法,就好比一個特殊的信箱,有兩把鑰匙。一把叫公開密鑰,另一把叫私有密鑰。送信的人用公開密鑰打開信箱,將信從縫隙投進去,但他沒有辦法將信再拿出來。而只有信箱的主人用私有密鑰打開另一道門,才能將信取出。」

「就是說,如果沒有私有密鑰,你根本不知道這信箱裏放了什麼東西。」左雨康問:「是不是這樣?」

「是這個道理。」陶彌渡說:「但如果站在旁邊,也能看到是什麼人放進去的,放了什麼東西。」

「如果沒有私有密鑰,暫時不知道這箱子裏放的是什麼,也沒關係。」左雨康說:「只要知道公開密鑰,能把我們寫好的信投進信箱,我覺得也可以。」

在跟蹤木馬的過程中,木馬的一個動作引起的符峻峰的注意,他說:「我發現木馬把dyh三個字母寫入磁碟做標記,這個標記我熟悉。」

「你是說這是一個人名的縮寫,」陶彌渡腦子裏靈光一閃:「而這個人你很熟悉,他喜歡在程序里到處用他的名字縮寫?」

「這個人和我一起出來創業,名字叫狄亞虎,很早就走了,以後再也沒有聯繫,不知道他去了哪裏?」符峻峰難得說這麼多話。

「不過光根據這三個字母還不能斷定是狄亞虎。」陶彌渡不完全贊同。

符峻峰拿過一頁打印好的格式說明文件給陶彌渡:「這格式是我根據木馬寫加密文件的動作分析出來的。」

陶彌渡接過格式文件仔細看了一遍:「分析得比較詳細,重要的內容都有,但也有很多缺失的地方。」

符峻峰說:「根據這個格式已經可以寫加密文件了。」

陶彌渡說:「那我們就一起動手試試吧,我來配合你。」

「我發現這木馬程序有個後門。」

陶彌渡湊近看屏幕問:「什麼後門?」

「只要輸入helloworld,屏幕就會提示輸入密碼。」

陶彌渡有些好奇:「如果密碼對了會怎麼樣?」

「會用這個密碼去解密一段數據,把數據變成程序,然後再跳到這段程序去執行。」

「我們可以解密這段程序,但不能讓它執行,」陶彌渡提醒道:「誰知道它會不會搞什麼破壞。」

「密碼至少12位以上,我們不知道密碼。」

「12位以上,那確實試不出來。」陶彌渡想了一下:「我們能不能寫段程序用暴力的方式去破解它?」

「我們能想到的,那個寫木馬的人也想到了,他用循環的方式加密,每試一個密碼都要計算30分鐘。」

陶彌渡苦笑着搖搖頭:「我的天!要把這個密碼試出來一百萬年都不夠。」

左雨康說:「我們不去管這個後門,先偽造個數據給那個竊密者,看看他有什麼反應。」

大家說干就干。晚上左雨康專門讓人把一台康柏電腦拉到陶彌渡的住處。陶彌渡幫符峻峰寫些輔助程序,這可把陶彌渡坑害慘了。有電腦在住處,陶彌渡只好沒日沒夜地加班寫代碼。

……

在這非常時期,左雨康作了如下安排:讓施總減少歐陽秋歌大堂經理的工作量,抽時間照顧陶彌渡,並且到陶彌渡公司幫處理事情。每天陶彌渡也像符峻峰一樣,早晨派車接到得勝凱旋投資公司,晚上送回住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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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蛇口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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