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別離
靈帝走近那灰發男子，開口恭敬道：「先生！」
「你帶來那少年，便是人皇之子？」灰發男子微笑，看向靈帝。
「是。」
「他可知自己身世？」
「不知。」
灰發男子凝眉，猜測道：「是羽凝真不讓你告訴他吧。」
靈帝微微頷首回應。
灰發男子轉身向身後殿中走去，靈帝移步跟上。
「太學府來了個重要的客人，恰巧要去見他，出門就看見你來了。」
「叨擾先生了。」
「無礙，你……」
灰發男子頓了頓，繼續道：「你帶他來入我門下，他母親可知？」
「自然知曉。」
灰發男子微微點頭，既然羽帝與靈帝皆有意將那孩子送入太學府，自己也不好駁了人家面子。
羽帝，是那孩子生母羽凝真，也是當今開元帝國的帝主，而靈帝，便是眼前之人。
「先生若有疑慮，便先叫他與普通弟子同堂修習，若先生看得上他的資質，再收徒也不遲。」靈帝道。
灰發男人笑着擺了擺手，示意不用如此。
……
無名與狐小妹漫步在太行最高峰上，不遠處一掛瀑布飛流而下，水霧之中架起一道彩虹橫在山頭。腳下芳草萋萋、蟲鳴不止，城鎮一般浩大的太學府盡收眼底，山水之間起伏折轉的青石棧道上，華麗耀眼的水晶燈在夕陽餘暉里瑩瑩點點。
忽然，二人停下了腳步。
一個白衣人背對着二人擋在了前方，衣袂飄浮、束髮及腰，此刻正緩緩轉過身來，是個英俊男子。
雖是男子，卻身材纖瘦、膚若凝脂，緊緻的面頰上有一絲不合年紀的滄桑冷意，額角兩縷短髮垂在面頰兩側，在微風裏如春風翠柳般搖擺。這給人以冰冷之感的男子，眼中卻有着絲溫情，直直盯着無名打量，緩緩邁步走近。
無名亦是盯着這男子，莫名覺得這人好生親近。
「你是我娘嗎？」正在那白衣男子走近之時，無名莫名地脫口而出這句話。
狐小妹愣了愣，看了眼帶着期待神色的無名，又看了眼對面那冷若冰霜的男子。
男子並未答話，眸子裏未有絲毫波瀾，他收回目光，與二人交錯而過，踩着暮光乘風而去。
「無名哥哥……他是個男人！」狐小妹心知自己的無名哥哥不是瞎子，肯定也沒傻，可還是想開口提醒一下。
無名失落地哦了一聲，轉眼便又喜笑顏開：「走，咱去瀑布那裏。」
二人在瀑布旁逗留許久，水汽浸濕了二人衣裳。見狐小妹終於有了些許勉強的笑顏，少年萬分欣慰。
「無名。」
無名聞聲抬頭看去，見姐姐正和方才那灰發男子騰雲駕霧聯袂而來。
靈帝落於二人身前，看了眼無名，又看了眼狐小妹：「小狐狸，哪怕忍受萬般磨難與孤寂，你也要修習道法神術？」
狐小妹聞言，眸子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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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堅決不曾退去分毫，不假思索地鄭重點頭，頭上兩隻狐耳隨之輕輕晃動。
靈帝微微點頭，又看向無名：「無名，這是紫霽先生，你叫他先生也好，叫他師尊亦可，日後便跟隨他修行吧。」
無名只愣了一瞬，便已猜到姐姐話中之意，當即心中一沉，抬眼看了下那灰發男子，再看向姐姐，還未說話，眸子裏已經有了淚花，聲音更咽：「姐姐不要我了？」
靈帝看着眼前這個一手養大的少年委屈可憐的模樣，眨了眨眼睛，移開目光，伸手將狐小妹從他身邊拉過來。
「是啊～不要你了!」靈帝雲淡風輕地回道，看也不看無名。
無名聞言，再看了下靈帝身邊的狐小妹，心中如巨石壓下，沉重無比。
姐姐和小妹都走了，就剩我一個人在這破老頭兒身邊兒？
灰發男子嘴角突然莫名地抖了抖，好似聽到了令人氣憤的羞辱之言。
無名低頭撅著嘴巴沉默著，心中焦急盤算著怎麼說才能讓姐姐把自己帶在身邊。
思忖之間，一隻手溫柔地挑起了自己的下巴，無名抬起淚光瑩瑩的眼睛看去，只覺得今日的姐姐分外的好看，怎麼也看不夠，暗恨從前沒有好好地端詳。
靈帝抬起青蔥玉指挑了挑無名的下巴，又勾了下他的鼻尖，道：「你是我養大的，你得是天底下第一等的人物，要有最強的修為、最好的文采、最高絕的智謀、最俊俏的臉蛋兒，敬畏你的人要隨處都是、喜歡你的姑娘要遍佈三界，無論何時，都不許哭哭啼啼，丟我的人！記下了么？」
靈帝寵溺一笑，接着道：「放心，等有空閑，我自會來看你，到時我考較你修行成果，莫讓我失望。」
無名聞言眸中閃過一抹亮光，連連點頭。
靈帝就此轉身，毫不拖泥帶水地拉着狐小妹離去，正行走間，狐小妹猛地頓住腳步。
靈帝停下腳步低眼斜視狐小妹，只見狐小妹轉身向無名奔去。
狐小妹撲進無名懷中，小心細膩的耳語中充滿不舍：「無名哥哥！我走啦……」
而後，小狐狸鬆開雙手，定定地看着眼前青梅竹馬的玩伴，滿含期待。
無名擠了擠尚有淚花的雙眼：「咱們誰都不許忘了誰！」
靈帝頭也不回地離去，只有狐小妹一步三回頭地看着自己的無名哥哥。
靈帝隨手攝來一隻深暮晚霞中的歸鳥，再隨手一拋，那鳥兒陡然變大，遮天蔽月。一大一小兩個身影飛上鳥背，而後兩個小小人影終於消失在漸濃的青冥之中。
無名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來。哭了一會，又止住哭聲，更咽著：「不哭，嗚嗚嗚，我不哭，嗚嗚嗚，我就不哭！我不能給姐姐丟人。」
「嗚嗚嗚……」
……
夜色之中，靈帝與狐小妹坐在鳥背上兩相無語。
忽的，大鳥尖嘯一聲。
靈帝氣呼呼地拔起鳥背上一根華麗羽毛，氣急敗壞道：「小東西，怪難忘的。」
狐小妹動了動耳朵，不敢說話也不敢扭頭去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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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正午。
炎炎夏日，一輪烈日高懸，無名站在紫霽先生寢殿前。
「臭老頭兒，說讓我日出之前來這裏，這都晌午了！還不出來！比豬都能睡！要不是初來乍到舉目無親，我也回去睡大覺了！」無名心中腹誹。
嘎吱！
殿門開了，門邊探出一顆頭髮蓬亂的腦袋來，正是紫霽先生。看了眼門外的少年，紫霽先生又收回腦袋，整理衣衫，而後才走出門去，邊走邊系著衣帶，一副若無其事的神色：「哎呀，今日這太陽着實燒人呀……小子，你擱這兒等多久了？」
無名抬頭，恭敬而認真地盯着紫霽先生：「日出之前來的！」
「日出之前來的？」紫霽先生故作詫異。
「嗯！」無名重重地回答，眼神里宣洩著濃濃的不滿。
「呵呵呵呵……」兩人對視，紫霽先生笑了笑，笑着笑着便沒了聲音，一臉慚愧之色。
「誒，餓了么？」
片刻后，紫霽先生算是賠禮道歉地請無名吃了頓飽飯，正在無名狼吞虎咽之時，紫霽先生幽幽地問道：「小子，你看我像老頭兒嗎？」
無名緩緩停住蠕動的嘴巴，心呼不妙，方才在殿外，我不是正罵他是個破老頭么？
難不成，這破老頭兒能聽見我的心裏話？
紫霽先生撇了撇嘴：「嗨呦……老頭就老頭，怎的還加個破字，老夫有這般不堪嘛？」
無名聞言，趕緊收起心思，這老頭兒……這英俊瀟灑的先生鐵定是有讀人心語的本事！
「先生，你厲害，還是我姐姐厲害？」
一代聖賢，自然是不會跟一個童言無忌的孩子計較，笑着回道：「自然是你姐姐厲害，這世上能跟她比一比本事的，一個巴掌數得過來，我算個啥嘛。」
無名心裏自然是不信的，你要啥也不是，昨日我姐姐怎會對你如此禮敬？人族都這樣不愛說實話嗎？
無名眸子轉動，忽然想到了什麼，愣在那裏許久。紫霽先生淡然地品著小茶，時不時瞥一眼神遊天外的少年，悠然自得。
「先生，那我姐姐是不是也與你一般，有讀人心語的本事？我心裏想啥她都能聽見？」
紫霽先生當即一拍大腿：「咦，那肯定呀！」
無名低頭不語，嘴裏未咽下的飯菜頓時沒了味道。
「窈……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此乃天性使然，姐姐你這不能怨我！不能怨我……」
對眼前少年心底所想之事一片瞭然的紫霽先生心中暗笑，這人皇之子倒真不愧是人皇之子，與他風流好色的性子像的很！
不過也難怪他，如靈帝那般衣着打扮，再加上那出塵脫俗的絕世容顏，那清麗高冷的氣韻……誒，我的心境亂了，這女人還是那般迷人心智……
紫霽先生輕輕搖頭吹着茶盞里的茶，暗自思索，人皇與羽帝的孩子，卻交給靈帝撫養，人皇雖死，你羽帝再忙得焦頭爛額，身邊帶個娃娃也不難吧？難不成……
一念及此，紫霽先生收起了想法，不再往下深思。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