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8 章 第 28 章

第 28 章 第 28 章

清風吹過窗,捲起窗下小案几上的紙張。

簌簌的紙張聲成為了偌大的堂中唯一的聲音。

酥酥跪坐在蒲團上,她手指絞著衣袖,不太敢抬頭。

師父跪坐在她旁邊,耷拉著肩膀還在跟那位冷麵的師兄解釋。

「好徒兒,為師就是收了個小徒弟,剛剛見面,你不要這麼凶,這孩子還小,會被你嚇到的。」

酥酥感激地看著身側的師父。

這是被維護的感覺。是很舒服的。

冷麵的師兄抱著手臂,盤坐在他們對面,靜靜打量著酥酥。

酥酥是能感覺到這位師兄的打量。她緊張地垂著眸,不斷眨眼。

這位是她以後的師兄了。師兄就是兄長,是家人。酥酥以前聽雲色說過,她和自己的師兄關係甚篤,是生死之交,可以為對方豁出性命的那種。

她曾經是羨慕的。因為她沒有。

現在有了。

只是這位師兄,好像是有些不喜歡她的。

因為她是……妖嗎?

酥酥抿著唇,沉默等待著師兄的發話。

「抬頭。」冷麵的師兄冷冰冰地喊她,「一直低著頭,地上有靈石?」

酥酥深吸一口氣,慢騰騰抬起頭來。

她還是有點害怕的,抬起了頭,但是沒有抬起眼皮,視線垂著,落在自己的手上。

冷麵的師兄仔細打量了她片刻,皺起了眉。

「我是你師兄,又不是來要你命的,一直不敢看我是怎麼回事?」

「膽小又敏感,你家裡人之前怎麼養你的?」

酥酥聽著師兄對自己的評價,毫不意外。她膽小又敏感,是個不討喜的妖。

她垂著眸,想家裡人的身份究竟有嗎?是沒有的吧。重淵從來都不是。

酥酥發現,她越來越難給重淵一個準確的身份了。

或許最開始的想法是對的。他是那一抹光。只是後來光消失了。

對家裡人這個角色,她找不出半個。

「……沒有家人。」

師兄抱著手臂沒吭聲,冷冰冰的視線落在了師父身上。

許末嘆苦笑著告饒:「好徒兒,你太凶了,收斂收斂啊。」

厭別雙擰著眉頭,不再言語。

許末嘆這才用手肘搗了搗身側的酥酥,故意用很大的聲音說:「這是你二師兄,修真界百年一遇的奇才,許多大宗首席弟子都曾敗在他的劍下。很厲害的!」

酥酥驚嘆又敬佩地看著她的二師兄。

首席弟子都打不過的人。這個看起來冷冰冰的師兄居然這麼厲害。

「喊人吶!」師父在一側無奈提醒。

酥酥立刻口齒伶俐,但是聲音有些小的喊了一聲:「二師兄。」

厭別雙被看的扭過頭去,半響,皺著眉轉過頭來:「嗯。見面禮,下次補給你。」

而後沖著師父揚了揚下巴:「先別說廢話,說正事。收了她,您待如何?」

許末嘆一聽徒弟的口吻就知道沒事了,立刻懶懶散散靠著,打了個哈欠。

「都是為師的徒弟了,自然是教她成才嘍。」

厭別雙聞言,而後起身,直接手指點了點酥酥。

「跟我過來。」

酥酥下意識地有點抗拒,去看師父。

師父則朝她揚了揚下巴:「去吧,你師兄要幫你看看。」

酥酥這才慢騰騰起身,跟在師兄的身後。

走到院中,厭別雙指點酥酥伸出手。

酥酥伸出手后,見自己這位師兄同樣伸出手,掌心凝聚一團靈氣,輕盈地覆蓋到她的手掌上。

與冷冰冰的外表截然不同,師兄的靈氣很溫柔。

像是溫泉。是暖的。

師兄收回了手,嗯了一聲。

「體內無法存靈,有些麻煩。」

酥酥趕緊獻寶似的把自己的小金碗拿出來舉到師兄眼前,生怕因為這種事被否定,她急切地說道:「我用小金可以存靈的!」

她已經不是小廢物了。她害怕被師兄嫌棄。

想成為家人,想成為能彼此愛護的家人。

千萬不要嫌棄她。

厭別雙第一眼看見的,是小師妹眼中的慌張,難以隱藏的擔憂。甚至有些等著審判一般的忐忑。

他難得地,有意識放輕了聲音。

「嗯,很厲害。」

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厭別雙自我嫌棄地嘖了聲。

酥酥卻鬆了口氣。她抱緊了小金碗。被說了很厲害。很厲害的肯定是小金,她能蹭到小金的一點點厲害,沒有被嫌棄。

「會些什麼?」厭別雙問。

「會畫符,劍法,煉丹,布陣……」酥酥掰著手一樣一樣數著。

酥酥不由得慶幸,自己被小舟拽著去了晚風庄。

她一開始什麼都不會,在藏書閣抄了那麼多的書,那些本領多少是記在腦子裡了。

厭別雙雙手抱臂,沉吟。

會的是挺多。多的有些意外。

酥酥忐忑地等待著師兄給她的評價,等了很久,師兄只是撂下一句知道了,讓她去休息。

只補充了一句。

「不要跟師父去擺攤。」

而師父也沒再來找酥酥去擺攤了。

酥酥在宗門休息了三天。這三天的時間,她能做的就是走走看看,熟悉熟悉周圍的環境。

而師兄期間來過。

給酥酥的房間中扔了一套起居物,都是嶄新的。也不知他什麼時候準備的。而扔下這套起居物,師兄也並未和她說些什麼。

師兄似乎很忙,酥酥很難見到他。

師父的話,似乎天天都會出門去。按照酥酥當初遇上師父的情況,他該是去擺攤了。

擺攤。

一支羽個下品靈石。所以師父是在外擺攤掙靈石嗎?

今日陽光正好,酥酥將錦囊中的一些符紙和法器翻了出來。

她自己畫的符放在一處,重淵給的放在另一處。

分了一會兒,發現她自己畫的符居然是厚厚一摞。很多。

酥酥把這些符紙抱著,想去問問師父能不能拿去擺攤換些靈石。

師父在後院里摘蔬菜。

酥酥遠遠看著,不由慶幸她這幾天都是一個人吃飯的。

畢竟她是一個吃肉的狐狸。最不喜歡葉子菜。吃口葉子菜要了她的命。

小竹籃里已經裝了不少的菜。

許末嘆拍拍手上的殘土渣,正巧看見了自己新收的小徒兒。熱情地招手。

「徒兒來,把這些菜拿到廚房去。」

酥酥拎起了小竹籃。這幾天她熟悉了很多地方,但是還不知道廚房在哪裡。

她沒好意思問師父,以為師父猜她都熟悉了,悶著頭拎著小竹籃去找了一大圈。

破花費了一番功夫才在東舍找到了廚房。

廚房很大很乾凈。乾淨得就像是很久無人使用,只是有人打掃落塵。

酥酥把小竹籃放到廚房,拍拍手,回過頭的瞬間,看見自己師父就在廚房門口不遠處。

師父抱著手臂,歪著頭看著她嘆息。

這把酥酥一下子弄緊張了,背著手磕磕絆絆喊:「師……師父。」

「徒兒,你不知道廚房在哪裡,就沒想過問一問為師嗎?」

酥酥垂下頭:「……我錯了。」

許末嘆抬頭看著天空,喃喃自語:「這破毛病,夠嗆啊……」

而後許末嘆勾了勾手。

「徒兒,來,為師今天教你一些必要的。」

酥酥從沉浸地不安中掙扎出來,抿著唇上前。

「你師兄說你會畫符劍法煉丹什麼的,從現在起,什麼都不要去想。咱們就做最純粹的。」

許末嘆背著手在前走。和初次見面時一樣,他的腳步看起來平緩穩健,實際上移速極高,需要酥酥賣力去追。

而且比上一次還要快。

快到酥酥不得不拔腿跑,一路狂奔,才勉強追上師父的腳步。

酥酥一路追到山上。

這座山遠看著巍峨鋒利,爬上山中酥酥有了更正確的感悟。是溫柔包容。

山勢的陡峭,踏入其中才發現內里是能包容初來者陌生帶來的磕絆,也用其高不可攀的艱難,溫柔的勸阻初來者。

酥酥喘著氣,咬牙看著前方不遠處師父的背影。

繼續追了上去。

她從未這麼累過。

每一步走得都像是挪著腿,渾身沉甸甸的,抬腳時,幾乎支撐不住自己身體的重量,搖搖晃晃地。

師父的背景似乎近在眼前,背著手轉過身來,靜靜地看著不遠處的她。

酥酥咬緊牙關,幾乎是一路跌跌撞撞,努力去向師父的方向靠攏。

好不容易終於追上師父。酥酥穿著粗氣,滿眼高興地看向師父。

而師父站在原地看著她片刻,似乎有些失望,轉身繼續往前走。

酥酥感覺喉頭都是缺水乾渴的緊澀,呼吸都成了壓力。

她咬緊下唇,幾乎連滾帶爬地追著師父的背影。

直到她一點力氣都無,趴在青草地上,連呼吸都快成為奢侈。

汗珠滾落到她眼皮上。

酥酥疲倦地閉上眼。

追不到,她連師父的背影都追不到。

師父對她那個失望的眼神,酥酥想起來都難受。

「徒兒。」

許末嘆回到她身邊,背著手靜靜看著狼狽不堪的小徒弟。

「你跟不上,為什麼不說?」

酥酥嘴唇動了動。她以為師父給她的要求,是一定要跟上。如果跟不上的話,師父就會失望吧,就像那個眼神。

「你當時明明已經達到極致,為師停下等你,等你開口,為何不說?」

酥酥一愣,汗水模糊了她的視線,甚至有些看不清師父的相貌。

她想,啊,師父停下來等她,是這個意思嗎?

她咬緊唇,有些狼狽地不敢去看師父的眼睛。

她……她不知道是這個意思。而且仔細回想一下,她並沒有去表達的習慣。

許末嘆伸手,將地上的小徒弟拉起來。

「這是為師教你的第一件事,學會坦述。」

「有事告訴自己的師長,或者向師長承認弱,這不可恥。」

「下次記住,有力所不能及的,必須明言告知,懂了嗎?」

酥酥腿還有些軟,勉強站定后,沉默著點了點頭。

她只是……只是沒有這個習慣。

畢竟以前沒有一個可以這麼去說的人。或許最早的最早,她習慣什麼都給重淵說,可當重淵一時興起會聽一會兒,後來他聽的少了,酥酥說得就更少了。

在赤極殿幾十年的時間,她好像已經失去了一些能力。

師父教給她的第一件事。

她記住了。

酥酥也是後來慢慢才知道,宗門的這座山,越往上走威壓越大。她那天不過是在山根往上走了一截,就根本支撐不住。

而師父說,爬上峰頂才算是學有所成。

嚴肅的師父好像只是那麼一天,之後酥酥再遇上師父,師父樂呵呵換了個模樣,背著小竹簍要去擺攤,還招手讓酥酥過來,問她想要什麼,給她帶。

酥酥立刻回想起了酥糖。

「師父回來的時候,可以給我帶點酥糖嗎?」酥酥問得小心翼翼。

許末嘆感慨地笑了:「果然還是個小幼崽,沒問題,為師回來的時候,給你帶糖吃。」

酥酥笑彎了眼,目送師父離開。

好像一下子,酥酥找到了一種歸屬感。

酥酥頭一次這麼期盼地等待。

等待的過程,酥酥順手將院落里的野花澆了澆水,除了雜草,之後拿出小金繼續練習收放靈力。

只是心中有所期待,沒一會兒,她就會抬頭看遠處。

從離開赤極殿後的第一個目的,她就是想來衛國吃酥糖的。沒想到兜兜轉轉了這麼一大圈。

酥糖在她心中,好像已經不是個單純的糖了。

今日師父出去了不多久,一個多時辰就回來了。

遠遠看見守在山門處的小徒弟,許末嘆笑著搖搖頭。

難得,能養個小孩兒。

「小乖徒,來,吃糖。」

師父招手,酥酥立刻收起小金碗,蹦躂著去接師父。

喊了一聲師父,懷裡就被塞了一個小油紙包。

油紙包打開來,裡面是各式各樣的酥糖。沉甸甸的一大包。

「謝謝師父!」

酥酥滿眼都是欣喜,酥糖的香甜氣息,是她近日來聞到的最好聞最好聞的氣息。

是充滿喜悅,滿足的氣息。

許末嘆摸著下巴。

別說,收個小崽徒弟還挺有趣。

「給你一天休息,明天起,為師要正式教你些本事了。」

酥酥瞭然。

她也期待著。

回到房中,酥酥從一油紙包的酥糖中只取了一塊出來,咬一口,滿足地眯上眼。

在嘴裡融化開的味道是甜的,甜而不膩,還有芝麻和花香。

小狐狸高興地在小榻上打了個滾。

心心念念太久的東西,會自動給加上一些滿足,這份滿足讓酥酥很愉悅。

吃了糖的小狐狸,第二天早上要早起了。

師父叮囑她換一身利落的衣裳。

酥酥的錦囊里裝著的衣裳,大多是廣袖,睡在樹上時,袖子被風吹起鼓鼓地,會給她一種有翅膀的感覺。

她從其中找到了兩套窄袖。一套是白色的,是在山莊里長穿的。還有一套是淺橙色的。

酥酥選擇了淺橙衣衫。

早早的,她就等候在門口。而今日師父也是早起了。一身利落的青衫,背上背著一個小竹簍。

酥酥立刻低頭從錦囊里掏啊掏,掏出了她的一個小竹簍。

學著師父的模樣背在背上。

一大一小師徒二人,同樣背著小竹簍,去往側山。

今天的任務是要去採礦。

師父說了,她現在需要一塊上好的礦石,先給她打磨一個工具。

礦石。酥酥以前沒有見過。

爬上山之後才發現,原來有礦的山和平日里的山,瞧著還是有些差別的。主要差別在於山體的材質。

側山就是宗門的礦山。師父說偶爾會帶徒弟們來採礦,畢竟所需甚少。

在礦山上,酥酥跟在師父的身後,見師父左右看著,腳下一點,從東到西,再對酥酥招手。

採礦酥酥是不曾見過的。也不需要她見過。師父抬手取了個小尖錘,隨意在山壁上鑿了兩下,掉落出一塊石頭來。

而後就指點酥酥,學著他的樣子去找一些礦石來。

酥酥握著小尖錘,左鑿鑿右鑿鑿,還真的鑿到了一塊礦石。

和師父的放在一起,也有好幾塊了。

許末嘆掂量著,足夠。這才帶著酥酥回到山腳。

而酥酥又認識了宗門裡的一個新地方,是宗門的鍛煉室。

鍛煉室內有巨大的火爐,還有煉造台,牆壁上掛著大大小小不少的工具。

酥酥見師父將那些礦石齊刷刷倒到連灶台,抬手招了她過去。

「用你的靈力,將晶石從裡面剝落出來。」

酥酥掏出小金碗,試著運轉靈力,注入礦石之中。

礦石許久都沒有反應。

酥酥再次吸收整整一碗的靈力,重新加持。

師父抱著手臂在一側看了會兒,吩咐:「注意中心點,你的著力處放在內中,而不是外層。」

酥酥深吸一口氣,再次提起靈力注入。

這一次,過了不多時,礦石外層的雜質慢慢被剝落下來。

鍛造台上,躺著色澤截然不同的礦。

「不錯,」許末嘆不吝誇獎,「一點就通,徒兒做得很好。」

酥酥被誇得笑彎了眼。

「剝落出來是第一步,也可以算不得第一步。真正重要的是鍛造。」

師父將幾塊礦放到火爐中,吩咐酥酥加以靈力去煅燒。

趁著晶石在靈火的作用下有了些許形態的不同,再即刻拿出放在鍛造台上。

師父遞給酥酥了把鎚子。

酥酥握著鎚子,驚奇地看來看去。

這還是她第一次用這種工具,她試探著揮了揮。感覺很微妙。

「別人的工具你用得再趁手,都沒有自己的好。」

「今天為師教你做一把鎚子。這把鎚子的第一個要求,就是為師對你的要求——」

許末嘆看著酥酥,認真說道。

「經得起千錘百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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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妖寵她跑路不幹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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