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第 73 章

白石優紀的行動力相當值得稱讚,她在做了決定之後沒有跟任何人交代就跑進了警視廳，甚至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明明現場已經被拉起了警戒線。即使是被稱為「直擊現場第一線」的日賣電視台記者攝像頭也沒有將白石優紀拍入鏡頭。她就像被所有人都無視了一樣,只是堅定地朝著警視廳跑去。白石優紀並不是第一次進入警視廳，作為被倒霉牽連進案件的當事人也曾被數次邀請到這裡來做過筆錄，同樣喝過高木渉端來的難喝到要死的咖啡。然而在一片瓦礫碎石與火海煙塵中，她連抬頭辨認方向的動作也沒有，只是順著直覺朝著一個方向兀自前行。坍塌的碎塊瓦礫從未在她的頭頂落下,而煙塵灰土也像是被一隻不存在的手拂去,並未阻擋她的視線。所以她很快就看到了,扛著三個人艱難前行的亞伯,以及他身後那架著中島敦,走得踉踉蹌蹌的名偵探。那原本壓在黑色頭髮上的貝雷帽早已不見了蹤影，而那一頭黑髮也因為血塊與灰塵的凝結而凌亂糾結在一起,看起來髒兮兮的。小半張臉被凝結的血污遮擋住，也遮住了那雙原本鮮活靚麗的碧色眸子。看起來好不狼狽。白石優紀看著江戶川亂步一步一個腳印，嘴上雖然在嘟囔著什麼，扶著中島敦的手臂卻穩到一動未動，哪怕走路已經開始變得搖搖晃晃。白石優紀想也沒有想就朝著那位名偵探沖了過去，在對方差一點被絆倒前拉住了他。「歡迎回到人間。」她淺金色的眸子帶上微笑，眸子充盈起了水潤的光。眨了眨眼睛，將糊住視線的淚水眨去。白石優紀穩穩噹噹地扶住了江戶川亂步,甚至還能幫他分擔一些中島敦的壓力。明明是那樣嬌小到甚至被最初的五條悟嘲笑過「發育不良」的身形，但白石優紀的力道可比養尊處優連路都不怎麼願意走的江戶川亂步大多了。再怎麼嬌小,她到底也是從遠月學院成功畢業的廚師啊。哪怕擅長的是甜品,但在學院里整天舞刀弄鍋的行為還是很好地鍛煉了她的體力。甚至她都敢說自己的體力妥妥能秒殺戰五渣的江戶川亂步。「……你來幹什麼啊……」江戶川亂步認出了白石優紀,嘴唇動了動,卻並沒有說出什麼，只是騰出手來將臉上的血水與汗水粗魯地擦去，緊咬著下唇在白石優紀的力道下將中島敦一起扛出了警視廳。哪怕再想說什麼，名偵探也很清楚，這種時候並不是敘舊的時機。他們的處境還很危險，哪怕白石優紀天生好運。不管是要發火還是要發泄，先等他們安全了再說。亞伯到底是吸血鬼獵人，體質異於常人，手上扛著三個人還能穩穩噹噹地跑出去，當然，白石優紀的幸運給了他很大的幫助。他可以不用再關注頭頂何時掉落的天花板，可以閉著眼睛直接無腦沖。於是在交託了手上的三人組之後，他很快又折返回來，一彎腰，將白石優紀和江戶川亂步一左一右抗在肩膀上，手上拎著中島敦，大步朝著與謝野晶子跑去。「亂步先生，敦！」在救人的時候，與謝野晶子本來就放了半分注意力在亞伯那邊，這會兒看到被亞伯帶來的中島敦和江戶川亂步立即慌了神，雖然手上還在替傷員治療，但眼睛已經朝著兩人看去了。「我沒事，先救敦。」江戶川亂步因為中島敦的保護所以並沒有受到太大傷害，頭上的傷口早已經止血結痂，最多的還是帶著中島敦尋找出路時磕磕絆絆而弄出的皮肉傷。雖然看起來狼狽了一些，但生命並沒有大礙。中島敦不一樣。「我知道了。」哪怕再想看看江戶川亂步到底傷成了什麼樣，但在這種時候，和江戶川亂步相處多年的默契早已經讓與謝野晶子對名偵探的判斷不再抱疑，她十分順從地替中島敦進行了救治，同時還有那三位被亞伯先一步帶出來的刑警們。「亞伯沒事吧？」白石優紀哪怕衝進去了一圈救人，但她身上反而乾乾淨淨，看不出半點遭受過煙塵瓦礫與灼熱侵害的模樣。「我沒事，」亞伯接過白石優紀遞過去的紙巾擦了擦臉頰，將臉上沾染到的大半血跡與臟污擦去，雖然頭髮還是那樣灰撲撲的，但整個人看起來好上很多。只是這位並沒有大礙的前神父看著白石優紀的時候，眼裡帶上了擔憂，「但是優紀小姐，太衝動了。」他長嘆一口氣，對於白石優紀的冒險行為後怕不已。哪怕從各方面都聽說了白石優紀的體質，自己本身也感受過幾次那神奇到只能說是被神偏愛的好運，但在這種時候，他還是覺得白石優紀太過於相信自己的「幸運」，做出來的行為讓他到現在都有幾分后怕。白石優紀到底是有多自信自己根本不會出事啊？

這可不是什麼闖關遊戲，她到底為什麼篤定自己會成功在不斷掉落磚塊以及火勢洶洶的警視廳和他們成功匯合啊？萬一她不但沒救出人反而還被困死在裡面呢？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只是一個沒有特殊能力的普通人啊？虛無縹緲的運氣在任何人眼裡都只不過是說著聽的玩笑話。「啊……還好吧？」白石優紀是篤信自己不會出事的，這是一種無法對人言明的預感。雖然她已經有很多次都說過自己在做事之前都已經有好好考慮過，但無論是亞伯還是白石克己，他們的反應都是不相信。哪怕奇迹在他們面前出現過再多次也一樣。「笨蛋。」江戶川亂步咬牙接受了傷口的清洗消毒，然後瞪著一張臉看著急救組把自己的大半張臉包圓，拒絕了跟車到就近醫院進行檢查的指令，然後緩緩走到白石優紀身邊。他伸出一隻手，輕輕敲擊在白石優紀的腦袋上。「那麼危險的地方，為什麼要進來啊？」雖然江戶川亂步敲擊的力道並不重，但是從沒有被名偵探這樣對待的白石優紀還是條件反射捂住了自己的腦袋，然後傻乎乎地看著他。「因為你們都在裡面啊……我想救你們。」小姑娘圓乎乎的小臉蛋帶著傻乎乎的語氣回應，聲音還是像之前那樣軟軟糯糯的，就好像是軟綿綿的大福，摸起來滑滑嫩嫩，掰開來，芯子也是甜乎乎的。「而且，我也不會出事的。」白石優紀一直都很奇怪為什麼身邊的人明明都很清楚她的體質，也知道她不會想也不想就衝動地一頭栽進警視廳救人，但無論是亞伯，還是江戶川亂步的語氣，甚至是與謝野晶子在知道她的行動后都露出了不贊同的表情。這些人應該很清楚她不是那種會去送死的人吧？「你這個小笨蛋，真的是無可救藥！」看到白石優紀一臉無辜的疑惑鬱悶，江戶川亂步從都快要無語望天翻白眼了。原本只是想敲打一下的心思很快變了，用酒精消毒過傷口的手抓在白石優紀的肩膀處，江戶川亂步懟在白石優紀面前，用儘可能大的聲音道，「因為大家都很關心你啊！」「這和你的體質無關，和你會不會受傷，有沒有深思熟慮過根本沒有任何關係！」「哪怕你是超人，但關心你的人還是會擔心啊！」「不用名偵探推理，這是哪怕普通人都能輕而易舉看出來的事！」「誒？」聽到江戶川亂步的話，白石優紀的表情看起來更傻獃獃了。她與江戶川亂步對視半晌，過了好一會兒才理解了對方的意思，只是表情看起來更迷惑了。但白石優紀臉上的迷惑只展露了一瞬，很快又收起了剛才那一瞬間露出的茫然，「所以說，亂步先生也是因為擔心我嗎？」她看著眸子里難得閃爍著怒意的名偵探，聲音很輕地發出疑問。聽到白石優紀的問題，江戶川亂步像是被燙到一樣將手鬆開，然後避開了她的眼睛，「當、當然了，名偵探也不是那種不識好歹的混賬。」「你一直請名偵探吃甜品，名偵探當然也是把你當成朋友的。」只是一邊說著一邊移開眼神的江戶川亂步，回想起剛才那樣瞬間白石優紀在聽到他的話時露出的那種茫然與淡漠的眼神，心又往下沉了沉。小笨蛋……果然很難搞啊……名偵探這麼想著，心裡卻湧起一股不服輸的勁。他一定要把白石優紀那個小笨蛋的腦子給拗正。小笨蛋已經這麼笨了，要是沒人看著點，到時候被騙了還在幫人數錢呢。名偵探既然承認了這麼個朋友，乾脆就勉為其難一點幫她再把把關吧……這麼想的名偵探自己都沒有意識到，他可不是那麼愛管閑事的性格。江戶川亂步看得太清楚，活得也很清醒，除了真正被他放在心裡關注的那些人，他才不管別人作死呢。白石優紀這種毛病並不會影響她的正常生活，也不會影響到她的未來。因為她是真的被神明寵愛的孩子，她是真正的神子。但江戶川亂步，卻偏偏要挑戰命運，將她從神的位置拉下來，重新成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