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祠堂

二月柳芽初發，遍地新綠，枝頭的杏已吐了蕊，氣候卻還是冷，正應了那句，一汀煙雨杏花寒。

姜芷凝年近二八，已過及笄，季氏將她喚去主屋，每日教她如何處理府中事物，說是北梁貴女的必學之術，女子過及笄之年可行婚配，北梁對此事管的比較寬鬆，女子十七八歲仍待字閨中的大有人在，季氏膝下就這麼一個寶貝女兒，自然是捨不得早早的送她出嫁，不過該教的總得教，免得以後嫁去婆家，面對手下的人都不知道該如何管教。

她不禁腹誹，古人都有戀童癖吧，十多歲的小姑娘就嫁人，完全與現代提倡的優生優育晚婚晚育相背離。

作為一個25歲就讀完博士並在一流醫院工作的女青年，她的學習能力還是很好的，這些東西並不難學，跟着季氏多學兩天也能獨自處理一些小事了。

幾日後，攬月閣。

她正坐在書案前翻看季氏讓人送來的賬本，就聽見丫鬟們在門外說話的聲音。

「怎麼回事？」朝雲出去詢問了情況，沒多久進來稟明：「二小姐鬧絕食，現在暈倒在祠堂了。」

「那就去請大夫，來這兒鬧什麼。」她把手中的賬本放下，姜芷瑩的花樣真多，這才不到一個月就憋不住了，開始興風作浪，問道：「此事母親可知情？」

朝雲思考一會，答道：「夫人應該還不知情，否則落英閣那幫人，是萬萬不敢鬧到咱們跟前來的。」

她低垂著眉稍微思索便明了，看來是故意為她做的一場戲，姜芷瑩就是逼着她去呢，那就如她所願。她站起身來，理了理衣服，道：「走吧，去看看我那二妹妹。」

姜氏祠堂。

裏面姜芷瑩已經醒了，丫鬟端著清粥想喂她喝下，她的生母也在一旁勸她，她卻拗的很，怎麼也不肯喝。

見此情形，她心中冷笑，這麼低級的絕食把戲，也要拿出來博取同情。

她走進去，蓮姨娘一看見她就跪下來乞求，捏著帕子哭喊：「大小姐，您大人不記小人過，就饒了瑩兒吧，她是被人陷害的呀，瑩兒膽子那麼小，怎麼敢做出害人的事呢？」

姜芷瑩臉色蒼白，眼中含淚，因為絕食的關係，說出來的話也是有氣無力：「長姐，都是瑩兒的錯，你怎麼罰我都可以，瑩兒無話可說，但是請你不要生瑩兒的氣好不好。」

蓮姨娘接着道：「大小姐，你是知道的，平日裏瑩兒對你萬分尊敬，她怎麼敢對你下手呢，定是有人栽贓陷害，離間你們姐妹之情。」

母女兩跪在地上，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不知道的還以為誰過世了，都在祠堂奔喪呢。

「夠了，都住嘴。」她直覺得耳根子疼，這對母女拿她當傻子耍呢，以為哭上幾句這事兒就揭過去了，季氏既然真的處罰了，就說明此事必定和姜芷瑩脫不了干係，否則沒有確鑿的證據，季氏也不會冒着被罵作欺壓庶女的惡主母也要罰她了。

「蓮姨娘和二妹妹是覺得母親的做法不妥？」

「妾身不是這個意思，妾身只是心疼女兒。」季氏雷霆手段，蓮姨娘哪敢對她置喙，只能連連否認。

「長姐莫怪，姨娘是為了我才來的，都怪我。」姜芷瑩本來就生的一副羸弱純良的相貌，此刻眼中的淚像串珠似的往下掉，看起來楚楚動人，分外可憐。

可惜她不是男人，不懂憐香惜玉，任憑她們哭得再可憐也沒用，直接道：「蓮姨娘這話好沒道理，你心疼女兒，我在床上昏迷不醒的時候，難道我母親就不心疼了嗎？」

妾身不是這個意思…」蓮姨娘沒有想到姜芷凝會這樣回答，一時不知道該如何接話。

姜芷瑩見她娘被堵的接不上話，也驚詫於姜芷凝的變化，姜芷凝向來都是高高在上，懶得與她們多言，每次嫌麻煩就直接讓她們回去了，今天卻是反常的很。

不過姜芷瑩反應很快，一看這條路走不通，馬上就換了方向，掙扎著爬起來，道：「長姐不肯原涼瑩兒嗎？那瑩兒還活着做什麼，不如死了算了。」

說完就要一頭撞上柱子，可惜她絕食太久，根本就沒有力氣走動，還沒走兩步就倒了下去。

姜芷凝平靜的審視着這場鬧劇，只覺得好笑，她站在那裏，一步也不動，低眉俯視着二人，語氣無比的淡漠：「國有國法，家有家規，做錯了事想乞求原諒，可不是哭一哭鬧一鬧就行了的，我一向看重行動，而非嘴上功夫，二妹妹既然想讓我原諒，那就先把身體養好，而不是在祠堂里鬧絕食自殺，傳出去有損我姜家名聲不說，更是辱沒了姜家列祖列宗。」

她瞥一眼蓮姨娘，道：「蓮姨娘教女無方，罰其禁足三月。」

「今天的事情誰也不許傳出去，這些日子負責二小姐膳食的人，全部下去領罰，從今天起，二小姐罰跪期間，必須盯緊了，若再出現今天這種情況，就別怪我不近人情，到時候把你們全部發賣出去。」

蓮姨娘微張著嘴，半句話也不敢說了，從前姜芷凝不與她們糾纏，她們就誤以為姜芷凝好拿捏，回回被季氏責罰了都去她面前鬧一鬧，姜芷凝心裏煩悶，就打發她們回去了，處罰也就免了，可她們忘了，姜芷凝是府里的正經的嫡出小姐，她只是買來的小妾，姜芷瑩雖擔了個二小姐的名頭，嫡庶身份卻是雲泥之別，姜芷凝若想責罰她們，就是一句話的事罷了。

姜芷瑩氣絕，卻沒有辦法辯駁，她掙扎着想要爬起來，無奈有心無力，只能恨恨得低着頭，心裏已將對方咒罵了千萬遍。

她這副樣子被盡收眼底，姜芷凝不欲和她蹉跎，轉身走了出去。

姜芷瑩絕食這麼多天卻沒有一點風聲傳出來，要麼是底下人怠慢，要麼就是買通了看守的人，不論是哪種情況，都必須杜絕。姜芷瑩想擺她一道，今天的事要是傳了出去，季氏和她的名聲就都毀了，到時候人人都會認為姜府的主母和嫡小姐為人惡毒，容不下庶出的女兒。

看來從前的姜芷凝並不在意這對母女，放任她們太久了，才會淪落到如此地步，先是被人害死，現在又被陷害，可惜現在已經不是原來的姜芷凝，而是她。

她交代完以後，重新調了一批人來看守，然後才離開。殺雞儆猴，府中上下對這位大小姐更加敬畏，再不敢與落英閣有往來。

季氏聽說了這件事情，感到十分的欣慰，從前蓮姨娘母女一鬧，凝兒就放過了她們，作為母親，她一直擔心姜芷凝性情過於柔軟，容易被人糊弄，現下看她處理那對母女，手段乾脆利落，絲毫不給她們胡攪蠻纏的機會，不愧是她季錦的女兒。直接把府里的大小事宜全權交於她打理，名日熟能生巧，鍛煉她的掌家能力。

現在她每天雞鳴則起，上午處理家務，下午研習詩詞歌賦，日子過得無比充實。午後，姜芷萱來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