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租車，買水罐

秋思這輩子都忘不了2010年的夏季，她整晚整晚愁德睡不著覺，明明到雨季了，卻一滴雨都不下。一些迷信的村民為了秋雨還跑到寺廟裡請師傅做法事，幾場法事下來雨沒下反倒是空了褲兜。後來大家也不求雨了，家家戶戶都開始節約用水，以前洗臉一盆水，洗腳一盆水，洗完就隨便倒了。現在一家人用一盆水洗臉洗腳，洗完腳還要把水倒去澆菜地。

秋思不禁反問自己，故鄉怎麼了？天氣怎麼了？小的時候她去上學經常淋成落湯雞回來，現在一年到頭也不見兩場酣暢淋漓的大雨。她崇尚自然，因為生態和自然帶著雨和閃電來她的家鄉，滋潤這片土地。如今地球生態惡化，導致極端天氣肆虐，人，在自然面前顯得那麼可笑。

從屋頂上下來，她去了網吧，檢索有關氣候，生態，地球的相關信息。直到十點多才回家。從那時候起，她出門買東西不用塑料袋，用帆布袋，多次循環使用。出去吃米線從不外帶，別人放火燒田埂的雜草，輕鬆容易，她卻寧願拿鐮刀割到傍晚。在春雨鎮，她是一隻特立獨行的豬。

為了讓姜吃上水，她找了家附近一個有農用車的大叔，雇傭大叔給她開車拉水。每天工資70元，油錢另算。雇了車和司機，她又在垃圾回收站倒騰到了一個很大的廢棄油罐。那油罐是人從車上拆下來的，賣廢鐵稱給了回收垃圾的人。她從小到大都和收垃圾的老闆相熟，因為經常來賣垃圾。所以老闆知道她要尋水罐，第一時間通知了她，還按照收購價格賣給她，沒找她錢。

有了水罐和農用車，秋思就和司機開著車到處找水。飲用水源是一定不能去碰的，那是要留給人和牲口吃的水。所以她只能找其他還沒有乾涸的水庫，池塘里的水。找遍了附近幾個村子終於找到兩處池塘，秋思扛著水泵，脖子上掛著管子就往池塘邊撒腿跑去。

那水泵有三十來公斤，司機目瞪口呆的望著這個瘦弱的姑娘迎著日光沖向池邊忍不住露出個笑來。

從那時候開始，秋思白天請人拉水，晚上就澆水，白天黑夜輪軸轉。一個月有一半日子都是這樣過的。

秋收高考結束回來，第一件事就是跑來看姐姐和奶奶。秋思帶著草帽，卷著褲腿，穿一件白襯衣站在院子里沖他笑。當時她臉上都是汗水，手上戴著手套在勻化肥。為了方便施肥，她用家裡的化肥口袋把化肥一袋分成三袋，放到三輪車上，拉去地里，一袋一袋背上去給姜施肥。

秋收獃獃的站在門口叫了她一聲「姐！」

她笑著抬起頭來。

秋收心裡刀絞了一般的難受，姐姐黑了，瘦了，那腳杆子還沒他家的煙桿粗呢。再看看他，在學校養的白白嫩嫩的。眼睛逐漸濕潤，他忍住不掉下眼淚來躊躇道「要是···我沒有掏那個馬蜂窩，是不是你現在坐在大學教室里？而不是卷著褲腿打量著今天要撒多少化肥？」他無力的靠在門板上「姐！你倒了八輩子霉才遇上我們這一家子！」

秋思噗嗤一聲笑起來「你瞎說些什麼狗屁啊？我這輩子最大的福氣就是和你們成為一家人。怎麼？你嫌棄姐當農民？」

秋收搖搖頭「我只是···恨死自己了！」

「和馬蜂窩沒關係，我本來從小成績就沒你們好！別亂想，別瞎說了，有這時間哀嘆，還是趕緊來幫姐姐勻化肥吧！勻好化肥，你就和我一塊去撒，有了你肯定事半功倍！」

秋收這才走過去幫姐姐勻化肥。

勻完化肥秋收坐上姐姐小三輪的車廂里，和姐姐一塊到地里幹活。

一人扛著一袋化肥爬到坡上，每株姜附近都撒一小把化肥，再撒兩天化肥秋思就又要拉水來澆水了，水澆進去，肥料就跟著水鑽進土壤里，讓姜在土裡迅速生長壯大。

因為秋收的幫忙，那天秋思收工的早，太陽還沒落山秋思倆人收拾了空口袋往三輪車走去。秋思道「走，今晚上在老房子吃晚飯，我回去多炒倆菜。」

秋收擺擺手「你就別炒了，我不挑食，回去奶奶做啥咱吃啥！白天幹活那麼累，回去你好好休息。」

秋思道「今天有你幫我，算是快的。往天我灑到天都黑盡了才得回家呢！」

「明天呢？還撒嗎？我明天還來幫你！」

秋思點點頭「撒啊！再撒兩天又要拉水來澆。你明天要是來，記得戴帽子，像你這樣曬會蛻皮的，到時候你媽得心疼死！」

上了三輪車，秋收依舊坐在後車廂，大風一吹，他的劉海就被風吹起來，光潔的額頭露出來，髮際線往後移了好多。要不是為了遮擋他的光亮額頭，他也不會剪個劉海，娘炮死了！

車子依舊停在巷子口，二嬸正從老屋出來，秋思笑著叫她「二嬸，你來了！」

二嬸沒搭理她，越過她徑直走到秋收跟前假模假樣的說「秋收啊，怎麼去地里了？媽這麼些年都捨不得讓你去挖一鋤頭，怎麼今天幹活干到現在？我都說了，讓你在家看書，怎麼還跑出來？媽看看，有沒有傷著哪？有沒有曬掉皮？」說著就拉著秋收胳膊目光到處巡視。

秋收不耐煩的掙脫她「就是撒個化肥，又不是去幹什麼核試驗，怎麼會受傷？怎麼會掉皮？媽，你別那麼誇張好不好？」

秋思好笑的沖弟弟聳聳肩進門去了。她這個二嬸，哪個兒子成績好，哪個兒子就是寶。以前秋實是寶，現在秋收是寶！

「明天不許去了，知道嗎？媽都捨不得使喚你，你倒是好，跑這來讓別人使喚了！」二嬸扯著秋收往家去。

秋收無奈的跟著她走「你別說的那麼難聽！雖然我們分家了，但她還是我姐，我幫她干點活怎麼了？咱家那點地，我爸和你就搞定了，我姐只有一個人，什麼都要親力親為，也沒個幫忙的，我放假了就是該幫幫她的。你不知道，我們小的時候她很照顧我們，她初考我還掏馬蜂窩把她蟄住院了。要是沒我···」

二嬸搶過他的話「要是沒你掏馬蜂窩，她現在肯定在學校坐著上學呢！別再說這話了，我都聽你說了百八十遍了！我告訴你，就算你不掏馬蜂窩，你姐也不能去上學了。因為你大伯死了！知道什麼是死了嘛？就是不再這個世界上了。他走了，上有老，下有小的，你姐當然要回來照顧著家裡了。你想想，你奶奶要不要人照顧，你妹妹要不要錢上學？你小孩子別頭腦簡單了，什麼事情都要仔細想想的！」

秋收聽了這話猛地抽出母親拽著的自己的胳膊凶神惡煞的說「你也知道有責任啊？奶奶該是我姐的責任嗎？該是你和我爸的責任！你現在這樣做，難道不怕以後你老了我和秋實也互相推搡著不想養你嗎？」

二嬸聽了愣愣的望著秋收，母子倆對視了一分鐘，最後她紅了眼哭道「我不要你們養！你們有本事就讀書，離開春雨鎮，去大城市，過好日子！我就算在春雨鎮要飯我也不會去大城市找你們的！」說完轉身蹬蹬蹬的走了。

秋收嘆口氣，追著去了，他這個媽，真是典型得不能再典型的農村婦女思想和嘴臉了。可再怎麼樣，她是他媽啊！他不能不管。他接從小教育他們，百善孝為先，連父母都不孝順的人大概是沒什麼真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