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Beyond陪她

天太熱，她用塑料瓶帶著的涼白開很快就喝光了，為了解渴她只好蹲在地上把嘴湊到水管邊喝水。那水帶著一股塑料味兒，還有些泥土的味道，秋思喝了一口，蹲在地上想，這樣喝會不會得什麼病，這水就是直接從大溝里抽上來的。想了想，她又底下頭去喝了幾大口，她要是不喝這水，現在就得渴死！

喝了水歇了口氣她又爬起來繼續拉著管子澆水。

因為弄水管浪費的時間太多，所以澆了一天只澆了一半，還有一半姜苗嗷嗷待哺。

太陽已經落到半山腰上，秋思坐在三輪車上發動她的小三輪，晚風襲人，滿身的臭汗被風一吹消散開了，餘暉打在一身泥土的姑娘身上，而她帶著滿腹飢腸轆轆和小輪一起往家趕。

自打奶奶閃了腰以後秋思就禁止她再上屋頂，為此她在院子里拴了一根鐵線，專門晾衣服的。秋思的小三輪嘟嘟嘟的剛到巷子口奶奶就聞聲而來。秋思車拐進巷子，奶奶站在門口笑呵呵的望著她道「回來了，快來吃飯！」就像她小時候上學一樣，放學剛進巷子就能看到奶奶站在屋頂喊她了。

那巷子口有一個拐角挺寬的，停放她的小三輪正好。秋思停了車，拿著帽子過來，奶奶臉上的笑漸漸消失。面前這個滿身黃泥，褲腿高卷，頭髮有些亂，臉曬得通紅的小姑娘哪還是自己水靈的孫女。她心疼的摸摸她的臉道「快去洗洗臉，洗洗手，多吃點肉，奶奶做了芹菜炒肉。」

秋思嗯了聲，走進院子直接開了水龍頭，彎腰把手湊在水龍頭下洗手洗臉。

「吃過飯奶奶給你燒點水，進屋去洗個澡，別家的姑娘都是香香的，就你，天天滿身灰土，蓬頭垢面，將來怎麼找對象？」

秋思甩著手上的水進了廚房「別費勁兒了，還有一半苗子沒澆水呢，這都種下去快半個月了，雖說姜命大，但要再不澆水，這些姜苗非死不可！」她一屁股坐到小板凳上接著說「我吃過飯就走，接著澆水，今晚非得透透的把那些姜苗灌溉一次不可！你幫我把爺爺買的那個特別大的充電電筒拿出來，我等下拿著去地里。」

奶奶喝道「不行不行！大晚上的你去澆什麼水？明天早上再去！你沒聽說，前段時間有一個小姑娘大晚上的在街上喝醉了，結果被一個瘋子非禮了，後來因為瘋子不負法律責任姑娘想不通就自殺了！你一個人大半夜在山地里澆水，多危險吶！」

秋思堅定的否決了奶奶「不行，明天又是大太陽，今天晚上我一定要把水澆透了。要是那些姜苗死了，我就把我爸用命換的錢白糟蹋了！」她說著大口扒了兩口飯「奶奶，您別擔心我！我跟著我哥學過好幾招呢，一個大男人說不準都打不過我！誰也不敢打我主意。」

奶奶坐下端起飯碗吃了兩口又道「我就知道勸不住你！你和你姑媽一樣犟脾氣！那我和你一起去吧！我就在車上坐著等你，好歹有個人陪著！」

秋思立刻擺擺手「不行！不行！您好好在家就是最好的了，去了萬一崴了腳什麼的老胳膊老腿肯定又是骨折，骨裂了！到時候誰陪您去醫院？所以為了我著想您還是乖乖在家吧！您放心，我爸和我爺爺，還有我姑媽，都在天上看著我呢！他們會保護我不受傷害，會保佑我大富大貴的！」說完粲然一笑。

臨出門的時候奶奶給了她一瓶噴蒼蠅蚊子的滅害靈，她說「你隨身攜帶，要是來個壞人，你就噴他眼睛，我看電視都那麼演的。噴完給他倆石頭，然後你就騎車跑回家！」

秋思點點頭拿著噴霧和電筒騎上小三輪又走了。

打那以後她就愛上了夜裡去地里澆水。不是因為心大，實在是晚上澆水舒坦啊！夜風涼涼的，也沒有大太陽，就是蚊子多了點，但她有奶奶硬塞給她的滅害靈，她把那滅害靈往自個兒衣服褲子上噴一遍，蚊子見了她就繞路飛。

你說她害怕嗎？年紀輕輕的小姑娘多少還是有些怕的，她不信鬼神，不怕壞人，可她一個人孤單啊！人一旦覺得自己孤單了，恐懼和害怕也就找上門來了。於是，她就把手機拿出來放歌。

在那些蒼翠的路上

歷遍了多少創傷

在那張蒼老的面上

亦記載了風霜

秋風秋雨的度日

是青春少年時

迫不得已的話別

沒說再見

音樂一響，beyond陪著她一塊澆水呢，她就不覺得自己孤獨了。

她天生五音不全，初中的時候每次她一哼歌劉艷就忍不住仰天大笑。現在她依舊是左聲道，可是現在她在山坡上，又是夜裡，別說幹活的村民了，連個鬼都沒有，她終於可以無所顧忌的嚎兩嗓子了。

說起劉艷，她去了省城的醫學院上大學去了，學臨床醫學，打那以後秋思和她的聯繫也少了，一個忙著生活，一個忙著夢想，兩個人的話題不可避免的在消逝。春節的時候她們約著去找過向南，她丈夫現在在外面幫人開車，收入剛剛夠一家人開銷。因為小孩沒人帶，所以向南不能出去工作，在娘家帶孩子，每個月方一發工資就把錢全給她，，自己只留幾百元零花錢。

那些日子裡，秋思總是披星戴月的在山坡上給姜澆水。中午最熱的時候她就在家做家務，給三輪車充電，看書，看電視，有好幾次，她提起筆，想寫些什麼，最後都無疾而終。

5月初的時候，大溝里的水也完全乾涸了。那溝里的水是從一座高山上流淌下來的山泉水，大溝乾涸意味著乾旱愈發嚴重了，就連山裡的泉水都枯竭了。整個鄉鎮謠言四起，有說誰誰誰得罪了龍王所以龍王不肯降雨的，有說這算不得什麼，清末的時候有一年乾旱到整個鄉鎮所有的古井都快乾涸了，人們喝水要下到井底，用瓢在出水口等著一點點舀起來。就那樣的年份春雨鎮的人民也扛過來了，現在幾口古井還沒到底呢，不用著急。話雖那麼說，種菜，種水果還有養殖的農民全都坐不住了。

秋思和奶奶坐在屋檐下乘涼，鎮上的廣播忽然響起來，欠揍依舊是那首「唱山歌來，這邊唱來那邊合，那邊合···」

「秋思，你爬上屋頂去好好聽聽這廣播要通知個啥！」

秋思立刻爬起來搖著扇子跑到了樓頂。

歌曲放到一半聽了，村長粗獷沙啞的嗓音在廣播里響起來「通知！通知！因為天氣乾旱，水庫的蓄水一直在減少，為了度過難關，從今天開始全鎮的自來水分區供應。一隊，周一周二供應，二隊周三周四供應，三隊周五周六供應。周日停水一天。請各個小隊的隊長，明天帶領村民把你們隊的古井清洗乾淨。全雲南都在抗旱，我們在這個關鍵時刻更要眾志成城，齊心合力！地里的莊稼暫時只能靠後了，先讓牲口和人活著。今天就是說這個事情，我再說一遍······」

秋思懵在原地，她的姜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