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男兒一腔熱血

第七十七章 男兒一腔熱血

送走明月之後,覺醒遲遲睡不着覺,重新回到樓頂,選了個舒服的位置躺下,仰望夜空。明月皎皎,身處黑夜的萬里江山,亦是久久不能入眠。獨處的時候,心是野的,見山隨山,見流隨流,憑風而盪,無依而游。想起書里所說:東有無邊大海,波洶浪涌:西有千丈高原,冰川雪峰;北有萬里長城,天蒼蒼野茫茫,風吹草地見牛羊;南有千沙群島,珍貝雨林,三千繁華迷人眼。有朝一日,他一定要走遍天下,不僅是風俗光景,各地英豪俊傑,他也要切磋一二。只是,第一步要去哪裏呢?少林說巧不巧,恰恰位於中原之地,南北東西,皆有大道通途。也罷,先回家鄉,再去東邊吧。日出東方,光芒萬丈。

卻說明月從窗里躍出時,被明飛抓住左腳,應急之下,她借力打力,掙脫出來,摔倒在院內,也因此傷了腳踝。她不敢耽擱,眼見着明谷已經從房間提劍衝來,明月強忍傷痛,奔出院門,左拐五十步,到修武院西牆,右行一百步,到民生院偏殿,穿過三道拱門,到禪心院正廳大門處,繼續往前,鑽過後牆,此處有一小巷,長五百餘步。只消走到盡頭,便能看到藏經閣的飛檐。覺醒師叔便常常待在飛檐之上,像高樓尖尖處冒出的一顆小樹苗。在以往的日子裏,雖說總是明月先瞧見覺醒師叔,但往往是覺醒主動向她招呼,瞧見她來,便起身振衣,笑着從樓上往下跳。明月便也加快步伐,拎着食盒小步歡跑。中間有一段路程,因為高牆緣故,兩人並不能看見彼此。一旦走到藏經閣的大門,便再無餘物遮擋了。

此時此刻,明月已然逃至小巷,寺內稱其為長生路,明月倒更願意稱其為「黃泉路」,因為並沒有人常來,路的盡頭,便意味着禁閉。抄書,讀經,縱然是禪心院的禪僧,也不願離開眾人獨自待在此處。念經也是需要氛圍的,不然怎麼濫竽充數。

聽到身後疾如鼓點的腳步聲時,明月悔不當初,不該偷偷將此巷喚作「黃泉路」。月輝灑遍大地,宛若初晨,偌大的少林寺,此時竟聽不見一絲令人心安的聲音。明月當空,長生路一覽無餘,她無處可躲,生出「成也明月,敗也明月」的慨嘆。腳脖子作痛,明月扶著院牆繼續奔走,余光中瞟見明谷三人先後從牆上翻越而來,只得強忍劇痛,奮力前行。腦後有風聲襲來,明月下意識彎腰躲避,一塊黑石擦著頭皮射過,在小巷裏激起漣漪般的聲響。

「竟敢砸老子!」明飛見其躲過,俯身又撿起一塊磚石,「我讓你躲,我讓你躲!」

接二連三的磚石撲襲而來,明月且避且退,一下躲閃不及,被砸中後背,身子受創撲倒在地,喉嚨湧起一口悶血。當真痛得厲害。這磚石不比覺力大師的飛石,小而精,且心有分寸。明飛狠心報復,全力砸出,他想的是,只要不死,便有的玩,才不會憐香惜玉。

明谷暗中瞅了他一眼,瞬間提速,他可捨不得這到手的小天鵝變成一具冰冷的屍體。

明月雙唇緊閉,牙關死咬,手腳並用,拚死往前爬行。然而不到五丈距離,便被後面的人踩到腳下。她猛然回頭,狠狠砸出手中握著的兩塊碎石,出手之際,或是想到了砸中對方眼鼻后鮮血淋漓的場面,有所猶疑,卻是往對方胸口砸去。轉而使出一招「蠍子擺尾」,踢開身上之人,連滾帶爬往前突進。

明谷招架一陣,怒從心起,踢腿而來。明月又是一招「回頭望月」,對上一腿,借力奔開兩丈,忍着劇痛,繼續向前。

「跑,看你能跑到哪去!」明飛趕上來,三人併發前進,此地雖不常來,但夜深人靜,有的是時間玩貓捉老鼠的遊戲。他們享受這個過程。

明月心中慌亂,平日所學招式,竟記不起十之一二,只是藉著敵人的大意和疏忽掙脫至此。黃泉路才走一半,她又想到:覺醒師叔睡着沒有,睡得死沉還是很容易驚醒?她盼望着自己的救星能聽到此處動靜,儘管她認為可能性不大。

明谷三人到底是追了上來,明谷又一腳踩下,用了八分力氣,他可不想磕壞明月那張白凈臉蛋兒。明飛明山各自踩住明月的左右胳膊,讓其反抗不得。

「明月小師妹,你往哪跑啊?往去藏經閣找你的覺醒小師叔嗎?」明谷輕蔑一笑,道,「別忘了,他是戴罪之身,禁閉五年,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明日才能出院,早一分都不行。你想想,他願意為了你被終身禁閉嗎?」明谷樂意說這些打擊人的話,心理上的征服,比肉體上的快感,更讓人慾罷不能。

他就那樣一腳踩在明月背上,一邊俯下身子,捏著明月的下巴,將獵物的頭緩緩轉過來。明月眼神中的迷茫讓他知道自己的話起了作用,那嬌滴滴淚汪汪的神情似乎撥動了他沉寂許久的心。縱然明月沒有胭脂打扮,沒有華裝艷服,甚至沒有一頭波盪起伏、飄逸動人的長發,他也深深沉溺其中,不能自拔。明月這般姿色,這般性子,在他以往的諸多獵物中,實打實能排進前三。一想到自己將要享受新奇的體驗,明谷樂不自禁。

「谷哥,你想在哪快活?」明山已經等不及了,再折騰一會,天就亮了。

這是明谷意料之外的變故,本打算在明月房間快活,不成想跑到這裏。果然,計劃趕不上變化。他說道:「明月那房間怕是不行,已經亂了,剛才動靜有些大,把人惹來就不好了。回自己房間也不行,髒的要命。你們有沒有好地方,說說。」

「不行,就在這搞,費什麼事!」明飛摸摸光頭,心裏有些後悔叫明谷做第一個。

明谷白了明飛一眼,看向明山。

「我倒是知道個地兒,前方就是藏經閣,過了藏經閣,有幾間客房,是供上等賓客休息的。只是不知,今日有無人住?」明山說道。

明谷面有猶疑,明山瞧見,繼續說道:「還有就是,路過藏經閣的時候,得提防著裏面那位。若不行,就回咱們屋,只是有點遠,遇見人就不好了。」

明谷稍作思考,說道:「明山,你腿腳快,去瞅瞅那幾間客房有沒有人,我們在這等著。」

明山聞言,並不動身,而是看着明飛。

明飛覺得讓明谷先快活,已經吃了大虧,現在還公然吆喝他的小弟,心中不是滋味,說道:「怕什麼?直接過去就是,別說覺醒不能出院,就算出來,他一個豈能打過咱仨?」

「是啊是啊,谷哥,你看辛苦一夜了,我還受了傷,這一來一回,天都亮了,要不就一起去,要不你去,我們在這等你。」明山捂著下巴看月亮,支吾一句。

明谷心中瞭然,分贓向來不是個好活兒,黑吃黑他見太多了。回自己的破屋,在那腌臢地方「伺候」這等美人,簡直就是糟蹋東西。往藏經閣那邊走,只要謹慎些,應該也不會出什麼大問題。若那小子真要英雄救美,哼,他辣手王谷可不是吃素的。

「那便走吧。」明谷心中有氣,適當外放,也有震懾之意。明山見其退一步,心中也有些不寧,明谷可不是善茬子,保不齊哪天就要出陰招,於是趕緊笑臉迎合,往前帶路去了。明谷脅明月居中,明飛殿後。

明月雖被擒住,聞聽明谷一行欲往前走,路過藏經閣,心中念了好幾遍「阿彌陀佛」。覺醒師叔不會不管自己的,只要自己大聲呼救,他一定聽得到。以他的身手,對付這三個東西,易如反掌。只是,覺醒師叔若真的踏出藏經閣,戒律院當真會關他一輩子禁閉嗎?不行,決不能讓他們說出去,殺了他們?不行不行,出家人以慈悲為懷,不可妄動殺心。他們不算人,是他們做錯了事,死有餘辜!或者剁了他們舌頭,看那樣子,也不像會寫字的。如果真被說出去,自己也會陪覺醒師叔一起禁閉,兩個人總能說說話,不至於悶死。可是,可是,覺醒師叔知道她是女兒身的話,還會跟她一起玩嗎?

腳腫的厲害,明谷力氣大,稍微一抻,便將明月提到肩膀上,一手掐著明月喉嚨,教她不要妄動心思。三人鬼鬼祟祟,沿牆躥步,待到拐角處時,明山先伸出頭去,看見沒人,才叫後面跟上來。拐過去,視線開闊不少,明月當空照,銀光萬里流。千山皆舉目,停杯醉悠悠。

「咦,那樓頂怎麼都長出樹來了。」覺山指著藏經閣樓頂戲說道。明月在藏經閣的同一方向,因而有些背光,瞧不真切。

「發霉了嘛,還能怎地。」明飛哼了一句。

明谷只看了一眼,匆匆趕路。

明月卻是認得,哪裏是什麼樹,是覺醒師叔翹起來的二郎腿。看到希望,她就要大喊,但明谷死死掐住她的脖子,無法發聲。咽下去的淤血似乎因為氣息紊亂而上涌,明月被掐的想要咳嗽,稍一用力,淤血趁機吐出喉嚨,一大口吐到明山腿上,嘴角也流出許多。

明山感覺到腿部濕潤,回頭一瞧,大半條褲子鮮血淋漓,慘不忍睹,當下就要出氣,抬手向明月扇來。明谷身上也沾染不少,下意識騰出手來擦拭,見明山揮手打來,又下意識招架。兩人出手時,明月尋得機會,當即大喊道:

「覺醒師叔——」聲音不算尖利,甚至虛弱,沙啞,剛喊出聲,明谷立即回手掐住她的脖子,覺山順勢一巴掌打在她的臉上。

「啪——賤貨,找死!」明山出手時,見明谷招架自己,心中有氣,乍然間又聽到明月喊救,更是怒不可遏,於是狠狠扇出一巴掌,並大罵一聲。

隨即,明谷一腳將其踢翻,壓着嗓子喝道:「喊什麼,不怕招來人!」

「娘的,你敢踹我!飛哥,揍他!」

「老谷,你做的有些過了!」明飛也擺好架勢!

明谷一看兩位這樣,心中十分後悔。

覺醒幾乎就要睡著了,這樣的天氣,真適合做夢。也不知道夢見了什麼,但肯定是個美夢,覺醒心想,要不是聽到了熟悉的聲音,他真不願醒來。明月那妮子,大晚上不睡覺,又有什麼好吃的來了?不對,聲音有些不對。覺醒搓了搓臉,站起身來,往熟悉的方向看去。聲音分明就是從那裏傳來,人呢?不對勁,明月從不開這樣的玩笑。那聲音,有些不對,像沒吃飯,像沒睡醒,更像受傷了!腔調也不對,不是送飯的語氣,也不是搭手的語氣,更像是遇到危險求救的語氣!怎麼不叫了?斷然是有人捂住了她的嘴!明月那樣性子的人,會惹到誰呢?是明石那樣的人!

還有明石那種人發出的聲音!

「明月——」

想到這裏,覺醒再也按捺不住,從樓頂縱身一躍,順着剛才的聲音趕去。出院門時,心中只是想了一下——「管他呢,大不了再關五年!大不了離開少林!」覺醒趕到藏經閣大門處,往明月常走的路趕來,站在高牆之上,縱步如飛,在拐角前,看到了地上的血跡。他跳到地上,尋找痕迹,忽然又趴下身子,耳朵貼地。聽得兩下,當即選定方向,縱步狂奔。

明月不能有事,誰傷他誰死!

沒兩步,覺醒就在明月常說的「黃泉路」見到了明谷三人。

明谷三人聽到覺醒聲音時,下意識的想跑。剛跑兩步,或是聽得覺醒步伐感覺躲不掉,或是反應過來,以三對一,無須逃跑,便也停下腳步,明谷狠狠扇了明月兩巴掌,啐了一口。轉過身來,正好遇見衝殺上來的覺醒。

覺醒看到了癱倒在地的明月,也看到了那兩巴掌,彷彿就打在自己臉上。

鵬行步發揮到極致,如同一顆炮彈射向敵人。

於明谷三人而言,迎面而來的是一隻樸素無華的拳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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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星墜海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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