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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元節已過,北風依舊凜冽。

晴空和晴明跟在王清月身後進了院子,守門的侍從連忙為三人打起門帘。

王清月跨過門檻只覺一陣濃香暖風撲面而來,忍不住搓了搓手。旁邊晴明已經服侍著褪下她身上雪白的兔裘衣,另有旁的侍從端了一銅盆溫水來供她凈手。

「娘親,我回來了。」

「快來炕上坐,暖一暖。」王綺見她進來連忙招呼她過去。

「哥哥派人說今日晚些回,他們夫子要留堂。」

「好,我知道了。」

待到驅散周身的寒氣,王清月才看了看屋裡圍著的幾個侍從對王綺道:「娘親,我有事想跟您商量。」

王綺看她動作就明白她要說的是私密事,不方便外人在場,內心猛得一緊。

原先王綺總覺得自己這個閨女主意大有分寸,省心得讓她這個母親感覺無用武之地。可如今女兒真的找她議事,她又不敢瞎積極了。

實在是王清月沒事兒還好,一有事兒就是大事兒,王綺是真心怕了她。

王綺輕揉額角,揮揮手讓人都出去:「說吧,又是什麼大事兒?」

「娘親慧眼如炬,女兒真有大事兒想請娘親幫忙。」王清月和阮綿綿說話的時候輕描淡寫,真想把事做成卻不見得容易,總歸還有機會就是了。

王綺看著她,開始默默給自己做心理建設。

「聽說爹爹要出京去外地赴任,我想一起去。」

「胡鬧!」王綺的心理建設做再好都抵不住這句話的衝擊,「你簡直胡鬧!你還記不記得自己是什麼身份?還有沒有一點兒我王家女兒的自覺?!」

王清月見王綺反應這麼大,沒敢在風口上頂嘴,安靜等她平復心情。

「你知不知道外面是什麼情況?真當所有的地方都和洛京一樣太平?

你爹這一去路途遙遠,我本就憂心他路上有什麼意外,你跟著湊什麼熱鬧?」王綺提起這個就難受,只是男兒家的事,又關乎朝堂,她沒辦法攔著。

「我和你爹就你這麼一個女兒,等我老了你是要接替我成為家裡主事人的,你要是跟你爹去赴任,路上有個三長兩短,我怎麼辦?你爹爹怎麼辦?他怎麼跟我交代,怎麼跟我王家交代?」王綺的情緒有些激動,說著說著眼裡盈了淚。

王清月一看她這樣,差點直接投降,幾次張嘴又幾次合上。

古代出行車馬慢,路途上花費的時間動不動就是十天半月,出門在外意外常有,說不準哪次就要丟掉小命,秦始皇也死在第五次巡遊的路上。

但她不能因為怕出車禍就不上路不開車啊。

「我以為你是個讓我省心的孩子,沒想到不省心起來家裡所有孩子加起來都比不上。好好的富貴榮華不享,左一出右一出的你是想氣死我呀!」王綺拿著帕子拍胸口,一副被氣到心梗的模樣。

「娘親彆氣,聽我慢慢跟您說。」王清月連忙起身緊挨著她坐下,挽上她的胳膊難得露出小女兒家撒嬌的情態。

「我確實不知道外面是什麼情況,正是不知道才應該親眼看一看不是嗎?

聽說學子到了年紀會四處遊學,我既然要走科舉一途,也該和其他學子一樣,多走一走、看一看,和大家交流學習之道。」

「照你這麼說,滿洛京備考的書生都要去別的地界不成?偌大個洛京不夠你看的,眾多的洛京學子不夠你交流的,非要出京去?」王綺才不聽她那一套說辭。

「可我聽說自古江南多才子,說不定那邊風水好。」王清月聽她語氣稍緩,忍不住開玩笑活躍氣氛。

「真要風水好帝都早便不建在洛京了,你別糊弄我,你就是對什麼都好奇,聽說你爹出門想跟過去看看,以前你不是最喜歡在家待著嗎?小時候那樣就挺好。」王綺忍不住抱怨她越長大越讓人操心。

「娘親,紙上得來終覺淺,我總要出去走一走的,就算現在不去,日後有幸為官還能違抗王命嗎?祖母不也免不了奔波?」見她不吭聲,王清月繼續道,「我現在還小,穿上哥哥的衣服也是個翩翩小郎君,出門在外也不必擔心我女孩兒的身份招來其他麻煩。」

知女莫若母,王綺從她言行已經知曉了她的決心,但王綺同樣打定主意不讓她跟去,索性拿出大家長的身份壓人:「以後的事兒以後再說,現在你說再多我都不同意你跟去。好了,這個時間你也該回去寫作業了,去吧。」

王清月見王綺直接攆人,整個人都木了,話說好好的,怎麼還帶以勢壓人的?

瞬間體會一把阮綿綿的憋屈,王清月能怎麼辦,她只能跟阮綿綿一樣選擇從心。

…行吧。

「女兒告退。」條條大道通羅馬,這條路行不通,她換一條就是。

齊君行因為要去外地赴任,卸了京里的差事,有幾日可以在家整理行裝。

「爹爹。」王清月貓貓祟祟探頭。

「進來吧。」齊君行看她這樣子就知道她有事相求,直接讓研磨的侍從出去了。

「聽說爹爹要去南邊做官了?」

「嗯。」

「能不能帶我一起去?」

……齊君行抬眼看她,慢吞吞把手裡的毛筆放在筆架上,一言不發盯到王清月心裡發毛。

「你娘不同意。」良久,齊君行陳述了一個事實。

王清月還沒來得及狡辯,又聽他道:「我也不同意。」

「你都還沒聽過我的理由。」王清月心中委屈。

「我是去赴任,路途遙遠,沒太多時間照看你,也無法保證你的安全,你待在洛京至少安穩。且為長遠計,你留下更好。」齊君行拿起青玉鎮紙放在一邊,直接下定論,「所以不管你有什麼理由,我都不同意。」

「爹爹說為長遠計我留下更好,可我倒覺得,就是為長遠我才應該跟你一起去長見識。」王清月眼看又要接逐客令,情急之下忘了自家爹爹會一百零八般訓子良策,直懟懟硬剛上去,「我有手有腳不用誰照看,而且我聽說三爹爹也打算去那邊處理生意,順道帶上我怎麼不行?」

然後、齊君行沒跟她糾纏,從一旁桌上提了劍率先出門:「讓我看看你的武藝練得如何。」

呵!毛還沒長齊就敢跟他叫板?齊君行用一柱香時間讓王清月重新認識到——你爸爸就是你爸爸!

簡而言之,王清月單方面被揍,齊君行劍都沒出鞘,胳膊擰不過大腿,她只好黑著臉一瘸一拐地走了。

阮綿綿在的話,八成笑到桌子底下去還要高喊一聲天道好輪迴!

殘陽餘暉動魂魄,接連碰壁的王清月蔫頭巴腦坐在湖心亭,看著一池霞色冰面喝冷風。

「咱們的寶兒這是愁什麼呢?不如說出來祖母幫你想辦法。」王珏一進後院就瞧見湖心的望冰石,不知為什麼事兒卻也覺得她那樣子有幾分好笑。

父母都不同意,祖母同意也沒什麼用,畢竟少數服從多數,二比一她還是去不了。

但王清月還是把事情從頭到尾給王珏說了一遍,王珏不著急表明立場,細細聽著她的理由,時不時附和一句。

王珏一直知道她這個大孫女做事有自己的章法,並不擔心她胡來。

果然如她所料,說得頭頭是道,這孩子是分析利弊之後真心覺得此行可去,其實今日換成是雲岫來說這些話,這事兒說不定能成。

她差就差在年歲尚小,又是個女孩兒,沒有自保能力,還自帶招賊人覬覦的屬性,讓她出遠門確實危險。

過了一會兒沈慎也辦完差事回來了,一進後院看見祖孫倆在湖心亭排排坐,腳步一頓,不知該不該上前打招呼。

王珏倒是在餘光里看見他,偷偷沖他擺擺手示意他不用多禮,回自己院里就行。

沈慎回去還忍不住疑惑問王嫣:「那邊院里是不是發生什麼事兒了?」

「不知道啊,難道你看見什麼?」王嫣也一頭霧水。

沈慎搖搖頭沒有再提,王嫣卻放在心上想看熱鬧,打算抽時間去王綺那兒問問。

亭子里王珏聽王清月說完,反問她:「那你覺得他們為什麼不同意你出去?」

王清月心下嘀咕:因為他們太把我當個寶貝,生怕磕著碰著。

面上還是正經回話:「怕我路上遇到危險沒辦法自保。」

「差不多吧,所以這事兒我也幫不了你,你自己想開點兒。」王珏拍拍她的小身板安撫道。

「哦。」

「時候不早了,要不要去我哪兒吃飯?」

「好。」

王珏率先起身往前走了幾步,忽然扭頭看她,悠悠問道:「你沒打算搞事情吧?」

王清月一愣,居然頓了一下才否認。

王珏無語望天,直接拽住她的手拍了拍:「你爹也快走了,這幾天你就不用去上學了,我會讓你母親再給你撥幾個人,省得哪天一個沒看住收到你千里之外的來信。」

……她也就是想了想,沒打算離家出走,用不用這麼警覺?!

只能說王珏不愧是混跡官場的人精,一句話就給她試出來了。

這下可好,真如阮綿綿所料,她可能城門都出不去,連她那句口頭認輸也泡湯了,真是人生一大滑鐵盧!

------題外話------

我有不好的預感,我寫到後面可能會因為挖的某些坑卡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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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尊女貴之月色綿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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