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5章

第675章

成親之後,蕭珩和李卿凝一直都住在浮生居,因為離得不遠,所以李泓鄴時常會偷閑出城來看看自家姑姑和姑丈。

有一次李泓鄴來的時候,他趁著蕭珩不在,拉着自家姑姑到了院子的小角落裏。

「姑姑,謝景盛今日主動向朕請纓,想要隨他兄長一起戍守邊關。這一去,恐怕要再回來就難了。」李泓鄴年幼早慧,又有紅玉在身邊伺候,知曉的事情可不少,當然也包括謝景盛和李卿凝當年的那一段緣分。

李卿凝聽此,稍稍愣了一下。

現在鄴京已經完全安定了下來,有內閣在宮中坐鎮,自是亂不起來。如果當初不是為了她,謝景盛恐怕早與謝景明一同選擇征戰沙場,如今鄴京平定,他也沒了顧慮,把他一個武將圈在鄴京,也只是磋磨他的時光。

「那便讓他去吧,有他和謝景明守在邊境,不會再有外敵敢進犯我們大鄴。」

更何況她和蕭珩已經成親,幾乎就是在告訴旁邊蠢蠢欲動的外族,大鄴和南疆現在交好。

如此一來,至少在李泓鄴羽翼豐滿之前,大鄴都不會再有大亂。

「謝景盛三日後出發,姑姑要去送送他嗎?」

李泓鄴超小聲地說道。

然而一道黑影落下來,籠在兩人身上。

蹲在牆角湊在一塊的兩個人訕訕回頭,男人和善的視線看着迢迢,迢迢打了個激靈,立刻起身就要跑:「朕朕朕朕還有事,下次再來給姑姑和姑丈請安!」

在李卿凝和蕭珩面前,迢迢永遠是迢迢。

蕭珩看着那明黃色的小糰子屁顛顛地往外跑,頭都不敢回的樣子,忍不住哼笑了一聲。

李卿凝還蹲在地上,一手托腮,仰頭看着自家夫君。

蕭珩放下手中裝着晾曬好的草藥的籮筐,然後李卿凝抱了起來,「今日還覺得乏嗎?」

沒了外人,李卿凝也不害羞,勾著蕭珩的脖子,靠在他的胸膛前,輕閉着眼道:「比前些日子好了很多,你別太擔心。」

蕭珩在院子的紫藤架下給李卿凝放了一把搖椅,李卿凝平日裏不喜歡待在屋子裏的時候,就會自己到這搖椅上,曬著日光睡覺。

蕭珩把李卿凝放了下來,又拿了一層薄毯給她蓋着。

李卿凝睜着眼睛看向蕭珩,道:「三日後我們回京城送送謝景盛吧。」

正要在旁邊給李卿凝煮茶的蕭珩睨了她一眼,李卿凝挑了挑眉,道:「你這都吃多少年的醋了。」

蕭珩沒應她,但是李卿凝也知道蕭珩心裏在想什麼。

謝家與南疆之間的恩怨可以一筆勾銷,但是那些在蕭珩面前死去的人是他永遠無法忘卻的記憶。光憑這一點,就註定了蕭珩和謝景盛這輩子都成不了朋友。

更何況李卿凝和謝景盛曾經差點成親,這件事也足夠蕭珩記一輩子了。

李卿凝可以說是他明爭暗搶來的,他這樣的人最開始也只能用這樣的手段才能留住李卿凝。可謝景盛不一樣,如果當初沒有他在,或許李卿凝真的會愛上謝景盛。

李卿凝躺在搖椅上,看着蕭珩冷峻的側顏,她用手中把玩的髮釵敲了敲扶手,發出聲音,讓蕭珩轉頭看向她。

李卿凝對他伸手,蕭珩會意,伸手握住李卿凝的小手,霸道的擠入她的指間,與她十指相扣。

李卿凝撐著身子坐起來,拉過蕭珩的手,然後低頭在他的手背上親了一下。

「我最愛的人一直都是你,你別吃醋啦。」李卿凝笑着對蕭珩說道。

她的臉色還泛著病態的白,日光從紫藤架間漏下打在她的臉上,為她覆上一層透明脆弱之感。

蕭珩握著李卿凝的手,為她低下了頭,他慢慢地微微躬下身子,額頭抵在搖椅的扶手上,聲音低沉地應了一聲:「好。」

李卿凝看着遠處湛藍色天空中漂浮的雲彩,似是在對蕭珩說,也像是在自言自語:「他們都為了讓我們能活下去,辛苦了很久啊。」

蕭珩低垂的眼睫輕顫了一下,曾經想要殺他的人太多了,他從未想過自己有朝一日會被別人所救。

……

三日後,鄴京外十里長亭。

李泓鄴親自出城來送謝景盛,謝景盛在亭中叩謝皇恩浩蕩。現在朝政穩定,十一位內閣各司其職,雖時常意見不合,卻都在為壯大鄴朝着想,所以謝景盛才敢在這時候提出離京的要求。

李泓鄴穿上龍袍以後,愈發像幼年的李懷安了,但性子要比李懷安更加靈動聰慧,而且他自小就跟在蕭珩和鴻引的身邊,上位者的氣勢也在舉手投足之間顯露出來。

李泓鄴為謝景盛賜酒,謝景盛爽快喝下,放下酒盞又見李泓鄴不停地回頭張望。

「皇上。」謝景盛喚了一聲,正想與李泓鄴道別啟程。

李泓鄴回神,對謝景盛道:「你再等等。」

謝景盛不禁有些疑惑,還要等誰嗎?

還有誰會來嗎……

忽地,謝景盛似是心有所感,猛地抬起頭,看向長亭之外。

只見一輛疾行的馬車在長亭外停了下來,李泓鄴立刻派人前去迎接。

李卿凝長發全部綰起,露出瑩潤纖細的脖頸,發間斜插著兩支珠花髮釵點綴其間。身上穿着水紅色窄袖上襦,下身是墨綠色下裙,外覆繡花鳥套裙,如今她已經嫁給了蕭珩,也早就不是十三四歲的少女,但綰起的新婦髮髻與稍顯沉穩的衣裙樣式並未讓她顯得老氣,反而讓她完全褪下青澀,展露出女人的嫵媚與感性。

李卿凝下馬車前對坐着不動的蕭珩說道:「你真的不下來嗎?」

蕭珩一手支頤,一手還翻看着醫書,頭也不抬地道:「不去。」

蕭珩心想着李卿凝哄他一下,說不定他就答應下去見見謝景盛了,結果李卿凝只是「哦」了一聲,就放下帘子不再理會他,獨自下了馬車。

蕭珩:「……嘖。」

李泓鄴派了紅玉和小桃來接李卿凝,她們見到李卿凝如今無事,眼中含淚。

「公主受苦了。」

小桃尚能忍住眼淚,但紅玉在看到李卿凝削瘦的下巴時,眼淚就跟斷了線一樣掉了下來,明明往日就算身受重傷都不會掉眼淚的她,此刻在李卿凝面前卻維持不住禮數,哭得不能自已。

紅玉是看着李卿凝成長的,第一次見到李卿凝的時候,李卿凝才十三歲,這一路李卿凝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傷她都是見過的。

李卿凝伸手,耐心地幫紅玉把臉上的眼淚擦乾,笑着道:「紅玉,別哭了,一會兒小桃她們都要笑你的。」

紅玉嗚咽了兩聲,這才收起自己的失態,然後和小桃一起為李卿凝帶路。

謝景盛在看到李卿凝時,就已經移不開眼了。他的目光里依然滿含愛意,無論他的自制力有多強,都無法掩蓋住他一直深愛着李卿凝這個事實。

所以他不想留在鄴京,不想像深閨怨婦一樣每日回想着自己的愛而不得,與其這樣,倒不如把所有精力都放在戰場上,否則將來死後他都無臉去見謝家的列祖列宗。

李卿凝站定在謝景盛面前,從遠處吹來的風揚起她身上的披帛,謝景盛最先低了頭:

「臣謝景盛,見過公主,謝公主為臣送行。」

亭中還有其他人在,李卿凝沒有像以前一樣讓謝景盛不用講虛禮,而是在謝景盛對她行完禮數以後,開口道:「謝家為我朝所做的一切,必將載入史冊,我李卿凝以鄴朝清樂公主之名向你謝景盛與你兄長謝景明承諾,無論生前死後,無論內閣太廟,都會有你們二人的一席之地。」

生前入內閣,是給予他們在朝廷之中最大的權力,死後如太廟,是賜予他們兄弟二人最高的榮耀。

李卿凝平靜沉穩的目光與謝景盛詫異的眼神相對,她又從袖中拿出一物,遞給謝景盛:「這是我向聆音寺的了塵大師求來的護身符,也不知靈不靈驗,但是寧可信其有,你就帶着好了。」

「願我大鄴邊境永無戰事,願你此後平安順遂。」

十里長亭送君去,這一別李卿凝也不知何時能再見謝景盛。

從秦太后一來一去的話語中,李卿凝大概猜到了點事情起因。這次是謝景盛護送秦太后抵京,恐怕路上秦太后是看上謝景盛了,所以一早便找李懷安打聽謝景盛的事情去了。

秦太后喜歡美男子,所以在城外的行宮裏也秘密養了幾個,但秦太后膽子小,也就是看看,沒敢做什麼出格的事情,李懷安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

但沒想到秦太後會把主意打到謝景盛身上去,李懷安當時腦子一空,便直接說謝景盛是李卿凝選中的駙馬,於是現在就有了這麼一出。

身為當事人的謝景盛和李卿凝都還不知道怎麼回事,就莫名其妙地成了秦太后和李懷安口頭上的未婚夫妻。

秦太后也是想一出是一出,道:「皇兒大婚的時候哀家沒趕上,這次哀家便在京中住久一點,等清樂和謝將軍完婚再走。」

李卿凝一個激靈,連忙道:「我們還沒有說親,我的婚事不着急。」

「你這都要十七了,哪能不着急,還沒說親就趕緊招謝景盛進宮說,定個吉日哀家來下懿旨賜婚,哀家還是頭一次給人賜婚。」秦太后雖然忍痛割愛,但又覺得自己成了一樁姻緣美事,倒也不錯。

李懷安:「……」

李卿凝:「……」

秦太后離開曦玉宮之後,李卿凝一臉猙獰地揪著李懷安的衣襟,氣惱道:「你找什麼借口不好,你非要找這個破理由,你就不能說謝景盛已經和別人定親了嗎,幹嘛說是我看中的駙馬!」

李懷安也一臉為難,完全不敢還手,道:「皇姐,這事也不能完全怪朕,母后看上謝景盛這事朕根本沒想到,她來問的時候朕都懵了,這幾日朕不是又總想着和謝家聯姻的事情嗎,就……就……就說禿嚕嘴了。」

皇上的話都是一言既出,駟馬難追。

既然李懷安說謝景盛是李卿凝看中的駙馬,那他就是。

而還在校場操練的謝景盛還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直到隔日府中福伯派人傳了話來,說有很多人前來拜訪,謝景盛才抽空回了一趟謝宅。

謝宅的小院子現在站滿了前來道賀的人,「恭喜謝將軍抱得美人歸,他日做了駙馬,可別忘了我們兄弟幾個。」

「謝將軍人中龍鳳,與清樂公主真是天作之合啊。」

「恭喜謝將軍喜事將近,在下回去就準備你的新婚禮。」

謝景盛:「……?」

謝景盛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他拉過福伯,問道:「發生什麼事了?」

福伯也是一臉遲疑,道:「小少爺,宮裏傳您是清樂公主看中的駙馬,皇上和太後娘娘不日要給你和清樂公主賜婚呢,您難道自己也不知道?」

一時間清樂公主和謝將軍喜事將近的消息傳遍京城,取代了宣平侯府的那些荒唐事。

柏硯知道這消息的時候,還在茶館里喝茶,一口茶直接噴了出來,隨即又大笑地問道:「蕭丞相呢?」

「蕭丞相正好前日有事出城了。」

柏硯挑眉笑道:「那還不趕緊叫蕭府的人傳信,不然等丞相從城外回來,賜婚旨意估計都下來了。」

南疆林海各處都充斥着危險,哪怕李卿凝身邊有小白保護,林中毒蟲都不敢靠近,但周圍帶毒性的樹叢也有不少。

蕭珩又一次伸手幫李卿凝擋過旁邊伸展的毒枝,他看了一眼累得滿頭大汗地李卿凝,脫下外袍,蓋在李卿凝頭頂。

「唔……」李卿凝視線暗了一下,她拉過蕭珩的衣服,男人過長的衣袍從頭至腳把她後背擋了個嚴實。

蕭珩蹲下身,道:「上來,不然以我們現在的速度,可能真的要露宿在外了。」

李卿凝鼓了鼓嘴,知道自己被嫌棄了。

不懂武功又不是她的錯。

李卿凝趴在蕭珩背上,蕭珩托着她的腿起身,李卿凝的視野一下就高了不少。

外袍披在身上,李卿凝躲在蕭珩背後,只露出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

「別抬頭,不然被一些毒枝划傷就麻煩了。」蕭珩提醒道,方才脫下外袍丟給李卿凝也是這個原因。

「嗯!」李卿凝乖巧應了一聲,然後慫噠噠地把腦袋縮進外袍里裝烏龜。

蕭珩運起內力,足尖一點,李卿凝便感覺自己彷彿飛起來了似的。

兩人行進的速度一下子快了好幾倍,也終於在夜幕降臨之前,到了今晚歇腳的地方。

「到了。」

趴在蕭珩背上昏昏欲睡的李卿凝一下子精神了不少,她直起身子,從蕭珩的外袍下探出腦袋,看到眼前出現的竹樓,詫異地瞪大了眼睛。

這種地方竟然還有人住的嗎?

竹樓建在一條溪水邊,一側臨水,一側是危險林海,竹樓的屋子也不大,從外面看上去有兩個相連的屋子,許是為了防蟲蛇,屋子下用木樁架高,旁邊有柱子做的簡易梯子能登入上面的房屋。

竹樓外還做了一個小桌子,供人休息,旁邊又架了晾衣桿,上面晾著的衣服看上去也不像中原人會穿的樣式。

不知為何,李卿凝忽地想到以前看的武俠話本子,那些世外高人就很喜歡像這樣歸隱山林的生活。

不過還不等李卿凝想像這個竹樓里住的是什麼樣的高人,耳邊似是聽見了隱隱銀鈴聲,隨後便見一位老婆婆步履蹣跚地從竹樓上慢慢下來。

老婆婆白髮蒼蒼,但並不像中原人一樣梳着髮髻,而是綰一半發盤於頭頂,以頭巾扎住,餘下一半披散在背後。

中原女子一貫喜歡穿襦裙羅衫,上襦衣擺不外露,而老婆婆身上是上衣下裙,上身是以暗紫色為底的交領,衣襟和袖口都為玄色,袖口用銀線綉著銀蛇的紋樣。下身是玄色為底的齊腰裙子,夾雜着古老的紫色綉紋,項間戴着裝飾了銀鈴的瓔珞,方才李卿凝聽到的銀鈴聲便是源自於此。

李卿凝對這位身着異服的老婆婆很是好奇,但是她躲在蕭珩背後又不敢下來……

因為這個老婆婆手裏正拿着一把刀身細長的長刀,面上容顏雖老,但精緻的骨相仍在,凹陷的眼窩裏褐色的眼睛清亮,泛著淡淡殺意。

直覺告訴李卿凝,這位年邁的老婆婆可能一刀就能捅死她。

「鬼婆,是我。」蕭珩出聲道。

在蕭珩的細心照料下,李卿凝的身體每日都有所好轉,直至冬日,李卿凝的身子已無大礙,能向正常人一樣出行。

但是蕭珩還是不敢掉以輕心,晚上他時常會在李卿凝身邊驚醒,然後側躺着一直注視懷裏的李卿凝許久,直到李卿凝在睡夢中無意識地夢囈一聲,或者不經意間翻個身後,蕭珩才會再閉上眼睛繼續休息。

窗外寒風夾雜着大雪呼嘯,屋內點着暖爐,暖如春日。

床榻上的兩個身影相擁而眠,蕭珩忽地又從噩夢中驚醒,他睜開眼睛,漆黑的眼眸注視着懷裏的李卿凝。

許是感覺到了一絲涼意,李卿凝朦朧著睡眼睜開一條縫,見蕭珩醒了,嘴中含糊道:「你怎麼還不睡呀……」

一邊說着,李卿凝還一邊往蕭珩懷裏蹭。

蕭珩失去操控蠱蟲的能力以後,身體也不再像以前那樣總是冰涼冰涼的了,李卿凝晚上也喜歡把他當暖爐一樣抱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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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權臣大人心上撒個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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