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7章
手裏拿着那份文件和支票，林倩抵住門的手遲遲無法動作。
一番掙扎，還是腦海里的擔憂大過了種種顧慮，推門而入。
地上依舊是一片狼藉，那散落在各處的透明玻璃恍若是眼前人破碎得不成樣子的心，只留一副軀殼無聲地坐在桌前。
林倩走了幾步，把手裏的東西默默放在了秦振的面前，連帶自己手機的聊天記錄也一塊兒，蹲下身，從一片狼藉中就要撿起被碎片覆蓋的畫作。
家。
林倩指尖摩挲了幾次那個名字。
秦振見林倩蹲下身去，神經才仿若被刺到了一樣，阻止的話語到了嘴邊卻還是咽了下去，換了副說法：
「你讓其他人來收拾吧，剩下的畫……麻煩你幫我放回我的房間里，那幅」，秦振頓了很久，「你幫我掛在這裏吧。」
家裏他還是待的比較少，還是放在這裏好，玥玥她……應該是想要他記住吧，記住這個教訓。
並不是所有東西，一句道歉，一句有內情就可以得到原諒。
林倩把畫小心翼翼地卷好，放在了一旁的置物架上，才和秦振提起自己拿進來的東西，她估計眼前這個人一眼也沒怎麼看。
「董事長交給玥玥的股權轉讓書和玥玥的……」後面的話，林倩覺得對面前這個男人着實有些太過殘忍，轉而只是將聊天界面放在了秦振垂眸便可以看到的地方。
「嗯，我知道。」
秦振很平靜地看了一眼，就收回了視線。
「您知道？」
她還以為秦振沒有心情注意這些，看來是她多此一舉了。
秦振的語氣就像是家長之間數落自家孩子的缺點，有些無奈，「她啊，不放心我，還特意給我也說了聲。」
沉默了三秒。
林倩又嘗試着開導眼前又彷彿停止運轉的男人，「您其實可以和秦玥多說說您的事情，她這麼些年一直都覺得孤身一人，可實際上您從沒有忽略過她生命的任何一個階段。」
「她讀書時，每一次被叫家長，您都會惴惴不安，等派去的人一回來立即就詳細地詢問每一個角落，無論秦玥在學校里惹了什麼事情，您從未在意過事情本質，只有秦玥。」
「暗中保護她，資助她，幫她擺平討厭的人，您……」
「林倩」，秦振沉沉的嗓音逼回了林倩還未說完的一切，「我便就是那麼自以為是地想着，想着我不是沒有關心她，只是換了一種隱蔽點的法子，她會理解的，她會原諒的。」
秦振覺得自己很可笑，「呵，可那也只是我自以為是罷了，玥玥她想要的是一個家，一個能陪她度過成長各個時期的父親，可我恰好在所有階段都藏了起來，現在又冒出來要她接受我，又憑什麼呢？」
最後一句話秦振幾乎是一個字一個字咬着吐出來的，仿若寺廟沉沉的鐘鳴，一下、一下地撞擊著秦振的內心。
……
秦玥回到沁園時，夜幕早已急匆匆地佔據了天空的每一角落。
門衛見是自家車，心中估量怕是秦玥回來，頗有些擔憂地湊到了才從車上下來的秦玥。
秦玥對着保鏢再三道謝，眼見車輛駛出視線，回身才發覺身側站了一個人。
秦玥臉上掛着刻意的燦然笑容，「怎麼了，是有什麼事情嗎？」
「啊！」門衛被秦玥的突然轉身驚了一下，瞥見秦玥嘴角的笑容，門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頭，「沒什麼事情，沒什麼事情。」
秦玥：「嗯。」
門衛杵在原地，瞧著似乎心情好了許多的秦玥，吐出一口濁氣，低頭掏出了自己的手機開始回復微信群里不斷翻新的消息。
門衛：【秦玥小姐回來了！！！】
廚房耳朵一號：【真的啊！秦小姐心情如何，真的要回秦家去了嗎？】
一隊老么：【那不是好事嘛，秦小姐的父親現在可是一把手。】
廚房一號：【一隊傻瓜，你是沒看上面的消息吧，你知道今天一天家主都在陪誰嗎？】
花匠陳：【前方消息：九九小姐依舊還在家主的房間里。】
一隊老么：【！！！】
門衛想着秦玥的臉色，仔細斟酌了才回復道：
【應該是要回去了，秦小姐看起來心情不錯。】
可惜了，他看這九九小姐和家主的架勢，怕是秦玥小姐又要傷心了。
「我想問問。」
門衛：！
手裏拿着的手機嗖的一下便背到了身後，秦玥見自己似乎嚇到了對方，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尖，有點尷尬地繼續自己的話：
「我這個樣子好看嗎？會……會覺得不好嘛？」
門衛愣了幾秒心裏差點吃瓜被正主抓到的恐慌才漸漸下去，在秦玥懇求的目光中才敢仔仔細細地觀察。
難得秦玥小姐慣常都是以素顏的樣子示人，雖是素顏，卻更是宛如清水芙蓉，而這樣一張臉上僅僅是略施粉黛，便如最為嬌艷的花朵裊裊動人，眼尾的紅影更是多了幾分魅惑。
「好看，非常好看。」
像是覺得自己的話不夠分量，門衛連連點頭以示誠意。
得了對方的話，秦玥才放心一笑。
她不想把那些負面的情緒帶給他。
「謝謝。」
凝視着那復歸的身影再次遠去，門衛站在原地，緊抿著唇，不住嘆氣。
他其實更喜歡秦小姐……
今夜的沁園似乎格外地熱鬧，時時可見人來人往，宛如要辦什麼慶典一般。
秦玥路上想要問問怎麼了，都沒有人有空搭理她。
心中渴望見到那人的願望壓過了一切，秦玥未將這一切放在心上，徑直便往南容珏的書房而去。
那個人怕是又扭著性子躲在書房裏不出來。
他擔心她的情緒，可有顧忌著不敢多說，她不想飲食時，他便也不吃，卻又害怕陳秘書煩他，只能躲在書房裏偷偷用手機和她聊天。
今天她拒絕了和他一起見秦仲，又沒有和他說出去的事情，便是一天都沒有理她，一句話都不多問。
倒是不知道他竟是這般小性子的人。
一邊胡思亂想着，南容珏常住的獨棟小院便映在了眼前，一如往常的靜謐。
邁過大門時，一隊人卻出奇地站在了秦玥的面前，攔住了去路。
他們個個低着頭，臉上都掛着十分為難的神色。
秦玥認出眼前這幾個都是常跟在南一身後的，「怎麼，他有事？還是不高興見我？」
幾人猶豫未答。
家主只讓他們守着別讓其他人來打擾他和九九小姐。
這要是往常，他們絕不敢攔著秦玥。
可如今……他們也看了老么分享的消息，那個其他人里如今會有秦玥小姐嗎？
他們都不敢妄下結論。
「您等等，我先去問問。」
糾結過後，他們也只能大著膽子為了秦玥去問問。
要是他們自個理解錯了，把秦玥小姐堵在了外面，到時候家主責問下來，可就不好解決了。
「嗯，我等著。」
其中一人低聲答了一句，扭頭快步而去。
「等等」，秦玥叫住了那人，高深莫測地笑了笑，「你告訴某個可能生氣的人這裏有一份禮物等着他接收。」
那人連連答是，消失在黑夜中。
不過幾分鐘便又掛着笑意跑了回來，「秦玥小姐您快進去吧，您可不要怪我們多此一舉啊。」
幾人見此皆是不好意思地拘束着手腳，縮在了角落裏。
秦玥笑了笑，搖頭邁進了大門。
微黃的路燈晃在眼底，一暈一暈，秦玥踩着地上一圈圈的光暈，眼眶早已乾澀得不行，可嘴角的弧度卻隨着距離的縮進越發圓潤。
直至那最後一圈前的歡聲笑語。
秦玥神色微僵，眼中茫然了片刻，但依舊還是彎著嘴角，推門前，習慣向前肆意而去的手微微遲疑，最後只是輕輕敲了敲。
「進來吧。」
熟悉的嗓音聽着和曾經一般無二，可秦玥的眸中還是閃過些什麼。
門被她推開一半，露出了坐在沙發一角的他，燈光一層一層像是波光粼粼的暖陽因子，像是瑩瑩閃爍的星辰碎片縈繞在他的發間、他的側顏。
從秦玥的角度看去，迎面而來的光讓她看不見南容珏臉上的表情，但在空氣中，她似乎已經看見了那從未在她面前盛放的笑容。
你是不是有點自戀了呢，秦玥。
腦海里驀得蹦出了這麼一句話。
舌尖無意識地舔了舔上唇，身側的手握緊了又鬆開，身後凜凜寒風將身前溢出來的暖意盡數驅趕了回去，她才發現京華的天氣已經這麼凍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