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節 相見時難別亦難

第三節 相見時難別亦難

從嶠溪劃出的竹筏上幾個嚴家青年,雖然聽不見這邊幾個姑娘的招呼聲,但都看到她們在舉手招呼,同時也都認出了她們。嚴思義用力一點竹篙,調過竹筏的航向朝她們這邊直駛過來。不等他們走下竹筏,周鳳麗就問:

「你們怎麼也會想到乘竹筏玩,與我們想到一塊去了。」

嚴思善說:「你這是在套我們的現成話。你們都在扔石子打水漂,怎麼說得上與我們是同一想法。」

周翠葉說:「鳳麗說的沒錯。如果你們遲一刻來,我們就要上竹筏到別處去玩,那樣,就碰不到你們。看來今天又是好日子,秉多兄弟和你們一起來,正好我們的師父蕊珠妹也在。之前他倆見面時,都不是會練斗劍,就是在戰場上,難得今天空閑時相會。」

嚴秉多並沒有其他人想象的那樣高興激動,見到周蕊珠時,反倒顯得有些木訥而面無表情。同來的小伙都以為他是故作姿態,因而都取笑著說:

「前日夜裡,你倆還在戰場上聯手殺賊,一個喊『珠妹』,一個喊『嚴郎』,多麼親切。僅隔得一天,怎麼就變得陌生了?不要介意我們,快到你珠妹身邊去,兩人一起說說親熱的話。」

周鳳麗和周翠葉說:「秉多兄弟你這個模樣,我們就要拉蕊珠妹妹跑了。你不要怨我們。」

嚴秉多這才露了一下笑容,但是大家都感覺得到,他的笑容很勉強很尷尬。

周蕊珠的心情已經平靜下來,被周香蘭周香芙周香淑三個小姐妹推著,半推半就的走到嚴秉多身邊。

周蕊珠與嚴秉多認識、定情,已將近半年,中間雖然也見過幾次面,但都不是被其他事干擾,就是匆匆就別。每逢想起時,她總覺得如果再見,有千言萬語要說,可是現在人在身邊,卻又什麼話都想不起。而嚴秉多則更讓其他人捉摸不透,他與周蕊珠相對才看了一眼,就把眼光滑向別處。

見嚴秉多這個模樣,周蕊珠沒話找話的輕輕說:

「嚴郎,你如何這幾日也正好在嚴家村」,這時其他人都在水邊卵石灘上坐下,周蕊珠又說:

「嚴郎,我倆也到水邊坐吧。」

嚴秉多順從地與周蕊珠同時並肩坐下,但是略略低著頭。他沒有回答周蕊珠的話,也沒有露出什麼表情。

周翠葉周婉芳周鳳麗看到到他倆的這個情景,幾乎是異口同聲的說:

「你們坐著先說話,我們去一會就回來。」

她三人很快就從不知是誰家的瓜地里摘來兩個大西瓜和幾個小香瓜。周翠葉先切開一個大西瓜,周婉芳拿起其中兩塊交到嚴秉多手上說:

「這兩塊先敬嚴家二哥和我們的師父妹妹。請嚴家二哥把這塊送到我們師父妹妹的手裡,說一聲『請妹妹吃西瓜』。」

嚴秉多順從的將其中一塊遞給周蕊珠,但是沒有說話。

上午,嚴思義嚴思善與幾個年青好友本想找嚴秉多繼續說些武功上的事,因為感覺他的心情有些不好,便改變了主意一起到溪中乘竹筏玩水,希望能引嚴秉多開心。當看到周蕊珠與幾個姐妹在這水邊玩的情景,他們都以為嚴秉多一定會高興。誰知周蕊珠近在身邊,嚴秉多的情緒反倒更顯得低落。大家如此努力逗他、促成他與周蕊珠親近,但是他始終不見本應該有的那種歡悅表情。這時見他已與周蕊珠坐到一起,還應周鳳麗的意思把其中一片遞給周蕊珠,眾人也就不好再多說再催促。周鳳麗周翠葉周婉芳已將另一個西瓜和幾個小香瓜都切開,拿了一隻切開的小香瓜放到周蕊珠嚴秉多面前,其餘人就圍坐成一圈,邊吃瓜,邊說話。

因為剛剛經歷了二個夜戰,大家都還在想著交戰當時的情況,沒說上幾句,就說到凌晨時打的仗。

今天天亮之時,周家、嚴家兩村已經互通了消息,都知道對方村昨夜同時有山賊偷襲,但是對方村具體的戰鬥情況,兩村人大多還不清楚。周蕊珠見嚴秉多不說話,面色又不開朗,因此有些擔心地問他是不是打仗時受了累,有沒有傷著。

也許是被周蕊珠這個問題所感動,嚴秉多勉強露出一點意容輕輕的說:

「不累,不累,也沒有受傷。今日天亮前的仗,我並沒有出多少力,也沒有抓到賊人。你們村裡的仗,打得狠不狠?」

周蕊珠已經完全放下靦覥害羞的心,輕輕的對嚴秉多說起凌晨打仗的經過,而嚴秉多仍然是那個沒有表情心不在焉的樣子,也不知他有沒有把周蕊珠說的話聽進耳朵里。

其餘的人都以為他倆說上心裡話,因而管自己說起來。由於連著兩夜與山寇交戰,各人都還帶著戰鬥勝利的餘興,一說上話,就扯到山賊身上。說山賊的來歷,說山賊的底細,說山賊真的是賊心不死,剛前夜大敗,昨夜就緊跟著來偷襲。又根據兩個晚上的俘虜人數盤點山賊殘存的力量已不足可畏。

大家七嘴八舌說了一陣,時辰已交午後未初一天里最熱的時刻。湛藍湛藍的天空高掛的那一輪火球般的紅日,放射著灼人的光芒。但是萬石溪畔,陣陣相接吹拂的穿谷山風,將似火的炎暑溶化在溪聲水氣之中,透析出沁人心脾的涼爽,讓坐在白石灘上說話吃瓜的眾人,無不感到心曠神怡。

眾人先後脫去鞋子將腳伸入溪水裡,享受著由溪水撫摸腳丫的舒心,但是嚴秉多卻一直木坐不動。他似乎沒有看到夥伴們將腳伸在溪水裡的那種愜意,也似乎沒有感覺到其他人都在說得興奮。近挨著他的周蕊珠無論和他說什麼,他都不是回答得很含糊,就是不接話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這情況讓周蕊珠有些不解,也很覺擔心。她再次輕聲問道:

「嚴郎,我見你面容似乎有些消瘦,此時眾姐妹兄弟都開開心心的說笑,你為何卻如此沉默,是不是遇著不趁意的事,還是身上有什麼不適?」

嚴秉多的嘴唇動了動,卻沒有說出話來。

周蕊珠還想再問,卻見對面嶠溪里又駛出一隻竹筏,除了撐篙的是嚴家村人,筏上還有站著個陌生的乘客,而嚴秉多隻看了一眼,就低下頭去。

那竹筏過了雙溪口就直接駛過來靠著石灘停住。筏上的乘客便快步來到嚴秉多面前,恭恭敬敬的說:

「二少爺,主母說家裡有急事,請二少爺現在立刻就回去。」

原來他是被朱氏派來催嚴秉多回家的僕人。他在嚴家村打聽清楚小主人的去向,就僱人撐了竹筏來找。

嚴秉多的臉色立刻就陰沉下來,冷冷的說:

「知道了。你先走,我隨後就回去。」

那僕人又說:「二少爺,老奴是下人,本不該催二少爺。但是老奴來的時候,主母千叮嚀萬囑咐,一定要二少爺與老奴一起回去。二少爺,請你看在主母面上,容老奴服侍你同時走。」

嚴秉多說:「你放心先走,我不會讓你為難的。你看我這麼多朋友在一起,總該讓我和他們說幾句分別的話。你放心先走,到時候我加快腳步,一定能夠趕在你前頭到家。」

那僕人聽了,只好先走,但在臨走時又說:「二少爺,老奴在莊院外半里處等你」,這才真正轉過身去走了。

侍得嚴家僕人走遠之後,嚴家眾青年說,難得今天大家聚到一起,可是還沒有玩得痛快,秉多卻又要回去。朝廷的將軍出征打仗,有「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的理由,而做子女的,如果父母有命,就不能找理由不聽。秉多與蕊珠兩人,好象除了打仗,如這樣清閑時刻要想多待一會都難得。

聽著眾人的議論,嚴秉多說:「你們都看到聽見,母親之命,由不得我,只好等以後再尋機會來和你們玩」,說過這話,他轉身看了周蕊珠一眼,就頭也不回一下地快步離開。

周蕊珠定定的看著嚴秉多遠去,心裡說不出是什麼滋味。

剛才雖然兩人並肩而坐,但是她感覺嚴秉多象是被包裹在一團濃霧裡,怎麼看都看不清,與戰場上真情呼喊「珠妹小心」時的嚴秉多彷彿不是同一個人,這時回去,除了說不清意思地看自己一眼,竟沒有半句與自己有關的知心話。

周蕊珠因此半晌沒有開聲。

眾人見嚴秉多走得遠了,周蕊珠這個模樣,又開始議論起來:

這世上的事,巧與不巧總是連到一起。若說巧,如前夜賊人來犯,秉多家兩兄弟、蕊瓊蕊珠兩姐妹和三哥都巧巧的正好在這裡。若說不巧,便如今日,難得大家心地清閑時蕊珠和秉多相會,卻又逢秉多家有急事。可知這巧與不巧,也有及時與不及時。

大家說了一番巧與不巧,嚴思義說:「不說那話。秉多弟有事回去,我們接著再玩」,然後轉向周家幾個姑娘說:

「你們剛才說過要乘竹筏,蕊瓊蕊珠兩個妹妹可乘得慣?」

沒有等姐妹倆回答,周翠葉和周婉芳已去溪埠頭再放來一張竹筏,周、嚴兩村十幾個姑娘小伙隨機分乘兩張竹筏,在萬石溪流間時駛時停,直玩到傍晚時才回來。心頭罩著陰影的周蕊珠,也在眾人同乘竹筏同玩水的興緻中,忘記了由嚴秉多曖昧態度而產生的不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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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心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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