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種梨
種梨
有個鄉下人，在集市上賣梨。他這梨種的可真是不錯，又甜又香，就是賣價貴了一些。當然，貴也有貴的理由，畢竟這是極品梨。
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一個道士，道袍破破爛爛，鞋子還露着腳指頭，手裏拿的那拂塵也就剩三根毛了。就跟一要飯的差不了多少。你別說，他還真是來要飯的，看着這梨子好，站這兒就不走了，伸手討要梨子吃。
鄉下人有點不高興，心想你這不影響我做生意么，揮手攆那道士：「趕緊閃一邊去，這沒你白吃的梨子，走開走開！」結果那道士也不走，照樣伸着手要梨子吃。鄉下人這回可生氣了，罵道：「你這個不要臉的窮老道，我這沒有讓你白吃的梨子，別在這給臉不要臉，趕緊滾一邊去，不要礙我的生意！」
道士一聽，這還罵上了，回嘴說道：「你這一車梨子有好幾百個呢，我就討你一個吃，對你構不成什麼損失，你至於氣成這樣還罵人啊？」
這一吵吵，也圍過來不少看熱鬧的人了，中國人就是喜歡看熱鬧嘛。其中有人就勸說：「你就挑個不好的給他，打發他走也就是了，何必置這個氣呢？」
那鄉下人也不聽，說道：「這個來要我給一個，那個再來要我再給一個。那你們都排隊來要好了，我還做什麼生意掙什麼錢？我獻身慈善事業得了。」
路邊店裏有個夥計，實在看不下去了。再說這看熱鬧的人也是越聚越多，眼看着就要把自己的店門給堵上了，這生意也沒法做了。乾脆，他自己掏錢買了一個梨子，給了那道士，想趕緊打發他走，了了這事得了。
那道士對他道了謝，然後對圍觀的群眾說：「我是一個出家人，出家人慈悲為懷，普度眾生，懂得感恩，知道分享。我這裏有好吃的梨子，等我拿出來與大夥兒共享，一人一個，人人有份。」有人就說：「你既然有梨子，那為啥還要討人家的吃？」道士笑笑回答道：「我得用這個梨核子做種子啊。」說完咔哧咔哧的就啃上了，瞬間就啃的只剩一梨核。然後把梨核握在手裏，回手從後背上把自己背着那鐵鍬拿下來，吭哧吭哧的在地上挖了個坑。得虧那也就是在古代，要是在現代，都是水泥瀝青地面的，單憑一個鐵鍬可挖不出坑來。
坑挖的也不太深，幾寸而已。一寸相當於三厘米，幾寸也就是十幾厘米的一個坑。道士把梨核子仍坑裏，又用鐵鍬鏟土蓋好，問道：「哪位給來點水澆灌一下，好讓這種子快快長起來。」有個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傢伙，就跑到路邊店裏提來了一壺開水。你說這開水能澆樹么？這不給燙熟了就。可這道士也不嫌棄，拿起來就澆上了。
這些圍觀群眾可從沒見過這場面，一個個都是伸長了脖子瞪大了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那埋種子的地方看。過了一會兒，還真就冒出來一個小芽子，眼看着就唰唰的往大了長。沒多大功夫就長成了一棵大梨樹，枝繁葉茂。又是轉瞬間就開了花，再一眨眼就結了果。這一個個梨子長得那是又大又香，滿樹都是，樹枝都壓彎了。
大家可是給驚呆了，這位道長真乃神人也！道士也是謹遵諾言，從樹上摘下梨子來就分上了，一人一個，一會兒功夫就分乾淨了。梨子沒了，留着樹也沒用了，何況這還是在路中間，影響交通啊。於是道長又抄起自己那把鐵鍬，叮叮噹噹的就開始砍樹了。鐵鍬畢竟不是斧子，這砍起來比較費力，砍了好長時間才把樹砍斷。道長收好鐵鍬，提起斷樹扛上肩頭，不慌不忙的揚長而去。
道士剛開始做法的時候，那個賣梨子的鄉下人也被吸引了，聚精會神的看着，都忘了自己的生意了。等道士做法結束走了之後，才想起來自己還有梨子要賣呢。結果回頭一看不要緊，傻眼了，自己那一車梨子全沒了，一個不剩。這才反應過來，剛才道士那一樹梨子，感情全是自己車上的啊。再一看，自己那車還少了一根車把，看斷口，明顯是新傷，剛剛砍斷的。氣得不行了，趕緊順着道士走的方向就追了過去。道士早走沒影了，問了幾個人，拐了幾個彎，發現自己那車把給扔在一個牆角下了。這才反應過來，原來道士砍那梨樹，就是自己這車把啊。鄉下人沒追到道士，只得拿着斷車把垂頭喪氣的回來了。集市上知道這回事的人都樂壞了。
蒲老先生最後點評道，鄉下人昏庸糊塗，憨態可掬，在集市上鬧了大笑話，那是有原因的。但我也見過那些「鄉中稱素封者」。這是原文，這個「素封」，出自《史記·貨殖列傳》，「今有無秩祿之奉，爵邑之入，而樂與之比者，命曰『素封』。」此句翻譯過來就是說：「現在有些人，沒有官職俸祿或爵位封地收入，但也是很有錢，生活也是開心愜意，比那些拜相封侯的也不差，被稱做「素封」。」這蒲老先生真正是位大才子，而且是惜墨如金，能簡明概括的，絕不多寫一個字。
這些人呢，要是有親朋好友遇到了難處來請求幫忙，他也不是一點忙也不幫，不過也只是幫一點點，還得故作一副氣氛的模樣，說：「給你這些錢可是夠我享受好幾天的了。」你要是勸他做點好事，救濟救濟某個危難孤寡真正吃不上飯的窮人，他也是只幫一點點，當然也得憤憤的帶上一句：「這些糧食可是夠好幾個人吃的了。」更甚的是連自己的親生父母兄弟姐妹的，一點點的小錢往來，也必須要算的清清楚楚。可一旦要是沾上了黃賭毒，那是花的傾家蕩產也在所不惜。直弄得是妻離子散、家破人亡。到最後就像是讓人拿刀架住了脖子，想逃命都來不及了。這樣的人那都是多了去了，你說他們是比這鄉下人傻么？傻能掙下那麼大的家業？你說他們不比這鄉下人傻吧，那最後的下場卻比這鄉下人慘得多。如此說來，這鄉下人的此番遭遇，也就沒啥好奇怪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