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情竇初開
司空出藍一路跑向鎮子，沒多遠就開始滿頭大汗，汗水順着額頭流下來，穿過他的濃眉，滴在他的睫毛上。他眼前一片模糊，分不清是在透過汗水還是淚水去看這個世界。跑着跑着，在路的轉彎處，樹林後面閃出一個人影，是玭玭！他變跑為走，抬手擦去眼前的液體，又仔細的看了看，真的是玭玭。莫大的歡愉湧上心頭，他一邊向她走去，一邊拭去臉上的汗水，一邊調整著呼吸。玭玭明明也看到了他，卻不像往常那樣大喊著「藍哥哥」跑過來，這讓他有些不適應。
「可是還在生氣？」
玭玭只管看着前方，不停的往前走。
「回來就好。」司空出藍這話像是對自己說的。
「我本是想一走了之的！可……可你是我這世界上最親近的人，我不想離開你。」玭玭說着說着，停在路中間哭了起來。「可我又想起你對我那麼好，救我性命，贈我名字，供我吃食，帶我行醫，還送我禮物，而我，我不想你為難，不願你不開心，那便如你願不成親好了。而且……嗚嗚嗚……我都不知你的生辰，也……嗚嗚嗚……也未送你禮物，我好難過……」玭玭說着說着，已然泣不成聲。
司空出藍見她上氣不接下氣，淚流滿面的樣子，心像是被插了把匕首，她每說一句話，便有人轉那匕首一下。他忍不住將她摟入懷中，那份心如刀絞的痛卻來得越發猛烈。他輕輕地將臉頰挨在她的髮絲上，一隻手環着她的肩，另一隻手扶着她的長發，輕聲說着：「是我不好，讓你傷心了。」
也不知過了多久，玭玭終於平靜下來。她抬起頭看着司空出藍，一雙眼睛哭得又腫又紅，「藍哥哥，不怪你。我知道你的世界很大，你心裏裝着許多人。是我自己不好，我的世界好小，我心裏只裝了你。」
司空出藍不知該說些什麼，他溫柔的看着玭玭，幫她撥開額頭的碎發，在心底默默說了句：「總有一日，你會擁有屬於自己的廣闊世界。」
多少年過了，司空出藍依然記得那天他失而復得的心情，依然記得她用力為自己辯護的樣子，還有那句「我的世界好小，我心裏只裝了你」。
玭玭看到司空出藍眼底的悲傷，不願他再難過，就假意笑着說：「說了這許多傷感的話，都不像我司空玭玭了。對了，藍哥哥，我去鎮上把草藥都賣掉了，給你買了件禮物。」他說着，從背後取出一個包裹，「算是我補給你的生辰禮物，回家再拆開哦。」說完，將包裹遞給司空出藍，臉上露出一個開心的笑容。
二人並肩向家的方向走去。玭玭一如既往的講着她在集市上聽到的趣事，一切就像什麼都沒發生過。
第二日，玭玭還在睡夢中，忽然聽到外面有人說話。她立馬清醒，起身走到門邊去聽，卻聽到外面一女聲道：「這是件頂好的親事，還望公子謹慎考慮，再做決斷。」
「多謝王婆提醒，在下心意已決。」
「那實在是太可惜了。」
……
聽到外面再無聲響，玭玭一邊不悅的穿好衣服，一邊想着出門時是裝沒聽見呢，還是如實相告呢。
正想着，聽到敲門的聲音，接着是司空出藍的聲音：「玭玭，今日需得早起，我有事與你相商。」
玭玭上前，把門打開。只見司空出藍已經披上了昨日她送的藍色斗篷，果然什麼穿在他身上都好看。「藍哥哥一早有何要事？」
「我們已經在這鎮上住了許久，現下附近已無大病可治，我想着是時候換個地方行醫了。不知你對此事意見如何？」
「好呀好呀，我也想換個地方玩。我們何時啟程？」玭玭心想，這敢情好，不僅可以在路上遊山玩水，還不用擔心藍哥哥受到鎮上那些小姐的騷擾。
司空出藍見玭玭願意搬走，也很開心，「所幸我們東西不多，今日收拾一下，明日就出發吧。」今日一大早，有兩個媒婆來提親，請司空出藍入墜女家，他疲懶於應付此事，況且近期確實已是無病可治，他便想要速速離開此地。
二人變賣了些物件，一人一行囊就出發了。一路上，他們遊歷山河，好不自在。
「好想船就這樣一直開下去。」玭玭坐在船頭，一邊說，一邊向河裏扔著石頭，這樣我們就可以一直在一起。
司空出藍看着她瘦弱的背影，走上前去，將自己的披風披在她的身上。
玭玭回頭，狡黠地一笑：「我當初買這披風就知道，有一天藍哥哥一定會披在我肩上。」
「怎講？」
「因為我冷的時候，你總是將你的外衣披給我。可我也怕你冷，怎麼辦呢？我就想到送你一件披風，這樣我們都能藏在裏面，就誰也不冷了。」
「你還真是狡猾。」司空出藍笑着看她。
「來，藍哥哥，你也披上。」玭玭將披風從他的肩頭遞過去，他寬闊的肩膀，還有他的溫度是她在這世界上最強有力的依靠。對一個沒有過去的人來說，她與這世界建立起的聯繫，全是因為他。
司空出藍接過玭玭遞過的披風，緊挨着她坐着。他望着夜色中的江面，清冷的江風吹着面頰。曾幾何時，他一人獨自離家求學，也這樣坐在船頭，那時只覺天地之大，人群嘈雜皆與自己無關。他是那樣孤獨，那樣心無所依，彷彿自己並不屬於這個世界。而如今，身邊她的溫度讓自己覺得如此心安，是啊，好想就這樣一直過下去。
司空出藍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他轉頭看向玭玭，不由得臉紅心跳。發現自己的不對勁，他便開始如坐針氈。每一處與玭玭相碰觸的地方都異常敏感，熱得發燙。他無法再凝神思考，因為玭玭每一個細微的動作變化，他都感覺得那樣清楚。他想向旁邊挪動一下，與玭玭分開些距離，卻發現自己無法動彈。
就在這時，天上突然一道閃電，緊接着雷聲滾滾。他二人從自己的思緒中驚醒，趕忙躲進船艙里。沒一會，傾盆大雨從天而降，伴着大風抽打着江中的這條小船。
船上只有一名船夫和他二人。船本應順流而下，次日清晨他們便可到達登岸。但現在遇到狂風驟雨，船有幾次都險些被浪掀翻。
玭玭害怕極了，她用力的抱緊司空出藍的右臂。司空出藍則伸出左手握着她的手。
船夫也已躲進船艙，他沖他們喊著：「若船翻了，要緊緊抓住船，千萬不要落入江中。」
二人點點頭，都趕忙拿出一隻手死死的抓住船的邊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