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溪邊結緣

司空出藍一睜眼，只見眼前一雙黑漆漆的眸子正盯着他看。他一個激靈向後一靠，頭「嘭」地一聲撞在了身後的石頭上，撞得腦仁直疼。

他這一撞，對面的姑娘被逗得咯咯咯直笑。

司空出藍本就做了個不太美妙的夢，剛睡醒又撞了腦袋，見那姑娘又在沒心沒肺的笑，只覺心中的怒氣騰騰升起。他深吸了一口氣，緩緩站起。「在下司空出藍，見姑娘睡在溪邊，怕出事端，便陪在此地，並無冒犯之意。姑娘既已清醒，在下就此別過。」司空出藍說完，頭也不抬地轉身就走。

「喂！喂！你去哪裏？」姑娘身體輕盈，動作敏捷，一晃就又繞到司空出藍的面前。

「在下還要遊走行醫，姑娘也早些回家吧，這荒郊野嶺的，並不安全。」

「家？」姑娘撲閃著漂亮的大眼睛，若有所思的樣子，說：「可我沒有家。」

想必這姑娘的家在這次災難中毀掉了。司空出藍想到此，不由得對她多了幾分惻隱之心。「那姑娘可知家人在何處？」

「家人？」姑娘歪歪頭，「我沒有家人。」

「這……山林外有很多逃難的隊伍，姑娘可與之同行，去他鄉謀個生計。」

「我跟着你不行么？」

司空出藍想這姑娘獨自走出山林甚是兇險，又見她一副楚楚可憐的樣子盯着自己，就妥協說：「我且帶你走出山林，找到逃難的隊伍，之後你便隨隊伍離開吧。」

「我喜歡這裏，你也不要走。」

司空出藍被這話說得莫名其妙。說道：「姑娘，在下好生相勸，你若自有主張，那在下只好先行一步。」

「喂喂，我說了，你不要走嘛。」這姑娘見司空出藍又要走，趕忙上去去抓他的行囊。這一抓不要緊，包裹被拽散了架，司空出藍的石盒也掉在地上，打開了蓋子，裏面的火地龍趁機一溜煙的跑走了。

司空出藍見狀，顧不得說上一二，飛奔去追那火地龍。只是這次那火地龍跑了沒多遠，就鑽到巨石下面，他完全沒了辦法，頹然地坐在地上。

那姑娘不明所以，高高興興的跑到他旁邊問：「你是不是不走啦？」

司空出藍一見那姑娘，氣不打一處來。但既為君子，需得剋制。他深吸一口氣，「姑娘請莫要為難在下了。」他起身去收拾東西，撿起石盒的時候，又心痛了一陣。只有火山爆發后七日內能夠見到火地龍，七日後它們便會都回到地下，不復現身。現在已經第七日，到手的火地龍又跑了，他這次怕是要無功而返了。

司空出藍重新背起行囊，準備繼續搜尋火地龍。那姑娘卻一直跟在身後嘰嘰喳喳的說個不停：「你在找那個蟲子么？要不要我幫你？這林子裏好舒服，你為什麼不喜歡這？」

……

「姑娘請莫要再言，恐驚到我要找的火地龍。」

「哦。不言就不言」。只見那姑娘背着手跟在司空出藍身後，果然不再言語。

司空出藍繼續向火山方向尋找，火地龍的痕迹果然再難覓得。已到中午，他有些飢餓，才想起一早起來還未吃飯。他轉身想要和那姑娘說歇息一下，吃些飯食。正見那姑娘臉白如紙，額上大汗，晃晃悠悠，幾欲摔倒。來不及多想，他趕忙上去一把扶住，手正放在姑娘的腰間，好軟。他像手被燙了一下，趕緊鬆開扶在姑娘腰間的手，那姑娘卻像是沒了骨頭一樣的從他的臂彎中滑了下去。來不及顧及害羞和男女之別，他一把抱起姑娘，在不遠處的陰涼下找了個平整的地方，將她放下。許是不曾搬過什麼重物，將那姑娘放下良久，他還覺得心跳加速。

司空出藍查探了那姑娘的病症，那姑娘吐氣如絲，脈搏虛弱，怕是命不久矣。剛才還生龍活虎的人，怎麼突然間變成這樣？難不成是因為太靠近火山，被濁氣所傷？司空出藍再次抱起那姑娘，他救人心切，大步的向遠離火山的方向走去。

山路本就不好走，司空出藍又負重前行，對本就不強壯的他來說，真是極限挑戰。也不知走出去多遠，他感覺像是有條蛇環住了他的脖子，低頭一看，那姑娘已經醒了，怔怔地盯着自己，而她的雙臂正環在他的頸上。

「你，醒啦。」司空出藍放下姑娘。雙手用力過度，已經木然。

那姑娘的手卻不肯放開司空出藍，「我好冷，你的懷裏暖和。」

「姑娘，我去給你生堆火。」司空出藍出手想解開那姑娘的手，但他雙臂麻木，完全使不上勁。那姑娘則摟得更緊了，整個身子都貼在他身上。一時間，司空出藍的整個身體想被封印住了，完全動彈不得，同時他的大腦又在飛速運轉，那些蛇鬼精怪的傳說一個個的從他的腦海中掠過。

正當他胡思亂想的時候，他感到頸上的手臂變鬆了，自己的雙手也可以活動了。他連忙推開那姑娘，「姑娘請自重。」眼看着那姑娘就要倒地，他又一個箭步把人接住，一看，竟是又睡著了。司空出藍安置好那位姑娘，見她身體已無大礙，便胡亂吃了兩口東西，接着去找火地龍。這是他最後的機會。他一直忙到天黑，只可惜一無所獲。

回到安置那姑娘的地方，他當初生的火已經熄滅，還有些許炭火發着微光，而那姑娘已經不知所蹤。想必她醒來后自己離開了吧。不知為何，司空出藍心中竟有些悵然若失。

第二天一早，司空出藍背着行囊向山外走去。不知那姑娘是否已經安全出山，一直也未問她姓名，萍水相逢，想來今後不會再見。算了算了，沿路再采些藥材吧。他一路走走停停，眼看就要出山了。卻聽到身後熟悉的聲音響起。

「喂喂！你等等我！」身後跑來的正是那位不見了的姑娘。她追到司空出藍面前，上氣不接下氣的說：「這個，還你。」說着抓起司空出藍的手，硬塞了個東西進去。司空出藍看到露出手的那一小截，驚喜的說「火地龍！」

原來那姑娘醒來，發現司空出藍不在身邊，又想起他白天為找那蟲子又滴水未進的樣子，猜他又去找那蟲子了。她便起身去尋他，奈何找了許久也未找到。她又想，如果幫他找到那蟲子，那他豈不歡喜，然後就不會趕她走了。於是她便在溪邊找了一晚，功夫不負有心人，還真讓她捉到一隻。她開心得不得了，握著蟲子蹦蹦跳跳的去尋他。誰知找了很久也不見他的人，莫不是他已經出了林子？她越想越心急，就一路跑一路找，還好最後趕上了他。

「這下你可歡喜？」

「這藥材名貴，在下不能收。」

「算我還你的，誰讓我弄丟了你的那隻。我不喜歡欠別人的。」

「這……好吧。」司空出藍將火地龍放進石盒內。火地龍失而復得，他非常開心。想起昨天把人家想做蛇蠍鬼怪，心中又滿是慚愧。「還未請教姑娘的芳姓大名。」

「我，沒有名字，我什麼都不記得。」

和我一樣的遭遇。司空出藍想起自己小時候，第一睜開眼睛看到他的父母。他們慈善的目光和溫暖的話語，向他展示了這個世界的善意。又想起自己對那女孩的不耐煩和躲避，自覺對不住那姑娘。「在下只顧自己的事情，卻忘記詢問姑娘處境，是在下失察，讓你受委屈了。你可願意為自己取個名字？」

「我不會。」

「初見你時，我便注意到你耳上的黑珍珠與你特別相稱，叫你『玭玭』可好？」

「司空玭玭，好聽。」姑娘笑着，念著自己的名字，樂得直拍手。

「司空是我的姓，你不必加上。」

「不不，我喜歡。以後我就叫司空玭玭。」

哎，你隨意吧。司空出藍見她高興的樣子，便不再爭辯。

「上次你說你叫司空什麼來着？」

「司空出藍。」

「那我以後叫你藍哥哥吧。」

明明是出藍啊，算了，隨你吧。

「藍哥哥，我已經幫你找回了小蟲子，你是不是就不生我的氣了。」

「當然。」

「那你是不是會和我回山裏去？」

「我是要去遊走行醫的。」

「可是，我怎麼辦？」

把一個什麼都不記得的姑娘扔在這荒郊野嶺，司空出藍確實於心不忍，他一狠心，說道：「你便先跟着我吧，之後你若想留在哪裏便留在哪裏。」

就這樣，玭玭跟着司空出藍一路上行醫救人，她也跟着司空出藍認了不少草藥。由於她身手矯捷，所以經常幫着上山採藥，也幫了司空出藍不少忙。一晃就是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