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関 好一個憐香惜玉的莊主大人

天元山莊後山上，男子的神色依舊冰冷，秦玥不由感慨這才是面癱臉吧。穆雲和之前在後院那個髒亂的柴房裏一般微微欠身，語氣也沒有絲毫變化：「屬下救駕來遲，請陛下責罰。」

如果沒記錯，自己第一次見他說的就是這句話，台詞都沒變。看着心裏對自己鄙夷大於敬重的男人，蒼月沒有說話，按他昨天白天在柴房所說，自己這個原主着實是拉胯。

她現在的身體——秦巳王秦玥，如今大秦的皇帝，年十七，性別男，空有高貴的身份，然而從小並未接受過正式的教育，更別說帝王所學的兵法謀略；再加上性格懦弱無爭，恐很難有作為，況且朝堂之上，權臣遍野，若不是實在沒有辦法，怎麼可能將江山交由他之手。

這次烏龍事件也是因為他偷偷背着太後來這裏看他的生母奚嬪，而秦玥對於渾身肅殺之氣的穆雲一直有些懼怕，覺得他是個殺人不眨眼的冷血之人。他不明白他的皇兄為何培養出這麼多可怕死士，並且臨死之前都交由自己。

剛才在牢房之中，剛問完「你在和誰說話」的捕快還沒反應過來，溫熱的液體就順着他的脖頸流了下來，直到看到對面少年臉上濺到的血跡后，才意識到原來i死的是自己，接着便倒了下去再無生機。

蒼月沒想到男人會直接殺了他，臉上的血腥味讓她不禁懷疑，面前這個男人就是故意做給自己看的。穆雲手起刀落之間並沒打算放過其他人，蒼月見狀急忙出言制止：「打暈便好。」

「是。」說了句「屬下得罪」后，蒼月就被他抱起消失在了縣衙的大牢裏；而地下的屍體則是在有人偷偷潛入地牢一刻鐘后恢復了原狀，整個地牢除了消失了一個人以外，毫無差別。

「請陛下下次不要再隨意出宮。」穆雲將雙臂抱在胸口出言提醒到。

蒼月本想道謝，然而眼前這個明明已經讓秦玥死於非命，還在責怪他的男人似乎並不會領情，思索過後反問道：「穆雲，之前你們效忠皇兄之時，護主不力該當何罪呢。」

「……」穆雲有些微楞，這是在追究自己的錯處么，根本不像秦玥這個小子會說的話。

的確，這次是因為覺得奉他這種人為主有些憋屈，想看看他吃癟受苦的樣子，故意晚了些救他。

「回答我。」蒼月看着一言不發的穆雲，板起了臉，是時候要立規矩了，如果連貼身侍衛都是這個態度，那麼可想而知這個世界上沒有幾個人服他。

「一百鞭，禁閉一月。」

「去吧。」蒼月沒有多餘的話，如果不是他的私心，這個秦皇朝的最後一個血脈必定不會就這樣死去，也就是說他已經害死了他的主上。

「可是…屬下還要護陛下周全…」

「整個大秦只你一人？你未免把自己看的太重了些，發生如此之事便可說明一個問題：你…除了殺人，毫無用處。我本想與你們以朋友之姿相處，可惜…你們似乎更習慣於君臣之禮。」蒼月的每一個字說的很慢，但是都在攻擊著穆雲，她要告訴穆雲，他違背了自己的基本職責。

天元山莊內，一個黑影悄然進入蒼月房間，穆風是來接替穆雲的，聽聞他那個弟弟得罪了這個新君的他有些驚訝，他不是個軟柿子么？

「穆風參見陛下。」男子例行向她行禮。

看着並未有下跪意思的穆風蒼月心中明白，她於他們而言不過是一個臨危受命的新君，心底並未誠服於她。

「嗯。你去準備一下，這幾日就回宮。不過在此之前，我要見一見大家，我是說所有人。」她不急，人嘛，要一點點攻略才有意思。

「太守三公子是殺人犯」的消息傳到了大街小巷，蒼月有些驚訝，太守居然會讓這個消息流出，看樣子這個安莊主的確有兩把刷子。

蒼月帶着穆風到天元山莊向他的母妃辭行，看着面前年僅三十多歲的貌美女子，蒼月不由感嘆古代美人的保養能力，吃過飯後，蒼月起身告別：「母妃不用送了，我還會回來看您的。」看着淚眼婆娑的「母親」，蒼月終是許下了承諾。

女子依依不捨地望向離開的秦玥，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了盡頭也未曾轉身。她的心早就因為秦玥成為帝王而被提到了嗓子眼；女子別無所求，只求秦玥可以平安，還有那件事千萬不要被拆穿。

蒼月並不會騎馬，穆風只得前去準備馬車。

在天元山莊的石碑前，蒼月和迎面而來的安莊主相遇了，這一次他身穿一身湖藍色衣服沾了些凡氣，只是神色依舊清冷。

「多謝安莊主。」蒼月拱手以表感謝。

「蒼公子不必客氣，倒是讓蒼公子在天元山莊遇到這種不愉快的事，很是遺憾。」對方也微微頷首。

「太守不會找你麻煩吧。」蒼月一想到對方有權有勢，畢竟是官場之人，如果因為自己被打壓，的確過意不去。

「不會。」簡單的兩個字卻頗讓人信服。

「也是，安莊主奇才，倒是蒼某多慮了。」蒼月說話有些陰陽怪氣的意味。

「蒼公子是指？」安清意識到他意有所指，沒有裝作聽不明白。

「憐香惜玉。」蒼月不信他沒發現三公子根本不是兇手這件事。

莊主沒有講話，神色有些微動的他認真地看了一眼面前的少年。與傳聞不同，秦玥雖然看上去的確清瘦羸弱，但是他的眼睛卻出奇的亮，而且神情並不木訥，甚至還很聰明。

「三公子長期依靠嚴大人之便強搶民女，嚴府上下多少女子慘遭毒手，這一次小鳶姑娘也是如此，她身上的傷，也是三公子長期暴虐留下來的，而你也確實是被他打暈放入房間的，以上均已查明，有何錯處？」

這是蒼月第一次聽他說這麼長的一段話，「是沒錯，只是你為何隱瞞小蝶是兇手的事實？兩人都應為自己的行為承擔後果。」

「哦？願聞其詳。」

「小鳶是小蝶殺害的吧。死者並非死於刀傷，而是自縊，從她指尖和唇部的青紫狀就可以看出。只不過三公子混蛋，醉酒後的他並沒有發現身旁的人已無生還氣息，暴行過後直接昏睡過去，醒來后才發現死者早就沒氣了，他自然下意識以為是自己乾的。慌亂之中，他看到了隔壁廂房孤苦伶仃的我，於是心生一計。他拿刀刺向了死者的屍體，只可惜死者已經開始僵硬並沒有那麼多血液流出，於是他便找人去廚房殺了只雞。命人打暈我后帶入小鳶房間，之後撒雞血，把紋銀放入我口袋，實行了嫁禍。而小蝶，那天大殿之上一直做着漏洞百出的證詞，不就是把我們往嚴家三少爺身上引么？」

蒼月這些天可沒放鬆警惕，她把整件事情復盤了一遍。去現場、找目擊者，總算知道了個七七八八，畢竟她沒真的打算完全靠眼前這個陌生人，她誰也不信。

「基本正確。只是你落下了一點。準確來說，死者不是小蝶殺的，而是自殺。」

看着有一絲錯愕的蒼月，他繼續說道：「小鳶受不了三公子的暴行，為了報復他，她策劃了自己的死亡準備嫁禍給他。她和小蝶兩個人共同導了場戲，一人演生，一人演死…小蝶看着小鳶自縊那天晚上，她發現三公子正和友人喝酒，也就是說，他有確定的不在場證明，她不能讓小鳶白死。」

所以她給三公子下藥讓他以為他睡了幾個時辰，實際上已經一天一夜，那麼昨晚這個時間點就變得無效。

「這才是全部真相。」

蒼月沒有說話，於她而言，不論什麼動機，犯錯了就是犯錯了，她無法苟同。

「公子，我們可以出發了。」穆風的到來打破了兩人略微壓抑的氣氛。蒼月道過別，準備轉身離開。

「安清。」身後的男人開口說了兩個字，蒼月愣了兩秒后，才意識到這時他的名字。蒼月回首微微點頭算是知曉。

馬車上閉目養神的蒼月聽到趕車的穆風破天荒地主動開口：「陛下和天元山莊的莊主很熟？」

「沒有，不過是可以說上幾句話。」

「最好如此，畢竟他可是姓雲，您今後最大的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