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兩宮之爭

47.兩宮之爭

聽說,這兩日毛夫人在絕食,她要以死自證清白!

往常她總是大大咧咧的,沒想到也有這樣的氣節,倒讓我欽佩了!

只是再這麼下去,她必熬不過五日之約啊!

我將中毒的事梳理了很久,還是覺得疑點重重,不該如此草率判定她有罪。

單是她那盆花,就說服不了我!

如果真是她自己燙死的,她又何必一直留著,不早早毀個乾淨呢?

所以對她存心加害我們一說,我只能半信半疑,在沒有定論之前,我寧願相信她是清白之身!

這麼想著,我便想邀李娥英一起,前去看望毛夫人,安慰她一番。

可李娥英卻不願意再相信毛夫人了!

「妹妹,不是我不顧及舊日情分,可一想到往日,全是她的虛情假意,我就心寒!皇后說得有理,她就是要害我們,從此和她劃清界線,斷了姐妹情分!」

李娥英照著鏡子,哀怨中雜著憤怒,沒有了花毒侵擾,我們的毛髮慢慢恢復了原樣,但不可否認,這樣的傷害,還是在我們心裡留了一道疤痕。

我勸她說:「毛妹妹只怕是冤枉的,不然也不會以死來證明自己的清白了!」

「冤枉?妹妹你啊,總把人想得太好,你看看,若我們不把花毀了,直接交由太醫院去查證,豈不是很快就能斷案?終是上了她的當,什麼證據都被我們自己給毀得一乾二淨!真是好笑,我都不知道是我們太善良呢,還是太傻了!」

李娥英話中帶笑,卻明顯有責備之意。

我頗覺尷尬,都是我的餿主意,慫恿她毀了她那盆花,只得賠笑。

「姐姐說得是…可是她如果真能預料後果,又怎會燙死自己的花,卻留著彭妹妹的呢…」

李娥英驚呼:「彭妹妹也有一盆?趕緊交給徐大夫啊!」

我搖搖頭…

「你也給毀掉了?」她眉頭擰成了團。

我點點頭…

李娥英嘴一撇,沒好氣:「你就這麼相信她?」

我吐了口氣,輕鬆了:「既然有疑點,就不能定罪,我還是相信她是無辜的!」

她嘆道:「你這個活菩薩哦,我是拿你沒有辦法,反正我不能信她,便等著皇后斷案之後再說吧!」

「那…姐姐,真的不去看她?」

「不去,真的不去!」

我無可奈何,「那妹妹便告辭了!姐姐,可有什麼話帶給她?」

「沒有,真的沒有!」她答得很乾脆。

既然這麼不留情面,我想是勸不動她了,便往外走。

「妹妹….」李娥英終於又開口了,「讓毛妹妹她…哎…」

我倍感欣慰,咧嘴直笑,好歹姐妹一場,她還是於心不忍啊!

「姐姐有什麼話,只管交待?」

李娥英也笑了笑,嘆道:「讓她好吃好喝,別弄壞了身子,免得到時候連賠罪的力氣都沒有了!」

我有些不悅,收起了笑容,她還是把毛夫人當成了罪人!

「姐姐,言之過早….」

李娥英咂咂嘴,改口:「那…那便讓她好好保重身子,好歹得捱到撥雲見日,沉冤得雪的那一天,這麼說,總可以了吧,嗯?」

我掩嘴一笑,說道:「就知道姐姐的心,是一顆善心,那好,我便把姐姐的話,一字不漏地轉告給毛妹妹!」

她笑著嘆氣,朝我點點頭。

我出得祥瑞殿,徑直趕往福雲殿。

................

福雲殿大門緊鎖,把守森嚴,除了太監宮女,還有十幾侍衛守在門口。

「拜見德妃娘娘!」他們見我來了,齊聲參拜。

「無須多禮,我想見見毛夫人,勸她幾句!」我向他們說明來意。

為首的侍衛一抱拳,說道:「請恕在下冒犯,不得皇后授意,任何人不得入內!」

我面上有些掛不住,但還是敬佩他的堅守,不為難他,只移步到窗口,往裡探了探,他們也沒攔我。

「妹妹,你在嗎?姐姐和你說幾句話!」

我拍了拍窗戶,側耳聽著裡面的動靜。

「姐姐,是你嗎?」裡面響起毛夫人的聲音,極其嘶啞。

「是我!」我貼了上去,儘可能說得大聲一些,「妹妹今日可有飲食?」

「吃不下,妹妹只抱著一顆必死的心…..」

「妹妹何苦折磨自己,再不進食,真的會傷了身子啊,剛剛娥英姐姐還說,要你好好保重,一定要等到還你清白的那一天,你聽到了嗎?」

裡面傳來她的哭泣聲,「娥英姐姐真的這麼說的嗎?姐姐,你也相信妹妹是無辜的嗎?」

我不禁連連點頭,雖然她看不見,但必定能感受到我的這分心意。

「是的,我們都相信你,不管結果如何,我都相信你,但你一定要答應姐姐,從現在起,好吃好喝,趕緊把身子養好了,不然,姐姐以後就不再理你了!」

「好姐姐,我知道你疼我,可皇后判我有罪,我還如何有臉見兩位姐姐,我又如何面對宮中姐妹?姐姐啊…妹妹還是死了乾淨啊…」她說著說著,放聲大哭起來。

她若不是受盡委屈,也不會悲痛如此,我的心裡一酸,淚水也跟著流了下來。

「妹妹別哭,如果你絕食傷了性命,知道的,明白你是以死明志,可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是畏罪自殺啊,你又何苦白白斷送自己性命呢?」

窗戶的帘子閃動,毛夫人的臉貼了過來,少時,她的手也伸了出來,想要抓著我。

我忙伸出手去,緊握她的手,或許這樣心與心能近一些,讓她也多一絲撫慰。

「姐姐…你相信那盆花是不是我燙死的嗎?」她的聲音輕輕的,象是怕人聽了去一般。

我便也只點點頭,怕聲音大了,招來耳目,泄露了她的秘密。

「我的宮人說,是和大人燙死的…那日….我不在宮中,和大人來見我,將宮人遞給他的茶水,偷偷倒進了花盆…」毛夫人說著,凄苦一笑,然後就是無盡的搖頭。

我吃了一驚,忍了半晌,但還是情不自禁地問她。

「和大人知道這花有毒!?」

她痴痴望著我,嘴一撇,淚水又奔了出來。

「姐姐,我輕鬆了,說了這句話,我是不打算活了,他是我的恩師,我就是死,也得為他保守秘密,姐姐…你也會保密的啊?」

她這麼信任我,肯將真相說出來,我又怎能負她的真心呢?

我使勁點頭,我當然要為她保密,哪怕我恨和大人!

毛夫人握著我的手,在她手心揉搓著,似乎我成了她唯一的寄託。

「姐姐我好累,自進到宮中,就夾在和大人皇后之間,橫豎不對,左右為難,如今,雖然又累又餓,卻根本比不上心裡的苦,一了百了,死了更好,托姐姐在我的棺槨里,放一把琵琶,在陰間地府,我定要日日彈,夜夜彈,再沒人管我了,呵呵…」

我的喉嚨緊得很,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原來她在我面前大大咧咧說說笑笑,都是她苦悶不堪的另一面啊!

「太后駕到!」

隨著一聲高呼,只見胡太后乘坐著鳳輦,款款而至,和大人緊隨其後。

「拜見太后!」所有人齊齊跪倒在地,一一參拜。

我忙也快步上前,躬身行禮:「拜見太后!」

胡太後走下鳳輦,問道:「德妃,你來做什麼?」

我如實以告:「毛妹妹不吃不喝,妾身甚是擔心,便過來勸勸她…」

胡太後點點頭,贊道:「你不僅不怪罪她,反而一心惦記著她,很好,這才是後宮妃嬪應有的風度啊,如今,毛氏怎樣了?」

胡太後向裡面張望著,無奈大門關著,什麼也看不到。

「太后,妹妹她還是不肯進食,」我邊說,邊朝向窗戶,大聲說道,「妹妹,太後來看你了!」

毛夫人在裡面答道:「太后,請惹妾身失禮,不能出門遠迎,妾身便在裡面給太后叩頭了!」

和大人臉色焦急,貼著大門說道,「太后心疼你啊,你可不能做傻事!」

只聽毛夫人在裡面說道:「恩師…今生只怕無緣報答恩師的恩情了……」

「這傻孩子,說什麼傻話呢…」胡太后掃視眾人,又說道,「來人,把大門打開!」

有太監答道:「回太后,大門鑰匙在皇後手中…」

胡太后哼道:「什麼大罪,至於這樣嗎?你們去請皇後過來!」

正在這時,一行人匆匆走了過來。

是皇后,她似乎知道太后的行蹤一般,跟著就到了!

「兒臣拜見母后!」虎玉真珍躬身而拜。

「拜見太后!」梳兒又領著皇后的宮人一一行禮。

「免禮!」胡太後面帶微笑。

「母后,不知你前來犯事罪婦宮中,所為何事呢?」虎玉真珍問道。

胡太後點了點頭:「娥英和德妃中毒一事,皇后徹查得怎麼樣了?」

「母后,兒臣正在全國境內,遍尋能人異士,不日定能水落石出,了結此案!」虎玉真珍很是恭敬。

胡太后咂了咂嘴,說道:「正德夫人已絕食兩日,力證清白,再這麼下去,只怕要鬧出人命!反正,也並沒造成什麼重大後果,依哀家看啊,不如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吧!」

虎玉真珍一聽急了:「回母后,兒臣早已做出了讓步,這才和陛下約好了五日期限!若五日內無人解疑斷案,便可宣告毛楚楚無罪!母后,兒臣統領後宮,當有一宮之主的威望,請母后以宮規禮儀為重,讓兒臣獨斷此案!」

虎玉真珍真是個烈性子啊,她何必說出這後面的話來,駁太后的顏面?

我真替她捏了把汗!

胡太後果然不高興了,臉色明顯沉了下來。

「哀家身為太后,要赦免一個人的罪過,自然不在話下,我說這麼多,就是因為你是皇后,是哀家的兒媳,已然給足了你皇后的顏面了,你怎麼就不懂哀家的心呢?」

「母后,請恕兒臣莽撞失禮!可是此事,兒臣不能答應,兒臣早已當著所有人的面,下令徹查此事,這才過了短短兩日,母后就要讓兒臣收回成命,這皇后的尊嚴何存?又如何統領後宮?請母后再等三日,若無人應召,兒臣自當放人!」

虎玉真珍說得堅定,完全不肯給胡太后這個面子。

虎玉真珍是誰啊,大將軍虎玉光的女兒,她這個皇后,自然也象她父親一樣,正氣浩然,雷厲風行,這應該就是武將家天生的風骨吧!

胡太后尷尬萬分,臉色鐵青。

和大人見胡太後生氣,又趕緊催促道:「太后,不能再等了,如今只剩下半條命了,再多等片刻,就多一分危險啊!」

虎玉真珍大怒,厲聲說道:「和士開,後宮之事,豈容你一個臣子多嘴?」

和大人面色一黑,不敢言語。

誰知虎玉真珍的話卻激怒了胡太后,令她大為光火!

和大人是胡太后的姘夫,人人皆知,虎玉真珍卻直言不諱,傷害心上人,怎不讓胡太后惱怒?

「罷了,皇后,實話跟你說吧,這事本就和毛夫人無關,哀家已然明了其中原委,所以才過來放人,你趕緊下令,放了毛氏!」

她已明了其中原委?

我想起毛夫人說的話,立刻悟到太后話中之意!

果然一切是和大人所為,他才是始作俑者!

可是有太后這棵大樹,誰能奈他何,只能不了了之了…

虎玉真珍一咬牙,撲通跪倒在地。

「母后,懇請你將其中原委說與兒臣,說與在場的人聽,既然母後知道,此事另有隱情,就該公之於眾,好還正德夫人清白!不是嗎?」

「哀家知道就行了,難道還要堂堂太后,向你們交待不成?誰敢置疑哀家說的話?皇后,哀家命你打開福雲殿!」

胡太后不肯以實相告,反倒直接命令起皇後來,這有些仗勢欺人,難以服眾啊…

虎玉真珍徹底崩潰了,淚灑當場。

一個皇后的威嚴,在太后的權威之下,竟然會如此脆弱,碾壓得粉碎,怎不讓人心寒?

「兒臣無能,請母后奪我鳳印,廢除兒臣皇后名分!」

虎玉真珍連磕了三個響頭,額頭上明顯起了血印,她心裡有氣啊!

「好!」胡太后臉上顫抖,指著虎玉真珍,「當初哀家怎會選你當皇后?你不念哀家的好,反倒頂撞哀家,好,好極了,哀家會成全你的!來人,來人,把鎖砸了,放人!」

太后與皇後起了衝突,這還了得,後宮只怕不得安寧了!

我心一橫,跪倒在地,拜道:「太后,皇后,請息怒!」

胡太后看了看我,平復了一下心情。

「德妃,你是此事的受害人,你有何想法,不妨說來聽聽?」

我既不想讓太后尷尬,也不願皇后難堪,思索片刻。

「皇后追查此事,乃是為了宮中姐妹著想,以免更多人再受傷害,實無半分忤逆太后之意,還請太后海涵,莫誤會皇后的一片誠心!只是如今毛妹妹命懸一線,再熬下去,只怕後果不堪設想,還望皇后,成全太后慈悲之心,先解除禁足之令,讓毛妹妹悉心調養,待五日之約期滿,再下定論,不知太后和皇后意下如何?」

虎玉真珍沒有抬頭,雙眼只盯著地下,不置可否。

我猜想她心中,定在做出衡量…

胡太后嘆了口氣,說道:「皇后,不是哀家說你,你看看德妃,她是中毒最深的人,她都能放下仇恨,不計前嫌,你又何必這麼固執,偏偏與哀家過不去呢?」

虎玉真珍依舊不亢不卑:「母后,兒臣並不是存心令你難堪,只是德妃菩薩心腸,從不與人計較,可是一味的縱容,等同於姑息養奸!兒臣身為後宮之主,必須站出來查明真相,揪出始作俑者,以正視聽!」

「好一個後宮之主,呵呵…那你給句痛快話,德妃所言,妥是不妥?」

胡太后冷冷一笑,有所隱忍,莫不是她認為,她自己才是真正的後宮之主?

虎玉真珍吁了口氣,扭過頭去,不肯答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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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冷憶浮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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