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菜刀是最好的武器

十歲那年，齊穹莫名其妙地喪失了味覺。

這並非是某天突如其來的災厄，其過程十分緩慢，異樣折磨。他先是覺得母親做的飯和學校的午餐都愈加清淡，嘗不出鹹味，直到某天，他的同桌給他遞了一顆巧克力。

舌尖瀰漫着濃稠的漿液，彷彿硬生生吃了一口水泥，他險些嘔吐出來。

不是甘美，不是苦澀，而是沒有味道。舌頭彷彿被開水燙傷，麻木到失去知覺，他從此與酸甜苦辣絕緣。再如何香酥的薯片，吃在他嘴裏也如同木屑一般。

他腦海中銘刻着所有食物的味道，可這些美好只能是昨日黃花，他卻再也無法體驗第二次。

齊穹的父母也帶他找過一些醫生，但總也查不出原因來。加之家境貧寒，他們不得已只能放棄了治療。幾年之後，齊穹父母又因事故過世，留下齊穹孤身一人，他生活得愈加拮据，更是不會主動尋醫問診，去治一個不影響生存的小疾病的。

能活着就行。齊穹一直如此篤定。但在內心深處，他依舊抱有遺憾。

如果可以的話……他很想再吃一次母親做的魚湯。

嫩豆腐和蘑菇燉得極其入味，魚肉酥爛鮮嫩，精華都凝聚在奶白濃稠的湯汁之中，趁著剛出鍋撒上一把蔥花，再熱騰騰地喝上一碗，足以祛除疲勞和濕冷。

如今，那股溫和又鮮美的滋味重新被喚起，從記憶角落緩緩流出。齊穹的眼睛莫名濕潤了。

他專門去殺陽台上那隻蜥蜴怪，一方面是為了印證自己對其弱點的猜想，殺一隻練練手，方便之後突出重圍；另一方面也是為了給老葉報仇。畢竟他性子溫吞又冷淡，老葉算是他為數不多的朋友之一。

……但他從來沒想過，怪物原來居然可以拿來吃。

【當然可以吃，不僅可以吃，還非常好吃】

誰？齊穹皺了皺眉，剛剛似乎也有東西在他腦海中說話。

【您已獲得能力：吞噬怪物的生血生肉時，自動治癒自身的傷口，補充體力。】

齊穹聽了一愣，他下意識地摸了摸原本疼痛不已的小腹，那裏已然恢復如常，沒有任何異樣的感覺了。

【同時，您可以通過完成「怪物美食譜」的收集任務來獲取更多的獎勵。請問是否打開？】

齊穹翻身坐起，毫無疑問地點了點頭。

一本虛幻的小書出現在他眼前。第一頁正好畫着他剛剛吃過的那隻怪物，右側則寫滿了介紹。

【蜥蜴皮

捕殺難度：★（最低）

常出沒地：血雨區

速度：2/5

生命：1/5

智慧：1/5（智慧達到3及以上不可食用）

攻擊力：2/5

介紹：鱗甲堅硬，尾部粗壯，喜歡用尖銳的牙齒攻擊他人。喜光，夜盲，對聲音有一定靈敏度。致命點是獨眼，只要對獨眼造成一定的破壞就能殺死其個體。

建議烹飪方法：煮，刺身。

藥用價值：無。

圖鑑已完成（1/1），獎勵：最佳武器。】

齊穹細緻地逐字逐句將圖鑑讀完，問道：「這個藥用價值是……？」

【有些怪物的屍體可以入葯，您可以通過和本系統進行交易，換取等價的藥物。】

「具體有哪些藥品？」

【無所不有。便宜的，小病小災，頭疼腦熱，藥到病除；昂貴的，妙手回春，生死人，肉白骨。】

齊穹聽的心內一顫，

如果系統所言非虛，那他拿到的這個外掛未免有點太過牛逼了！

【您好，檢測到您已完成部分圖鑑，現在開始發放獎勵：最佳武器。】

最佳武器……齊穹莫名期待了起來。所有男生都有個熱血夢，希望自己能拿到像青龍偃月刀或者和道一文字那種炫酷的武器，畢竟就算不會用握在手裏也威風的很。

一團金光在齊穹手中慢慢凝結，最後變成了——

兩把菜刀。

齊穹愣了愣，雙手攥著刀柄，下意識地沖着空氣揮了兩下，突然怒上心頭。

憑什麼別人都是長刀弓箭鞭子他就是菜刀啊！這真的公平嗎！讓他揮舞著這兩把菜刀衝進怪物堆里一點都不帥氣好嗎！這讓他覺得自己不是身處末日而是在出演什麼《憤怒的廚房》或者《瘋狂的廚子》之類的三流B/級片。

【美食圖鑑配菜刀，不是很合理嗎？】

你說得對。齊穹無話可反駁，他有些悻悻的將目光轉向躺在地上的蜥蜴。有菜刀聊勝於無，至少這玩意兒比那摺疊刀要便利不少，殺傷力更大。他這樣想着，朝着怪物屍體比劃了兩下，開始動手解剖。

然而，菜刀居然比他想像中更好用。刀刃十分鋒利，輕輕一拉，就蜥蜴那堅硬無比的鱗甲上都出現了一道淡淡的划痕。柔軟的肉質部分更加好處理，齊穹明明是第一次上手，卻感覺自己如同庖丁解牛般行雲流水，熟練無比。

不一會兒，他就整齊地切出一小堆肉/片來，用膠袋裹起，放進了書包里。

由於沒有冰箱，他不知道蜥蜴肉能放多久。況且背太多的東西沒法自如行動，他決定只帶一點點。

畢竟，他還可以先殺現吃嘛。

齊穹回到室內，口中還殘留着那股鮮美的味道。他在處理食材時就偷吃了不少，要不是定力還行，他可能要坐在那裏吃撐到想吐為止。他來到桌前，整理需要帶走的用品，目光瞥到了之前沒有丟棄的餅乾袋上。

他拎起空袋子，往自己嘴裏抖了抖。最後一小撮碎屑掉入他口中，在舌尖融化開來。

依舊沒有味道。齊穹失落地垂下手。

沒關係。齊穹握緊了手中的菜刀，他從未覺得生活如此有希望過，僅僅是為了一口有味道的食物，為了味蕾上那久違的幸福感，他也要殺出重圍，然後……

把他的敵人，全都變成食糧。

齊穹背上雙肩包，打開了宿舍門。

密密麻麻的蜥蜴皮正在牆上緩慢的爬行，他們在這極端的黑夜之中能力被削弱了不少。因此，盡量保持安靜，不觸碰到它們的軀殼，不點亮手電筒就能勉強通過。

齊穹還沒有到敢於在怪物堆里大開殺戒的程度，他小心翼翼地穿行着，將菜刀豎在胸前。可他的身手到底沒有那麼靈活，也無法在黑夜中清晰地視物，於是在下往一樓的階梯上，他無意間碰到了一隻蜥蜴皮的鼻尖。

眼看那怪物張嘴就要叫，齊穹眼疾手快，狠狠對準那隻碩大的眼睛砍了下去。蜥蜴扭了兩下，連聲音都來不及發出就咽了氣。

……我去，這個威力也太猛了點，謝謝你，菜刀。齊穹看向手中的武器。如果自己還拿的是摺疊刀的話，那現在估計連骨頭都不剩了。

他繼續前進，終於走出了圍困他十天的宿舍樓。

外頭還是下着綿綿血雨，就算在黑暗中無法看清顏色，但至少那股味道還是在的。齊穹撐起了把傘，走在陌生而熟悉的園區街道上。

他曾無數次經這條路走向教學樓，而如今他的大學生涯已經隨末日來臨提前結束。路上沒有一個人影，空蕩蕩的，仿若鬼蜮。花壇里的植物大多已經被血雨腐蝕浸泡得開始發爛，只有大樹好歹保住了空殼，但枝葉也掉落了大把。

齊穹走了一會兒，突然發現，原本他視作大敵的蜥蜴皮一隻都沒在雨中出現。

難道他們也害怕血雨？齊穹正思忖著，往園區出口走去。忽然，有誰從背後攥住了他的手腕。

是誰！齊穹下意識地轉身用菜刀往前一比劃。那個拉住他的人趕忙後退兩步，連連擺手，小聲而急促地辯解道：「大哥別動手我是人！」

齊穹及時剎車，定睛一看，果然是人類。

那是位個子較為矮小的男生，撐了把傘，比齊穹還低了一個頭。齊穹不算高，一米七五左右，看起來文文氣氣，有點兒像高中生。而那位男生更為瘦小，講他在上初中大概都有人會相信。

「別往那去。」男生解釋道，「兄弟，你是不知道，那兒有個巨人怪物在看守。它老高了，感覺有一層樓這麼高，那些蜥蜴根本沒法兒比。我們上次去了五個人，差點全死在裏面了，你千萬……」

「等一下。」男生的語速快得和機關槍似的，齊穹聽得腦袋發脹，急忙叫住了他，「『你們』指的是？」

「幾個z大的學生，還有小買部老闆和老闆娘。出事兒的時候我們都躲在小賣部里，剛好逃過一劫。我們每天都會派人在這兒蹲守，看看有沒有倖存者經過，畢竟多一個人多一份力量。到現在，我們已經蹲到三個同伴了……」

男生儼然有滔滔不絕，不講到口乾舌燥絕不罷休的架勢。齊穹的太陽穴突突直跳，他平日裏就最不能應付的就是這種一個句子要掰成三句說的話嘮，於是十分不客氣地打斷了他：「我聽你的，你現在是要帶我去你們那兒嗎？」

「對。」男生愣了愣，欣喜地伸出了一隻手，「我叫胡仕，z大財政學大一學生。」

「齊穹。」齊穹懶得進行這種複雜的社交行為，只是報上了自己的姓名，「帶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