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監聽（一）

吳新寒撓著腦袋，「我想著好不容易來一次清和市，總不該虧待自己。另外我聽過『四海龍靈酒店』，知道它非同一般，所以我來了。」

王鐵祝與祝子唯暗暗點頭，做出沉思狀，猜想著吳新寒接下來會說出哪些反轉的話來。

但等了足足一分鐘，吳新寒仍未開口，只是臉色迅速漲紅，好似在感到羞愧。

「然後呢？」久久未等到下文，祝子唯忍不住問道。

「然後沒了，我就如此這般地來到了這裡。」

王鐵祝眼皮顫抖。

祝子唯看了看王鐵祝。他不知道王鐵祝怎麼想吳新寒的回答，但他絕對不相信。

「哪有這麼巧的事，你沒猜測過自然協會的行蹤？」祝子唯追問。

「當然猜測過。」吳新寒露出掙扎的表情，「我想自然協會執行任務一定是公費吧，既然是公費，肯定要在高檔酒店住，在高檔餐廳吃啊！反正換作是我，一定如此。」

祝子唯瞪大了眼睛，這是什麼理由？但細想之後，吳新寒說得不無道理，哪有人肯節省會報銷的開支費用？

可他總覺得哪裡蹊蹺，於是繼續提問：「那你剛剛掙扎的表情是怎麼回事？」

「連我都覺得這個原因荒誕，所以我在猶豫要不要告訴你們真相。」吳新寒說，「碰運氣嘛…我的運氣一直不錯，小時候20道選擇題可以猜對18道。」

祝子唯驚了，「好厲害。」

「這個其實有秘訣的…」吳新寒來了興緻，朝祝子唯的方向挪動屁股，像是一位欲與志同道合的好友探討學術問題的學者。

「打住！」王鐵祝扶額，阻止了這場即將開始的研討會，「這是討論如何猜對選擇題的時候嗎？」

聞言，吳新寒意猶未盡地收起分享知識的慾望，嘿嘿一笑。

王鐵祝長嘆口氣，向吳新寒提問：「你就沒想過，自然協會執行隊的任務支出，在吃住上都是有限額的？」

「…還有這個規定嗎？」吳新寒眼睛睜大幾分，呆愣一會兒后猛拍大腿，「完全沒想過啊！」

祝子唯舔舔嘴唇，看向王鐵祝，將深挖信息與資源的希望寄託於王鐵祝。

王鐵祝眼球轉動幾圈，想起了吳新寒提著的那幾個行李箱，於是圍繞行李箱繼續提問：「你的行李箱里裝什麼了？」

祝子唯像是辯論賽的評委一般，將目光來回投放到雙方參賽選手身上。他覺得王探長問到了關鍵點，六個行李箱，裡面肯定裝有武器之類的物件，再不濟也應該有與此次任務相關的資料文件。

吳新寒看了看二人有些期待的表情，張了張嘴巴，愣是未說出話來，反而低下頭不知在碎碎念些什麼。

這般動作在祝子唯眼中是遮掩的象徵，行李箱里肯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說不準就是大殺器。

想到這裡，祝子唯興奮地看向王鐵祝。

王鐵祝的表情也出現了轉變，但並不是祝子唯那般的欣喜，而是不可思議與無奈地笑。

祝子唯慢慢止住了笑容，他知道王鐵祝一定是通過特殊能力聽到了吳新寒的心聲，但什麼心聲能讓王鐵祝露出無奈的笑容？

他又面向吳新寒，對方頻頻撓頭，好似面臨著某種選擇。

半晌。

吳新寒終於忍不住了，支支吾吾地說：「行李箱里…沒有任何武器或設備。」

祝子唯向王鐵祝投以確認的目光，後者微微點頭，苦笑起來。

祝子唯有些搞不懂了，「什麼意思？沒有武器和設備…那有什麼？」

「換洗衣物、潤膚乳、防晒霜什麼的…」

「就這些？！」祝子唯驚了。

「還有兩隻小黃鴨…」

「開玩笑的吧，聽著像旅遊才需要用到的裝備。」祝子唯失笑道，接著笑容慢慢消失，「你不會就是來旅遊的吧？至於『惡魔卵鞘』，你只是順便湊個熱鬧？」

吳新寒羞澀地點點頭。

王鐵祝癱坐在沙發上，仰頭盯著天花板，完全沒聽二人接下來的對話，已進入了神遊天際的狀態。祝子唯看了他一眼，扶額道：「好吧，即便是旅遊，你也不用帶六個行李箱吧？」

「很有必要！」在這個話題上吳新寒好像格外有話語權，他瞬間亢奮起來，「你想，清和市這麼多可以遊玩的地方，到處都是水，總要勤換衣服的吧？況且這裡一定有很多美女需要旁人幫她們塗防晒霜。所以我帶了很多，每瓶都是不同的品牌。這是我為自己設立的目標，幫助至少1名美女塗抹防晒霜。」

「真是一位上進的男人。」祝子唯有氣無力地搭腔，回頭問向王鐵祝，「探長，咱們現在應該怎麼辦？」

王鐵祝看了看祝子唯與吳新寒，長嘆口氣，輕聲說：「可惜我只是探長，遠沒有達到可以了解執行隊相關信息的級別。所以現在只能從關教官身上做文章了。」

「怎麼做文章？」祝子唯問。

「監聽。」王鐵祝翻開自己的背包，從中拿出一款只有小拇指甲一半大小的黑色裝置：「新款監聽器，只要吳新寒把它丟到關教官的房間，咱們就可以獲取房間內的全部聲音。這樣或許能夠幫助咱們掌握執行隊的任務信息。」

「這樣不好吧。」

祝子唯還未說話，吳新寒就率先開口。他的想法與祝子唯一致，均反對該提議。

因此祝子唯有些驚訝，心說這位青年三觀蠻好的。他同樣抗拒王鐵祝的提議，但不會因心底的不適感而發表任何觀點，畢竟現在不是比誰更善良、更正義的時候，不過他很期待吳新寒所言。

「為什麼我去？被抓到豈不是要被暴打…關教官打人很厲害，我一定反抗不了。」吳新寒言辭鑿鑿。

祝子唯笑容止住，在心底嘆了口氣，果然不能指望來執行任務，卻帶六箱換洗衣物、護膚品的人提出多麼正義的觀點。

王鐵祝像是早有心理準備，笑著擺擺手，「誰執行任務都無所謂。況且我只是做個實驗。」

「什麼實驗？」

祝子唯與吳新寒對視一眼，疑惑看向王鐵祝。

王鐵祝說：「其實我對關教官的了解並不多，但我知道自然協會乃至許多組織中的大部分自然公民都對關教官具有畏懼感。這得益於關教官曾經的戰績，所以我想驗證這個觀點是否正確。」

王鐵祝蹺起二郎腿，「我已經知道了答案，而且很滿意。」

祝子唯聽懂了，他瞥了一眼吳新寒，接著正視王鐵祝，說：「看出來了，他確實畏懼關教官。那你想好怎麼辦了嗎？」

吳新寒這時才頓悟，他嚷嚷起來，「畏懼關教官很正常，不是所有人都像祝子唯一樣能夠無視關教官的威壓，甚至產生禽獸的想法！」

「喂喂，你說清楚，什麼禽獸的想法？」祝子唯瞪著眼睛，指著吳新寒大叫。

「停！」王鐵祝輕嘆口氣，「那些廢話等有機會你們私下細說吧，現在咱們的首要任務是獲取有利情報。」

祝子唯張張嘴，見王鐵祝朝自己擠眉弄眼，只好將口中即將湧出的解釋收回。

吳新寒也閉上嘴巴，低下腦袋偷看祝子唯，以為對方因自己的「用詞不當」而生氣，於是暗暗決定私下時一定要道歉。

王鐵祝深感無力，他對自己隊友的靠譜程度感到非常悲觀，但自信於自己能夠帶領豬隊友走向勝利。待整理好言辭后，他開口說出了自己的計劃：「一位執行過數十次任務的經理人與教官，一定具有非常優異的洞察力與反偵察能力。他們善於思考，且能夠將一切想法付諸行動。」

「據我了解，關教官即如此。因此在咱們將監聽器投放到關教官的房間時，她一定會發現。」

「大叔你的意思是通過監聽器恐嚇關教官，讓她覺得咱們非常厲害，以至於主動告訴咱們相關信息？」吳新寒沉吟道。

「你瘋了？」王鐵祝翻了個白眼，「我的意思是，投放兩個監聽器。一個用來被她摧毀，一個用來監聽。」

「沒怎麼聽懂。」祝子唯撓了撓鼻翼，「我有個疑問，你既然說了關教官的各種能力都比較突出，那如何確認她只能發現第一個監聽器，卻不會發現另外一個呢？」

「因此需要讓她產生懷疑，並讓她在這種懷疑的情況下，找到並摧毀第一個監聽器。」王鐵祝說，「在找到第一個監聽器后，關教官一定會思考，究竟是誰在企圖監聽她。」

「當然，她如何思考並不重要，而是這種思考會打亂她的思緒，讓她不會在『監聽器究竟有幾個』上投入太多精力。所以第二個監聽器有至少90%的可能性完好無損。」

吳新寒眼底透出震驚，祝子唯則反覆思考著王鐵祝的計劃。

好一陣兒，祝子唯猶豫道：「我不知道關教官會如何去做，但如果是我，發現有人在我房間內安裝監聽器，我一定會將房間翻個底朝天，以防還有其他的監聽裝置。」

「沒錯。」王鐵祝讚賞地說，「關教官確實會將房間翻個底朝天，但絕不是在我們投放監聽器后。她在剛剛進入房間后，一定會通過自己的經驗或相應軟體考察房間，以免有監控或監聽設備。我在剛剛入住酒店時就會這麼做。」

「如果有，關教官會摧毀它。如果沒有，關教官會放下心來。無論結果如何，關教官均會因對自己的信任，而堅信這個房間已經沒有監控設備了。咱們也就在這時投入兩個監聽裝置，並故意讓關教官摧毀第一個裝置。如此下來，第二個裝置就安全了。」

「探長我有點佩服你了。」祝子唯驚嘆。

吳新寒眼睛中透著光亮。

「只是…你確定執行隊沒有技術讓監控裝置失靈嗎？如果有這樣的能力，且關教官事先使用了這項技術，那咱們在投放裝置后，豈不是瞬間就會失靈？」祝子唯繼續問。

「問得好。第二人間有，但執行隊沒有，他們只能憑藉需要隨時查看或刪除某個街道的監控視頻，甚至在刪除視頻后還要提交報告。」王鐵祝回答，「第二人間永遠不會給任何一位自然公民破壞社會穩定的機會，所以執行隊並未配備能夠影響監控裝置的技術，這能夠有效防止自然公民在執行任務期間，隨意破壞城市街道的監控攝像頭。」

「當然，在任務中如果有需要，執行隊長可以申請使用這項技術。不過即便是關教官，也無法以『破壞酒店針孔攝像頭』為理由而獲取該項技術。」

祝子唯露出舒暢的笑容，「所以咱們不需要擔心了？計劃可行？」

「沒錯。」

「大叔你不是一般的自然公民吧，他為什麼叫你探長？」吳新寒兩眼放光，好像為王鐵祝的心思縝密而折服。

「第二人間執行部·自然調查組·行動小組的組長，你也可以叫我探長。」王鐵祝的表情頗為自傲。

「好長的名字，聽起來就很有地位…」吳新寒喃喃。

祝子唯看了吳新寒一眼，又向王鐵祝提出了最後一個問題，「那現在的問題，咱們應該如何把監聽裝置投放到關教官的房間？還有…關教官的房間號是多少？」

「山人自有妙計。」王鐵祝從布包中拿出自己的平板電腦，打開屏幕後說：「我們馬上就可以知道房間號了。」

王鐵祝又拿出一款摺疊式藍牙鍵盤，與平板電腦建立連接后，他進入了一個網址。

接下來的操作祝子唯與吳新寒根本看不懂，只知道在王鐵祝操作近十五分鐘后，網頁便開始載入，隨後轉變成酒店管理系統的登錄界面。

在界面的最上方，寫著幾個頗具藝術性的文字：四海龍靈酒店。

王鐵祝在界面右側的登錄欄中輸入用戶名與密碼，接著成功進入管理系統後台。

「探長，這是…違法的吧？」祝子唯小心詢問。

王鐵祝瞥了他一眼，「你以為你還是一位普通市民么？況且咱們又沒有危害社會。」

「關教官可是比律法都可怕！」吳新寒有些吃驚。

「我從小接受的教育就是遵紀守法…」祝子唯悻悻地說，接著挑挑眉，疑惑問道：「這和關教官有什麼關係？」

「我只是驚訝…連關教官都敢喜歡的人…竟然怕違法？」

「我必須和你仔細解釋一下。」

祝子唯深吸一口氣，剛要開口，王鐵祝卻突然重拍他的肩膀，指著平板電腦屏幕。

祝子唯硬生生將話吞回肚子，一邊揉著肩膀一邊看向王鐵祝所指，但只在屏幕中看到了賓客登記信息表單。名字與電話號等信息密密麻麻地排列，致使祝子唯一時頭大。

「怎麼了？」

祝子唯不解地看向王鐵祝，吳新寒也投以疑惑目光。

「我導出了酒店零點之前入住的賓客名單，你猜我發現了誰？」王鐵祝聲音戲謔。

祝子唯沉思片刻，但心中並沒有出現一個合適的答案。

王鐵祝選中賓客登記信息表單中的一欄，並將顏色調紅。

祝子唯與吳新寒共同將視線鎖定在變紅的那一欄中。

這一欄的賓客性別為女，姓名為：姜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