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密

秘密

往後半年,逐風就躺着養傷,妙音也不下山聽曲聽書了。

那半年,妙音囤了一堆話本子,自己看,看完就講給逐風聽。逐風即便本來看着兵書,見她拿着話本子走過來,也會乖乖聽她繪聲繪色地說着每一段江湖傳聞、才子佳人。

逐風說,從前的他像是一朵蒲公英,無依無根,四處漂泊。如今這樣,是他從未想過的,他這樣的江湖飄搖客好像也有家了。

快要過年那幾天,妙音興緻勃勃地下山好幾趟,購置吃食物品,絲毫不知疲倦。在她的裝扮下,這個孤島一般的小院竟也煥發着一團紅火的生氣。

逐風躺在床上看着她這般興奮,心裏暖融融的。

臘月二十八那日,梁府小廝來了。

梁平昭讓他送來好多銀票,妙音覺得有些奇怪,往年來人都是送些綢緞首飾、吃食補品,今年這些一應沒有,卻送來了足夠他倆半生吃穿不愁的銀票。

「家裏可是出什麼事了?」

「二小姐,府中一切安好。」

「那為何今年沒送年禮來?」

「小人也是聽老爺吩咐辦事。」

逐風從枕頭下拿出錢袋遞給妙音。

妙音推放下,便讓小廝離開了。

等小廝走後,她才給逐風解釋:「梁府小廝和商鋪夥計不同,他們管教極嚴,只聽我爹爹吩咐,不會拿我們銀兩的,我過去十幾年早就試過各種辦法了。」

「妙妙倒是聰明。」

妙音白了他一眼,許久過後,妙音開口:「逐風,等你好了,我們回梁府一趟吧。」

逐風眉頭一下子皺起來了,妙音趕忙說:「總歸我們遠行那麼久,也是要和我爹爹拜別的。」

見他還是不說話,妙音只當他怕回宣州被地宮發現了,便接着說:「你若不便,我自己回去便好,等你傷好的差不多了,我就讓九清觀的小道童來幫我照顧你,我回去宣州看看,等回來我們剛好啟程去南國。」

這時逐風才開口道:「不必,等我傷好以後,我們一同回去吧。」

後來,按鬼醫所說,逐風這三月就該能好的傷,他生生拖到五月還說自己沒養好,走路還需要人攙扶。

妙音心知這是他的拖延之術,心中雖不解,卻也覺得這平常喜怒不形於色的人鬧小孩子脾氣也甚是可愛。

於是,夏至那日,逐風一早起來不見妙音,她留書獨自回宣州城了。

也不出妙音所料,她在山下茶寮剛歇了一盞茶的時間,那個昨日還腿腳行動不便的人,便縱馬而來了。

看見妙音一個人背着一個小包袱戴着一頂帷帽,連駕馬車都沒雇,逐風也便明白幾分她的小心思了,這小丫頭,果真是把他拿得死死的。

而妙音幾乎是忽略了逐風那無奈的眼神,反而十分雀躍地跑到他面前調笑着說:「哥哥這腿昨日還不能行走,今日倒是縱馬也不礙事了呀。」

搞得逐風倒是更說不出指責她不顧危險,獨自回城的話了。

三天的行程,整整拖了五日,他們才進了宣州城。

剛進梁府的門,一摘帷帽,妙音便感覺事情不對,她不解為何舉家見她都十分驚恐,像是見到什麼閻羅惡鬼一般,雖說三年未見,可也不該是這般行狀啊。

爹爹見到她時,更是又驚又怒,若是驚訝於她不告而歸也罷,這怒又是從何而來。

爹爹並未發作,只是將逐風叫走了。逐風什麼也沒說,只是臨走時,輕輕拍了拍她的手,叫她安心。

她再回到這宅子,不似從前那般被拘束,可她發現她想去的還是只有後院,這裏的人不似從前管着她,卻也還似從前一般避着她。

來到後院時,眼前已是一片荒蕪,處處鋪滿一層厚厚的積灰,讓她無從下腳。

她就在那裏痴痴地站着,腦子裏整理著這段時間來關於逐風的秘密。大概過了兩刻鐘,逐風就來找她了,還未等逐風開口,她便搶先一步把帷帽戴上,自顧自地說:「走吧,天色不早了,進城時我看城門口那間客棧不錯,今日就在那兒歇下,明天一早再啟程回家吧。」

逐風心疼地看着他,卻也什麼都沒說,只是抬手幫她把帷帽繫上。

晚上,妙音敲開了逐風的房門。

她拿着一個小瓷瓶,這是軒轅留下的祛疤膏,牽着逐風來到床邊坐下,熟練地剝開逐風衣服,旋即起身繞到逐風身後坐下,指尖點圖藥膏,在逐風背上輕輕慢慢地揉。

漸漸地,逐風的耳垂已經變紅,額頭也籠上一層細密的汗。他牙齒緊緊咬合,死死地忍耐,強裝鎮定。

「哥哥可有什麼話要和我說嗎?」

這輕輕柔柔一句話此刻就像一片鵝毛搔動着逐風的心,可他卻還偏是端著一派淡定,會問:「什麼話?」

他感覺妙音停下了指尖活動,才將將鬆了一口氣,卻見她來到了他面前與他對坐,他看着她緩緩抬手,用帕子輕輕拭着他額頭的細汗。

而後,她深切地看着他的眼睛,說:「我知道我的日子不該這麼好過的,你在我不知道的地方為我承擔了許多,眼下我想知道,我想聽你親口告訴我這背後的事,我也想同你說,不管怎樣,我都承受得住,也不會改變我想與你終老的決心。如此,你可願與我一同分擔?」

看着她的盈盈淚眼,此刻的逐風說不出一句搪塞拒絕的話。而後,終是與她說了。

當今天下,自四十年前三國大戰後,三國便簽訂了五十年的停戰協定來休養生息,近幾年,西朝貧弱,陷入內亂,自顧不暇。南北兩國則積蓄力量,蠢蠢欲動。

她的爹爹梁平昭,本不是什麼北國商人,他是南國早年派遣到北國的最大細作,搜集北國機密,管理北國內的南國細作,並憑藉商隊將情報傳遞到南國。

而身為細作,總要有質子留在母國。她,便是她爹爹選中的質子,按說這三年,她應該被教習武藝與細作秘術,隨後回南國接受細作部門的任務委派。

可北國人先一步與地宮達成交易,地宮便派逐風冒充接應之人,按照梁平昭的安排以化孤星之命的人來到北國。

可偏偏他對她動了心,想護她,愛她。他潛伏在她身邊,與她一同生活,本來以為只是逢場作戲,卻不知什麼時候起,竟想與她這樣過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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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月誤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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