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情為何物，星辰宗宮

北樓炎冥不知何時出現在了雲染歌的身後，看着她手裏的醫錄，眸光微閃，她……喜歡醫書？看着雲染歌不說話，但云染歌知道，他在等她，於是雲染歌不再耽誤時間，開始閱讀，書很薄，再加上她看書向來一目十行，所以很快就看完了。當她合上書後，突然一愣，只見書的背面有兩行瀟灑清貴的字跡，和書中字跡不同，字跡隱隱透著霸氣和淡淡地悔恨，顯然是一男子所寫。內容是：

天下山河我與你共享，天下快事我與你共嘗，唯苦難請允我一人獨擋。

雲染歌眸中劃過一絲暗芒，轉身，望着自己身後面無表情的看着這兩行字的男人，輕笑道：「不曾想，伽藍帝竟是個情深義重之人。」

北樓炎冥的寒眸意味深長的看着她，嗓音低沉悅耳：「聞君有兩意，故來相決絕。」

她瞬間抬眸，星眸對上寒眸，她一怔，心中一動，心神遊離，男人漆黑深邃的眸子好似千年寒潭，幽深到深不見底，讓人無法將他看透，眸底更是盤踞萬年寒冰，似乎沒有人能將他捂熱，他就像是天生凌世王者，冰冷，蔑視。

「看來他們沒有好結局呢。」雲染歌回神道，她十分懊惱，自己居然在這種情況下走神了？這擱在以前是萬萬不能的。

北樓炎冥察覺到她的走神，眸心漫出淡淡地笑意，但還是冷冷淡淡地點了點頭。

雲染歌盯著書上的兩行字，又想起他方才說的那兩句，眸中劃過瞭然，聽說伽藍帝是個熱衷於修鍊而且有胸懷大略的人，那他的野心自然也不小，兩意，並非是說他心中有了別人，而是他心中有另外一件東西能夠和那女子並重，會是什麼呢？雲染歌輕嘆，滿心感慨，江山美人，自古就是英雄所糾結的兩件東西，偏偏這兩件還和魚與熊掌一般，不可兼得。

雲染歌搖了搖頭，嘆息。但她還是和北樓炎冥往藏書閣盡頭走去。

那裏，一道通往外空間的大門，緩緩開啟。

碧藍天空，漫天霞光從高廣的大門后透出。繁花遍地，草長鶯飛，陣陣清香襲來，沁人心脾。高山流水傾瀉而下，在遠處奏出華麗的篇章。晨光漫天，玉宇瓊樓隱隱約約浮現，那種大氣磅礴，幾乎控人心神。

「走。」兩人對視一眼，眼裏帶着依稀可見的震驚，震驚中卻也真真實實的挑起那骨子裏頭的興奮，雲染歌當即就和北樓炎冥朝門內跨去。

一步跨入，區區距離卻彷彿兩個世界。寧靜而優雅，阡陌而從容。錯落有致，彷彿置身於天地之初，一片祥和。哪有外界的絲毫戰亂之違和？

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兩人就抬步朝前跨去。這是一個偌大宗門的所在地。這是一個曾經叱吒風雲，屹立大陸最高端的宗族之地。

沿途宗門塔，演武地，試鍊石，會客廳，前宗門……各色瓊樓玉宇靜靜的矗立着。在這祥和的空間里，孤寂的靜默著。沒有人聲鼎沸，只有寂寥無聲。兩人沿着星辰一族宗門道路緩步而行。塵封的世界與世隔絕，浩瀚依舊，冰霜高潔。

雲染歌緩緩的行過，看過眼前偌大的練武場，看着無數子弟廂房樓閣之地。在那靜默中，雲染歌幾乎能夠感覺到那曾經的輝煌和繁華。耳邊隱隱能夠聽見那曾經無數子弟在這上面揮汗如雨，嬉鬧奔跑的熱鬧。而此時，什麼也沒有剩下。只有這閣樓依舊，卻已人面全非。

沒有如北樓炎冥那樣，感覺到的是星辰一族無邊的霸氣，和現在依舊殘留的俯視蒼生。雲染歌感覺到的則是一種悲哀，一種從繁華過後到落寞的悲哀。

無聲的輕輕嘆息一聲，雲染歌微微的搖了搖頭。北樓炎冥微微轉頭看了雲染歌一眼，那眸中一閃而過詫異，還有深邃幽冷。

穿過前殿迎客廳，後方蔥翠的山色間，隱隱約約露出水晶宮殿。兩人齊齊朝次行去。

過幾道偏殿，行過偌大竹林，復前行卻到了一處山澗。山澗上一道紫金色的大橋，連接着山澗兩邊突出的山峰，紫金色的橋樑下，是深不見底的山澗。而水晶殿就在前方。本就嚴肅而沉默的兩人，頓時越發嚴肅謹慎了起來。行過紫金石橋，一長長的白玉階梯鋪陳而來，彷彿天之階梯，斜起而上，一眼望去幾乎看不見頭。沒有出聲，雲染歌先行，北樓炎冥尾隨而後。

九千九百九十九階！

這已經是大陸所有典範規格中的最高儀仗。

兩人步上高可登雲的白玉階梯。眼前水色光芒閃動，一座水色大殿屹立在眾人前方，莊嚴，大氣，神聖，高潔。通天的氣勢中透露出的是尊嚴，霸氣，還有澤被蒼生的雍容和溫潤。俯視一切的門匾上，以水色紫晶體書寫着兩個大字，宗宮。星辰主宮，這是星辰開山祖師伽藍帝的宮殿。那厚重的歷史年輪，那怎麼掩飾都無法掩去的霸道氣息，雖然歷經千秋萬載，也依舊奪人呼吸。這就是開闢了星辰一族，最終帶領着這一族人，站在了上下界最高峰的星辰開山祖師大殿。

縱雲染歌不知詳情，卻也止不住心中的氣息洶湧。霸氣尊貴如北樓炎冥，囂張輕狂如雲染歌，但此時兩人皆站定在匾前面，齊齊收斂氣息，雙手作揖，微微躬身以禮，這是對於強者的尊敬。

春風輕拂，吹開天地萬花。以禮過後，雲染歌緩緩伸手推開了面前宮殿大門。漫天霞光從不同的位置射入，整個大殿好像處在天空之中，光彩琉璃，美輪美奐。無數的蝶飛蜂繞在大殿中恣意的飛動。無數的人影在空中肆意的漂浮。有在笑的，有坐卧花陰的，有泛舟江上的，有兩兩相望的……美輪美奐，令人目不暇接。

雲染歌一瞬間彷彿覺得自己推開了一扇魔術的大門。

「這是怎麼回事？」雲染歌一愣。話音還漂飛在空中，雲染歌卻已經看清楚了殿內的翩翩影像。虛幻的，滿大殿的現代科技3d效果。

雲染歌揉了揉眉心，3d？不可能。

「瞧四周。」就在這當口，北樓炎冥冰冷的聲音傳來。

雲染歌抬頭，一目掃之頓時輕輕的吸了一口氣。浩大的宮殿任何位置，四周牆壁，天花板上，全部都是一幅幅精美的圖案雕刻在上面。圖案的內容，正是這滿大殿的虛幻浮影。這些浮影是這些牆壁上的圖案，從那不知道從什麼地方出來的光芒，照耀下折射出來的影像。滿宮殿，什麼其他擺設都沒有，全部都是這樣的圖案，精美的好似莫高窟的飛天壁畫。

雲染歌踏步行入，殿中的圖案，全是一男一女，或者獨獨那一女的，萬千壁畫全是她。那是一種驚人的美麗，在她面前，真正群花都失了顏色，星星也羞了容色。而她身邊的男子長身玉立，俊美中演繹著絕對的霸道。兩人相攜相依，那裏面濃濃的愛，清晰的透過畫面綻放了出來。星辰一族開山祖師之地，繪製滿殿的如斯圖案，殿內兩人立刻反應過來，那俊美而霸道的男子，肯定就是星辰鼻祖。

突然一瞬間，水色光芒瞬間籠罩整個大殿，雲染歌北樓炎冥對視一眼，站在宮殿中沒有動。

「畢生之心愿，終能達成，吾心甚慰。」聲音飛揚，四方光芒流轉，圖案越發流光溢彩。

「吾昔年心高氣傲，沉迷武學，自當男兒應揚名立萬，追名逐利，痴武成狂。三十年窮盡心思，專研武道，挑遍天下無敵手，稱雄四海，莫敢不從，開宗立門，著，天下第一宗。自余前無來者，豐功偉業，力劈千秋，留名萬世。」落寞的聲音平平淡淡道來。雖然帶着千古寂寥，但那份字裏行間流露出的不可一世的霸氣，和驚采絕艷的才氣，縱然隱藏甚深，卻也一覽無餘。

「然而，得到才知珍貴，擁有后才曉輕重。坐擁天下美名，稱雄大陸四方，無人不仰望與我，無人不臣服在我的腳下，卻最終痛失我愛之人。」

話到此處，那寂寥而霸道的聲音充斥滿了心傷和無法言喻的疼痛。那中停頓，幾乎讓人窒息。

「功成名就，稱雄天下，可誰能與我並肩而賞？誰能共我同享這千萬人之上？這名，這利，這絕世武功，要之何用？要之何用。開宗立派，稱祖道尊，繁華盡頭，寂寥一人。」蒼涼的聲音在大殿中緊緊縈繞，寂寥異常。

半響后，星辰祖師的聲音才再度緩緩響起：「若是時間能夠重回，名利皆拋，武學在不強求。只求能與心愛之人行扁舟，賞翠柳，笑看人生，一世風流，足以。可惜，悔之晚矣，悔之晚矣啊。」無盡傷痛和後悔的話音落下，一殿的寂靜。

那份入骨的相思和悲痛及後悔，讓人心為之傷，感同身受。

功名利祿，萬世千秋，這偌大江山太過吸引人。可是等到一切塵埃落定，也許你才發現，那並不是你要的，高處不勝寒，一人獨坐獨行，縱然擁有這天下，其實，那才是一種真正的悲哀。

雙手緊握，雲染歌抬着頭看過眼前一幅幅壁畫。

美女俊男，兩小無猜，相得益彰，花前月下，終生定。八抬大轎，娶進身邊，纏綿愛戀，天下無雙。可隨着那畫面一再的朝後，那種恩愛和纏綿再也不見。美人獨坐樓閣，望月空談。俊男痴迷武功，爭名奪利。一載不見，相思。二栽不見，在相思。三載，四載，五載……三十載，再多的相思也埋進了土裏，淹沒在了那寂寥中。美人從等待中心死如灰，由愛生恨，憤然離去。獨自一人，創迦葉家族，與星辰一族分庭抗禮，今生今世，永世為敵。畫面盡頭，那矗立在九重宮最高處的壁畫上。星辰祖師一人獨坐，天下盡在手，卻終悵然獨坐，廟堂之高，空之寂寥。

一種深深的心傷和嘆息在雲染歌的心中徘徊。

為何人都要失去，才知道珍貴？

為何人都要失去，才知道珍惜？

時光倒流，如何可能？

待到一切成灰，塵埃落定，才後悔，何必，何苦，何能。

「唉。」輕輕的一聲長嘆，雲染歌深深的吸了一口氣。

愛情，這到底是個什麼東西？怎能絢麗如此，悲傷如此，又堅定如此，纏綿如此。無言心動，雲染歌微微搖了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