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安之（下）
吃了點東西，肚子裏有食兒，身上就覺得暖和了許多。
下午睡了一覺也有精神了，藉著天黑前最後一點光亮，林瀟瀟和公輸家人坐在堂屋裏嘮嗑。
這個時代人們生活水平低下，普通人文化水平更加落後。公輸家只有公輸苟認識幾個字，其他人都是純粹的文盲。
公輸苟說自己只識得幾個字，那是真的就幾個字，都沒超過十個。也是因為他是木匠，就認識那幾個工藝過程用到的幾個字。
說到這裏，林瀟瀟想起了某個大名鼎鼎的鼻祖魯班。魯班似乎就是魯國公輸氏。
也不知道公輸苟和魯班有沒有親戚關係？
話說回來，一般村人都沒有正經名字。相比好聽的名字，人們的名字主要是為了方便稱呼。
比如像公輸苟的妻子，她娘家毛氏，因毛家只有她一個女兒，出嫁前人們就叫她「毛丫」，嫁給公輸苟以後就叫「公輸妻」或「公輸毛氏」。
公輸一家原本是魯國人，因為得罪了貴人而逃到胡國后定居在五丈村。
林瀟瀟眼睛一亮，忍不住問道：「苟叔可曾聽說過公輸班？他也是魯國人士。」
公輸苟回憶了一會兒后答：「不曾，我家原只是族裏分出來的一支，兄弟叔伯之中沒有名班的。」
「哦。」林瀟瀟只是好奇，聽了這個回答也沒有失望，「大叔在跟我說些這裏的規矩罷。」
公輸苟嘆了口氣，似乎往事對他來說有些不堪回首。
「說起來，我家在魯國時乃是國人，逃到這裏卻只能做野人......」
在這個年代，國人可以生活在城裏，受官方保護，但野人不行。野人只能生活在郊外，且不受官方保護。
大周天下，地廣人稀，野獸比人多。不太平的年代，匪盜堪比野獸。
住在郊野可說是時刻面臨野獸和匪盜的威脅。像五丈村這樣的地方，幾乎可以算得上世外桃源了。
公輸妻今年三十歲了，如今懷孕放在古代屬於高齡產婦。還在她不是第一胎，難產幾率比較低。
公輸家大女兒叫公輸大丫，今年十三歲。二女兒名叫公輸二丫，今年十歲。小女兒名叫公輸三丫，只有七歲。
三丫年紀小，最是天真爛漫的年紀，也是家裏唯一不會因為山女身份畏懼林瀟瀟的人。
三丫的小腦袋歪在林瀟瀟的腿上，由於瘦弱整張臉的五官格外突出，顯得一雙眼睛特別大，亮晶晶的眼眸撲閃著很是可愛。
三丫盯着林瀟瀟的臉，小心翼翼地問道：「山女姐姐，俺能摸你的臉嗎？」
林瀟瀟笑着把臉伸過去：「可以呀。」
公輸妻趕忙阻止：「可別，山女別讓她摸，你這細皮嫩肉的，三丫手糙摸地你臉疼。」
林瀟瀟愣了一下后笑道：「沒事兒，沒那麼嬌貴。」
林瀟瀟是整個人穿越過來的，穿着和樣子都跟五丈村的人有很大不同，一看就不是一類人。
尤其跟瘦弱的村民一比，林瀟瀟身材提拔皮膚白皙，難怪會被村民誤認為山女。
五丈村民風淳樸，加之又有古老相傳的仙人傳說，村民都認為她是山上下來的仙女，不會往其他地方去想。
五丈村太窮苦了，一群吃不飽穿不暖的人哪有心思打扮。村民們棉襖上補丁摞補丁，再加上冬天他們也不洗澡洗頭，用蓬頭垢面形容都不為過。
看在林瀟瀟眼裏，這些村民的樣子還比她更奇怪，也就沒覺得自己的樣子有什麼不對。
但現在想來就有很多地方不妥。
入鄉要隨俗才好。太過不同有時候會惹來麻煩。
也許該弄身這裏的衣服穿。只是眼下沒有條件，就算是公輸家也沒有多餘棉襖給她。
換衣服這件事只能先放一邊，等以後有條件了再考慮。
天很快就黑了。
飯都吃不飽的村民更不捨得夜裏點油燈。
公輸家備有燈油，但那是預備着萬一公輸妻在夜裏生孩子時應急用的。公輸妻倒大方說要給林瀟瀟點上，林瀟瀟當然還是拒絕。
天黑后，大家就各自回屋了。古代窮人營養不良，普遍患有夜盲症，晚上基本不會出門。
晚上屋子裏沒有白天暖和。
林瀟瀟只脫了衝鋒衣的外層，穿着保暖服把兩床被子都蓋在身上才覺得好一些。
肚子咕嚕嚕叫，晚上吃得太少。腸胃有些不適，但還能忍。
躺在床上一時睡不着，林瀟瀟睜着眼睛望着黑漆漆的屋門，忽然一陣委屈湧上來，鼻子莫名變得酸酸的。
穿越前後的落差太大，一想到以後只能在這個落後的世界生存，林瀟瀟就想哭，但她最後還是忍住了。
打開手機，翻著相冊里的照片，回憶以前的生活點滴。
相冊里有她和父母的照片，也有她獨自探險的自拍照。
她的性格是個容易知足的。
從山頂摔下本是必死的，而她沒有死。
生命是最珍貴的，還能活着對她來說就是奇迹。與其怨天尤人，不如珍惜生命好好活下去。
如果來到新世界是一場冒險，林瀟瀟認為自己有足夠的勇氣去面對。
林瀟瀟最後目光定格在與父母的全家福上，默默在心裏對已經去世爸媽說道：爸，媽，女兒會好好活下去的。
想到以後的生活，就想起白天的飯菜和公輸家的境況，林瀟瀟覺得自己應該做點什麼，至少不能一直這樣白吃白喝。
隔壁卧室里，公輸家夫妻兩個在說悄悄話。
「他爹，你說山女今晚吃飽了么？」
「沒吧，我都沒吃飽。不過，山女的東西真好吃，放了鹽的呢。」
「山女脾氣真是好，還把自己吃的分給俺們。不行，明天一早你起來給山女煮兩個雞蛋，咱不能讓山女餓著。」
公輸家的雞蛋是入冬前買的，是留給公輸妻坐月子補身子吃的。
「哎，俺曉得，可咱家一共就十個雞蛋，一天兩個也只能撐五天。」
「聽說鍾家入冬前也買過蛋，回頭你去他家問問，咱把他家的蛋買下來。」
「好嘞。」
「哎呀，山女可真漂亮，俺這胎生下來一定請山女賜名。」
「這胎如果還是女娃就好了，讓四丫在山女跟前做個仙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