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無常

第二章:無常

第二章:無常

太微十三年。

大夏國都,西京城。

太和殿內載歌載舞,觥籌交錯,推杯換盞。諸人皆是紅光滿面,一臉喜氣洋洋。大殿中央,十多名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妙齡少女正翩翩起舞,一顰一笑間萬般風情綻放。

卻唯獨有一人顯得格格不入,面上時而閃過焦慮的表情,很是坐立不安,此人便是執掌天下兵馬的太尉宋叢戎。

太微帝高坐龍椅之上,輕咳一聲,望着階下左手邊,不疾不徐道:「宋太尉此次出征,斬西胡騎兵十萬之眾,蕩平大小胡部十餘個,一舉安定了西疆萬里河山,可謂是勞苦功高,今日這廷宴也是為慶太尉之功而設。只是朕看太尉面色不寧,是否身體有恙?」

聽到太微帝的話,有些坐立不安的宋叢戎神色一震,連忙起身參拜:「回稟陛下,臣身體無恙,只是臣入宮前,拙荊已有臨盆之兆,此刻怕是在渡那鬼門關,故而心中不寧,使得殿上失儀,還請陛下恕罪。」

「哦,竟有這事?」

太微帝微微詫異:「這倒是朕的不是了,若愛卿早些奏明,朕取消這廷宴也罷。既如此,那便散了吧,太尉還是早些回去為好。」

同時,太微帝對着身邊陪侍的大監道:「傳朕旨意,讓那幾個通曉婦人病理的太醫都去太尉府侍候,宮中的藥材任意取用。」

大監領命而去,宋叢戎連忙拜謝,高呼著君恩似海之類的言辭。

很快,大監去而復返,同時還帶着一名內侍,內侍行禮參拜后小心翼翼開口道:「啟稟陛下,太尉府傳來消息,太尉夫人成功誕下一女,母女平安,以安太尉之心。」

聞言,宋叢戎高聲大笑三聲,欣喜若狂,抓起桌上的酒壺,全然不顧禮法,仰頭狠狠地灌了一大口,緊接着又開懷大笑了起來。

良久,宋叢戎似乎才意識到自己身處宮廷,駕前如此醜態百出,頓時驚出一身冷汗,「鏗」地一聲拜倒在地。

還不等宋叢戎開口,太微帝擺擺手道:「宋太尉喜得千金,如此激動也屬人之常情,免去殿前失儀之罪。」

不等宋叢戎拜謝,太微帝繼續道:「宋太尉此次征西有功,朕本就覺得封無可封,賞無可賞,恰逢宋太尉喜得千金,依朕看,不若你我君臣二人今日結個親,讓她做個太子妃如何?」

此言一出,堂下眾人皆露出吃驚之色,宋叢戎更是張皇失措:「陛下,小女才出生,日後長成什麼樣也尚未可知,若陛下真有此意,不若待小女及笄后再行定奪便是。」

「這像什麼話,我大夏太子還能以色視人否?左右不過一女子,便是再離經叛道也出格不到哪裏去。這件事就這麼定了,金口一言,成命難收。」太微帝肅然道,「你先回去看看夫人和愛女,待令愛滿月之時,旨意便會送到太尉府。」

廷宴就此作罷,宋叢戎隨着人流朝着宮外走去。

沿途,文武百官紛紛朝他道喜。今夜,他喜得千金,又與陛下結為親家,本該是高興的時候,但他卻偏偏高興不起來,只能幹笑着拱手一一道謝,朝着太尉府趕去。

…………

就在廷宴結束,太微帝回到御書房沒多久,一人甚至顧不得通傳,匆匆闖入大殿。

來人戴着束髮嵌寶紫爵冠,齊眉勒著二星聯動抹額,穿一件寶紫色穿花箭袖,束著五彩絲攢花結長穗宮絛,外罩石青起花八團倭緞排穗褂,蹬著青緞紫底小朝靴。

此人赫然是司天監監正聞恣意。

此刻的聞恣意赫然沒有了往日的風輕雲淡,也顧不得殿前失儀,就這般衣衫不整地貿然闖了進來,看到太微帝,「撲通」一聲跪在地上,高聲大叫道:「陛下,出事了,劫雲籠罩太微垣,紅光乍現,太子……太子恐有性命之憂……」

「什麼!」

太微帝大吃一驚,「噌」地從椅榻上站起,目睜滾圓地看着聞恣意:「究竟發生了何事,為何會出現此等異象?」

聞恣意跪在地上,嘴唇顫抖,顫顫巍巍地說道:「異象來之洶湧,此前並未有任何徵兆,臣暫時無從判斷。」

「那還不趕緊去查!」太微帝怒吼道,「另外,傳令下去,加強東宮守衛,務必確保太子安危,調影衛過去,暗中護衛太子周全。」

「是……」

聞恣意和一旁的大監連忙領命而去。

這一夜,太微帝徹夜難眠。

太微帝登基二十餘載,膝下公主一大堆,皇子卻極少,只得區區兩位。太子為大皇子,時年七歲,那二皇子卻也只是滿虛歲而已。雖說太微帝正值壯年,龍馬精神,卻也因為生公主太多而擔心日後再無所出。

所以,為了保證大夏國祚,太微帝對兩個皇子的安危格外重視。此刻乍一聽太子有性命之危,還不又急又怒。

這一夜,難眠的可不止內宮。

太尉府也是騷亂一片。

本來生產順利的太尉夫人忽然間氣息斗轉直下,精氣神頃刻間消散一空,不消片刻便已至彌留之際,太醫院的幾位太醫完全束手無策,太尉府快馬加鞭從西京城各地綁了多位名醫回來亦是無計可施,最終撒手人寰。

短時間,太尉府經歷了大喜,又陷入了大悲之中。

與此同時,內宮傳來鐘聲。

金鐘二十八響。

太子薨。

天下縞素,朝野震動。

內廷更是旨意頻發。

敕,已故太子元吉為建安皇太子,入太廟,享萬民香火。

敕,建安皇太子妃為天星郡主。

敕,太尉宋叢戎任黃泉營營主,即刻前往北疆,固守黃泉關,家眷同往,無旨不得歸。

敕,大夏百年內不再設太子之位。

……

朝野震動,天下震動,所有人都在猜測著這一道道旨意之間潛在的聯繫。

很多人都看得出,太子的薨逝似乎與宋太尉府脫不了干係,否則也不會將宋太尉全家送往黃泉關那般的苦寒之地。

而最讓人百思不得其解的是最後一道旨意,百年內不再設太子之位,這讓無數人想破了腦袋也猜不出其中的所以然。

紙,終究是包不住火的。

隨着時間的推移,關於太子薨逝的種種也逐漸浮出了水面,而原因竟然當日廷宴上太微帝隨口一道旨意。

而終其因,卻是因為宋太尉新出生的女兒竟然是天煞孤星的命格。

天煞者,克也;孤星者,孤也。隔角星疊加,陰陽差錯,刑克利害。

若是以往,眾人對這天煞孤星的說法更多只是嗤之以鼻。可是現在,宋府主母新喪,太子更是一道賜婚旨意薨逝,不由地,所有人都對命格之說抱有敬畏之心。

一時間,有解命之能的道觀、佛寺之地更是人滿為患,香火長久不衰,這都是后話。

…………

歲月,是撫平所有傷痛的良藥。

隨着時間緩緩推移,風起雲湧的西京城也逐漸平靜了下來。太子薨逝,宋府遷離,天煞孤星的傳聞也逐漸消弭在街頭巷尾。

另一邊,等同於流放的宋府眾人在經過長達一個月的車馬勞頓后,終於抵達了目的地——黃泉關。

說是眾人,實際上不過宋叢戎父女二人以及幾百名願意跟隨他的親兵而已。

宋家在京城並非高門望族,卻也不是小門小戶,只不過太微帝的目標是太尉府,而宋叢戎又潔身自好,太尉府的主人本只有夫妻二人,如今換成了父女二人。

黃泉關,關如其名,一入此關,便算是踏入了九幽黃泉之地,死亡,是黃泉關的代名詞。

這裏,是大夏疆域的境北,是攔截在大陸北方的雪原與中原之間的一道天塹,是將北原雪域中人與北方狼族拒之門外的屏障。

這裏,是傳聞中的絞肉機,修羅場。哪怕是中原那些窮凶極惡的山匪流寇,也是寧死也不願被流放而來的地方。

而此時,絲毫不受女兒命格影響的宋叢戎懷抱着尚未滿月的幼女,望着傷痕纍纍的黃泉關,一時間悵然若失。

誰能想到,前一刻還打的胡人節節敗退、退居深山的他下一刻卻被流放到黃泉關這種苦寒之地來,功名利祿,王侯將相,皆如霧裏看花,終歸過眼雲煙。

浮華數十載,戎馬半生功,一切,終究只剩下兩個字,活着。

「入關!」

宋叢戎高喝一聲,策馬朝着黃泉關徐徐而行。

他的身畔,大夏國旗,宋家軍旗,以及黃泉營軍旗依次排列,數百親兵拱衛著車駕,有序前行。

馬蹄聲聲震,山河激蕩,黃泉號起。邊關雪簌簌,零落鐵骨錚錚,絞盤咿咿作響,風乍裂,雪微光,寒鴉凄嚎染沉香。

嬰啼破天罔,旌旗獵獵,金戈鏗鏘。九幽風疾吼,遠山暗影浮動,狼嘯回蕩四方,劍前指,弓微張,戰意疊涌掃風霜。

------題外話------

大女主故事,寫着玩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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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夏太子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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