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紅薯糕 怎會是你
午夜時分
宮門關防,夜深人靜。
後宮眾人安睡之際,唯余大殿書房內,吵的不可開交,處判不一。
消息遞到芙源殿時,尉遲鷺還未安睡,見姜赫將紙條從食盒下面翻出時,她就知道,她這輩子迎來的第一個重任,來了。
「郡主,首輔大人遞了消息進宮。」
「念吧,殿內沒有其他的人。」
姜赫看了看她外,只有白芍白朮二人在,點了點頭,視線落在手中的一行小字上,念出聲道:「明日早朝,怕有一劫,我盡量凱旋,望我孫兒日後,切莫擅作主張,以免招來不測之禍。」
她不高興的放下手中扯著的真絲血牙色床幔,雪白粉嫩的小腳踹著床榻上的羅衾錦褥,咬唇出聲道:「為什麼外祖父也這樣說?我教訓犯錯的侍衛也錯了?難不成,我應該對這樣犯錯的宮人視而不見?還是因為我得罪了那什麼太師之女?!」
白朮苦著臉上前道:「郡主沒有錯,錯的是盛侍衛,只怕是那幫大臣們不願意放過郡主。」
「呵,他們巴不得本郡主出事呢!」
「郡主……」
「給本郡主等著,本郡主這次要是安然無恙,來日必把這些狀告本郡主的人凌遲處死!」
「郡主!」白芍白朮二人嚇得不輕,連忙走近榻前勸慰,「當心隔牆有耳。」
「是啊郡主,這些話可說不得。」
屏風之外,姜赫抬眸看了過來,道:「郡主,這食盒裡面還有府上送來的糕點,您可要嘗嘗?」
「放那兒吧,你出去。」
「是,卑職告退!」姜赫轉身離開,順便關上了殿門,在殿外守著。
她赤足下了床榻,往外殿疾步而去。
「郡主?」白朮連忙低下身子,拿起腳踏旁放的玉面繡花鞋,追了過去。
白芍也緊忙的踏出內殿,跟著去了外殿,道:「郡主,地涼,當心受寒。」
尉遲鷺迫不及待的打開食盒,發現裡面放著幾碟小時候最愛吃的黃松糕、紅薯糕,綠豆糕,雪花餅和芋餅,這些是宮外最有盛名的五芳齋所出。
後來外祖父知道她愛吃,特意請了五芳齋里的人逢年過節給她做上一些,滿足她的小小要求。
世人常言,物以稀為貴。
糕點吃的多了,反而對這些東西不甚期待,但若是一年才吃上那麼幾次,那麼再軟糯香甜的糕點,都會是珍饈美饌,令人垂涎欲滴。
她一邊拿起小小的一塊放進嘴中,一邊翹著嘴皮子道:「我就知道外祖父捨不得我在宮內受苦。」
白芍白朮二人聽言,對視一笑,低下身子替她穿好鞋道:「可要奴婢叫水?」
「不用,我待會沐浴。」
「也是,郡主要吃著這些糕點呢!」
「不是,我待會出去。」
「啊?」白芍愣住了,急忙問她道:「您要去哪兒?這天色已晚,怕是宮內貴人皆已休息啊!」
「我又不去打擾她們。」
「那郡主是要……」
「幫我包上一些糕點!」尉遲鷺指著盒子裡面的糕點,說道:「就包幾塊紅薯糕就行了,它最甜!」
白朮一邊聽令,去取油紙來,一邊問她道:「郡主拿上糕點做什麼?您要送人嗎?」
「送!」她的聲音含著細微的冷涼,輕笑道:「本郡主要讓他嘗嘗,這傷口上撒鹽是什麼滋味?!」
白朮一怔,似乎猜到了那人是誰,忙低下頭去,動作迅速的包好糕點遞了過去。
心中焦灼的想到:要不要去醫館求些什麼藥材給盛侍衛送過去?
而一邊的白芍低著頭,也在想要不要再去一趟醫館,求個丸凝散,護心丸,止血凝膏什麼的送過去?不然這人指不定就被他們郡主大人給玩死了!
……
東廂房內
盛稷躺在床榻之上,聽到外院那樹葉啪嗒啪嗒的輕響后,以為是自己幻聽了,後來聽到小小的腳步聲后,才發覺自己所聽皆是真的,忙掀開被褥起身,不顧後背的傷口下了床。
「嘎吱——」比他更早一步的是隔壁幾人的開門聲。
「額……」邵鑫愣住了,感覺自己在夢遊,否則怎麼能看到那精貴冷淡的小人出現在他們南歸門的侍衛處?
李行、郭陽等人也感覺自己眼花了,抬手揉了揉眼睛,那迷糊未醒的表情,待看清對面的人是誰時,頃刻間怔愣清醒了過來,倒吸了一口冷氣,「嘶——」
「建、建平郡主?!」
這是建平郡主?!
建平郡主怎麼會過來?!
天!!
他們大半夜的竟然看到建平郡主了!!
尉遲鷺臉色一沉,桃花眸碎著冰霜掃向他們,冷漠傾吐:「滾進去。」
「是是是!!」一行人連忙掉頭進屋,「嘭」的關上了房門。
各自拍了拍胸脯,余驚未了的樣子,搖了搖頭,「太嚇人了!」
盛稷拉開房門,微怔,「郡主?」
她提起手中的紅薯糕走了過來,拋給他道:「送你了!」
「啪!」他接了一個滿懷,有些訝異,心裡又莫名的升出期待來,卻在看到那與他錯身進屋的小人滿目冰冷時,心臟又墜了下去。
尉遲鷺踏步走了進去,微微掃了一眼他房內的新式布局,皺眉道:「我不是讓銀作局將你的房內裝設全換上一遍嗎?為何還這麼破舊?」
「換……」他關上房門,轉過身去,「原來是郡主的意思嗎?」
兩日前,銀作局突然來了一批太監,將他房內的所有裝設都換了一遍。
不僅換成全新成套的,就連樣式、質地,都是原先他在盛家用過的上等的。
「不然你以為,誰這麼好心來管你嗎?」她一開口便是嘲諷,聽的人心裡不舒服極了。
他放下手中的油紙包,低下額頭走了過來,「奴不敢。」
「呵!」她低低的冷笑出聲,道:「原來你還有兩幅面孔呢!?」
在外人面前就是威風凜凜的南歸門侍衛長——盛稷,在她一人面前,就成了罪奴之子了?
他真誠道:「奴從未忘記建平郡主的救命之恩,所以在郡主面前,奴就是建平郡主的奴才。」
「是本郡主的奴才?還是那沈詩語的奴才?」
他急忙的跪了下去,道:「奴自然是郡主的奴才!」
尉遲鷺轉過身來,傾下身子對上他的燕眸輕視道:「是本郡主的奴才卻對那沈詩語搖尾乞憐?怎麼,你覺得那太師之位比我外祖父的首輔之位還要好?!」
「奴從未如此想過。」他看向面前只有一寸的人,眼尾處藏著無人窺視的瘋狂與掠奪,卻被拚命忍住,低啞出聲:「奴只是認識沈小姐,所以奴今日才放她入宮的。」
「認識?」她眉目一皺,連帶著中間一抹美人痣都生動了起來,要不是屋內光線昏暗,怕是這般明艷動人的場面,會引得眾人驚艷發狂吧。
「如何認識的?你不是說你在府上不曾出門嗎?」
他微微錯開視線,耳尖躥紅道:「盛家當日還在時,錦都城排、排了名人表。」
「什麼名人表?」
「郡主未曾聽過嗎?」他抬起頭來,有些詫異,「便是沈家小姐乃是我錦都城第一美人的名人表。」
「與我何干!」她轉過身子去,不看他。
他視線這才有些放肆的落在她的身影上,緩緩出聲道:「便是我未曾參與過,卻也有所耳聞,女子中,她被排在了首位,而男子中……」
首位是他。
錦都城第一公子,盛家玉郎,盛川渝,盛懷,現在的——盛稷。
「是你?!」她重聲,回過身來,「怎的會是你?」
他有些受傷,「為、為何不能是我?」
「你說什麼?!」她神色一凜,氣息冷降。
他急忙低下頭認錯,「奴說錯話了,奴該死。」
都怪他一時情急,沒有掩飾好內心的情緒。
她輕嗤出聲,壓迫道:「盛稷,你一日是奴才,就終身是奴才,永遠也別想翻身!」
更別想騎到她的頭上作威作福,那樣,她會忍不住的殺了他。
盛稷深深低俯,「奴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