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暴來臨

風暴來臨

我們倆每人點了一杯美式咖啡,仍然坐在了靠窗的位置。玻璃窗外穿過馬路,有一條彎彎曲曲的小河,河那邊是一座小村莊,此刻,正在淺灰色的天空下,漸漸開始了一天的勞作,一個老大媽正背着一筐青草走向遠處。稍遠地方的果樹園邊,有幾個人敞着衣服,露著大肚子,指著園子裏的樹說着什麼。園子裏有幾個人在幹活。兩隻黑狗從一個衚衕里跑了出來,在河邊互相嗅着氣味,不一會便猴急的開始了交配……

陽陽說的二傻半夜跑到馬路上,用水蘸着狗血寫數字,畫符號的事讓我倆想起來,就在昨天他還在陽陽的山地車上別了一張寫滿符號和數字的卡片。他到底想做什麼?那些符號和數字是什麼意思?我本想看看那上面到底寫了什麼,但卡片已經被陽陽扔了。而路面上的血字也早被一夜的大雨洗刷乾淨了。

今天的美式咖啡比往日更加苦澀了一些,早上初喝有點噎喉嚨。

我們暫時放下了二傻的事,一起回憶着迷迷。陽陽話頭剛起,我攪拌了幾下咖啡,端起來又喝了一口,更苦了,濃郁的味道,甚至讓人更咽。

陽陽正白話著衚衕舊事,我低頭看了眼手機,發現我昨天寫的文下面,突然多了一條奇怪的評論:「這衚衕故事裏有一個人是我,想必是故人!方便的話,我們微信一下吧!關於迷迷我有更多要說的話。」再一看名字:『蝶夢』。這名字立馬讓我來了精神!比剛才吞下的那兩口咖啡還給力!我趕緊私聊了這個叫蝶夢的人,給她發過去了我的微信。不一會一個同名的微信加我好友。上來直接開門見山自我介紹:「小夥伴你好,我是孟蝶。」我把陽陽叫到了我旁邊坐着,我倆興奮的叫了起來,看來又一個老友要重逢了。

我和陽陽每人發了一條語音自我介紹了一下,孟蝶直接撥通了視頻通話,點擊接通后,屏幕上出現了一個眉目清秀的姑娘。一雙大大的杏眼,挺直的鼻樑,圓潤的臉蛋兒下面一點尖尖的下巴,下巴左邊有一顆褐色的痣。沒錯,是孟蝶!

孟蝶一向的習慣,這麼多年依舊,先微笑再說話:「我猜到這文可能就是你們誰寫的!你們這是在哪呢?」

我們給她發了位置。孟蝶看了說:「這?!不是離我老家這很近嗎?!我就在河對岸吶!」

我們倆很意外說:「你不是南方的嗎?」

孟蝶說:「我爸爸和我都是南方出生的,但是我爺爺是這裏的人,他和奶奶年輕時去了那邊,可我爺爺每年都會回到咱們這邊的住一段時間的,老房子還在呢!」

小時候天天一起玩也不知道這些,到今天我們才知道原來如此。

「你們等著,我有重要事要和你倆說!別走,我馬上就到。」說罷,孟蝶掛斷了電話。

我望向河對岸,天愈發陰沉,雨似乎又在雲後面躁動不安,一陣風過,雲涌的更加緊張興奮。隨時會一觸即發。人們想必嗅到了雨味,紛紛回了家。只有兩隻黑狗還在河邊加速忙碌,對生命延續的渴望,讓它們彷彿無暇顧及外界了。

不一會,一個身材小巧,五官精緻,梳着長辮子的女孩打開了門,一陣夏日少有的涼風,隨她一起鑽進了屋內。

她在前台點了一杯卡布奇諾。坐到了我們旁邊。

還沒等我倆張嘴,孟蝶直奔主題:「迷迷沒了。我看到了你寫的博文,看來你也知道了。誰說給你的呢?」

我說:「是二媽。」

「啊,對,二媽那時和我媽媽都在市場上做買賣。她們可能有聯繫。」孟蝶喝了一口咖啡,抿抿嘴,舔了舔嘴唇上的奶泡,嘆了口氣,皺起了眉。

我和陽陽對視了一眼,陽陽沖我咳嗽了一聲。我抬眼看了一眼孟蝶說:「哎,真是意外。別太難過了……」

孟蝶輕嘆了一聲,眼睛突然紅了,對我說:「人沒了那麼久了,哭也哭了。感情上現在好多了。但是……你知道么,有些事我放不下的!這個秘密我想和你們說說,也許……也許你們還能幫我提供些什麼線索,為這事我調查研究了很久了。迷迷他,死的古怪!」

「啊?死的古怪?!」我和陽陽不解道:」不說是出車禍嗎?」

孟蝶的眼淚開始不聽話,瞬間淚濕臉頰,抽泣著說:「是車禍,那天晚上我媽媽咳嗽又犯病了,他出去買葯,被車撞了。人到醫院已經死了,直接抬回了家,拿布蓋好了。開始時候我們都以為就是一樁普通事故,人沒了,也沒辦法。可是,到了第二天我想再看看他時,掀開一看,死了的就不是那個迷迷,是個滿面皺紋的老頭!」

「什麼??什麼意思……?!」我們一時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老頭??」

「一夜之間,已經死了的人由一個年輕小伙變成了一個兩鬢斑白風燭殘年的老人形象……當然,連殘年都算不上了……我看到了你文中寫到看到過迷迷隱身穿牆之類的,看來真的不只有我見到過……這些事說給誰,誰也不會相信的,除非是像咱們一樣親眼見到過。我不知道該怎麼解釋這些事,我只是覺得,迷迷一定是中了什麼邪了……從他很小的時候去了那個林老頭家開始,我就隱約覺得他有些不太正常了……」

外面轟隆一聲悶雷響起,天終究強忍不住,又下起了雨,敲在我旁邊的玻璃窗上,外面瞬間一片朦朧,剛剛醒來的村莊,好像在雨中再次睡着,河兩岸沒了活動的影蹤。

而窗內,孟蝶早已是淚人。

孟蝶這番話,讓我和陽陽錯愕不已。原來,不只是我看到過迷迷那些奇幻的表現!而孟蝶突然提起林老頭,讓我倆也不由想起那段時間迷迷確實怪。在某些方面,甚至感覺換了個人。

「你是懷疑林老頭在搗什麼鬼……?」我問孟蝶。

「我也說不好,但我確實覺得奇怪,林老頭這個人本來就怪怪的,我記得有一次,我想叫迷迷回家吃飯,我知道迷迷又去他家了,他家的門每天都是插著的,可是我去的那天並沒有插上,我就推門直接進去了。到了院子裏,我看到他屋子裏還拉着窗帘。我知道,他的那個屋子的門是每天鎖著的,除了迷迷,外人沒人進去過,我有點好奇,裏面到底有什麼,剛好那天窗帘沒有拉嚴,有一道縫,我就趴在窗外透過那道縫裏看了看裏面,我發現迷迷正光着膀子,而他似乎是在教迷迷一些奇怪的動作。屋子裏都是書和稿紙,裏面有一塊大大的白板,上面寫了好多算式和符號,我也看不懂,我很奇怪為什麼迷迷還脫了衣服呢?正當我疑惑不解時,老頭似乎察覺到了什麼,突然轉頭,正好看到了躲在窗帘后的我。我嚇了一跳,他走了出來,我從沒見過他那麼生氣,他皺着眉非常嚴厲的說,你進來怎麼不敲門?你在這看什麼?你不知道這很不禮貌嗎?!趕緊走!哼!說着,迷迷從裏面走了出來,我們就回家了。回家后,迷迷和我說,那只是因為練武術出了汗而已,於是他脫了上衣……但是,就是從那之後迷迷才在一段時間內變得有些怪,還出現了你也看到過的那些詭異幻術……」

竟然是這樣。難道這個事情真的和曾經那個神秘的林老頭有關係?

我問孟蝶:「你也看到過迷迷的幻術?」

孟蝶說:「你文中寫的他和豆腐大叔那次,我也看到了,只是我當時在學校門口打掃衛生區呢,離得有點遠,你們都沒看到我。我也沒有看太清,你這麼一寫我才確定我當時沒看錯。除了那次,我還看到過兩次,也是類似的情況。」

外面的天氣很濕潤,可我卻有些上火,口乾舌燥的,我又端起咖啡喝了一口,但真的,黑咖啡這東西只能越喝越乾渴。我皺着眉把它放到桌上,看着那搖曳的黑色漩渦,陷入了思索。

孟蝶剛剛說,林老頭屋子裏也寫着數字和奇怪的符號。最近數字和符號反覆出現,二傻卡在陽陽車子上一張寫滿數字和符號的卡片,半夜又用狗血在馬路上寫。這些數字和符號到底是什麼?它和迷迷的種種離奇表現有什麼關係嗎?這幾者之間似乎有着某種不為人知的聯繫,想解開謎題,恐怕只有找出那些數字或者符號的含義,而它已經超越了我們的認知。而且可能知道它含義的人,卻又要麼是已經離世,要麼是瘋瘋癲癲,要麼是不知所蹤。

但此刻,就是這些看不懂的東西成為了破案關鍵。

我想,既然他發給了陽陽一張卡,又在地上寫,他可能是想傳達什麼信息。他應該不止發了一張卡。我喝光了最後一口咖啡,走到前台,老錯正在搗鼓他的咖啡豆。我問他:「老錯,你最近,有沒有看到一個傻大個在這附近發什麼寫着數字的卡片?」

老錯總是話很少,他和孟蝶有個同樣的習慣,說話前先微笑:「這個?」

他從下面掏出來兩張卡片,上面寫滿了數字公式和符號。陽陽一看,「對,就是這個!和我昨天拿到的那個差不多!」我拿過來,看了看都是些等式或數字元號,確實不知道這是什麼意思。但當我把其中一個卡片反過來看時,卻發現上面好像寫着一行字,寫的歪歪斜斜,很潦草。咖啡廳內光線幽暗,天又昏暗無光,看不太清楚到底是什麼。我們的頭湊到一起,努力辨認著。老錯見狀給我們打開了燈,橘黃色的燈光照亮了答案,我們看到上面寫的字似乎是:「壽長技短,技長壽夭……」而這時燈也點燃了天!一道耀眼的閃電突然閃過,天裂了一道縫!風開始嘲笑一樣的嘶吼,雷不再在悶聲滾動,大聲咆哮了起來,像是一個暴躁的老人在怒吼與斥責!雨猛烈的侵略著所有,那條小河裏的水,肉眼可見的上漲,水深淹沒了方才的寧靜。那扇薄薄的透明玻璃窗外的世界開始進入瘋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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