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夜血符

雨夜血符

天,漸漸暗了下來。陽陽推著車和我一起散步回家。傍晚天有些陰沉,像是要下雨的樣子。

我和陽陽一起回憶著那時二傻的故事。對於這個曾經特殊的老鄰居我們知道的其實並不多。只知道二傻是個外地口音的傻大個子,具體是從哪裏來的我們也不知道。

他曾經經常住在農機大院已經荒廢的二層小樓里。平時沒事就出去滿街轉,找找吃的,傍晚就會回來。

二傻雖說叫二傻,但貌似他並沒有傻到什麼都不懂。你對他好,他會對你笑。他有時也會做一些基本交流,但不超兩句,他就開始沒有了邏輯。比如你問他:「二傻,你吃飯了嗎?」二傻會嘿嘿的笑着和你說:「吃了。」你再問他吃的什麼,他就未必能說出符合正常邏輯的話了,一切隨機。比如有一次我問他吃的什麼,他回答的那幾個字非常清晰:「乾脆面。」(都是我們隔牆扔過去的)。但是有一次陽陽問他吃的什麼,他卻回答:「紫飛魚!」我們當場哈哈大笑,哪有這種魚!

回憶到這,我倆都不禁又笑了出來,童年衚衕生活真是美好!陽陽和我說:「你還記得嗎?!我還和你說過,二傻還會做數學題呢!」我說:「記得呀,是你看到的,說他在他農機大院的總統卧房裏寫數字呢!」陽陽皺着眉一臉嫌棄說:「你都忘了吧!不是在卧房裏,是在他總統卧房門前的地板上划拉數字呢!不過也不怪你,那次去沒你,我表哥他們來我家串親戚,我和他們一塊上去逗二傻看到的。」我說:「也不知道二傻這些年都住哪了,農機大院都沒了。」

正說着,天下起了小雨。我們剛好走到了該分開的路口。我和陽陽互加了微信,和他說:「真羨慕你!又搬回了衚衕舊址。」陽陽笑着說:「是啊,可是現在都改成樓房了,物是人非啦!來我家玩啊?」我擺擺手說:「下次啦!明天咱還出來玩!我弄了個公眾號,該回去寫文了!」陽陽錘了我一拳:「真有你的!那我先走了!明兒見~」說着陽陽上了山地車,撒著把就騎回了家。我也不怕這小雨,慢慢悠悠的,在雨中聞着路邊從舊年間一直開到現在的饅頭房裏飄出的香氣,哼哼著曲兒回了家。

一進門兒,撲面而來了一種非常熟悉的味道!這味道厚實,悠遠,再次觸發了我的衚衕記憶——是二媽的糖醋鯉魚!到餐廳一看,真的有一盆熱氣騰騰的糖醋魚在桌上擺着。媽媽從廚房端著一篦子玉米餅子出來說:「你回來啦!正好,開飯啦!快嘗嘗吧,老味道!你二媽的拿手菜糖醋鯉魚!」「從哪來的二媽的魚呀?!」我一邊瞥著盤子邊喝魚湯一邊咂摸著這老味兒一邊問媽媽。媽媽說:「你二媽搬來咱們小區了!就住在咱家後面的那個樓。」說着媽媽端起了桌上的魚就往客廳走,我像是被盤子吸住了嘴,彎著腰弓著背伸著脖子眯着眼跟着媽媽手裏的盤子傻傻的走了出去。

「這麼大了,還跟小時候一樣,饞你二媽的魚。」媽媽說着,把盤子放在了桌子上。

待我們一家子坐好,媽媽和我說:「你二媽剛剛來,和我說了個事兒。」

我抓了個餅子掰開一半,蘸着魚湯看了一眼媽媽問:「什麼事啊?」

媽媽說:「你二媽說,你小時候的小夥伴迷迷死了。」

「啊?!!什麼?!」我手一抖半塊餅子都掉到了盛魚的盤子裏,濺了一片魚湯,挨着我坐的爸爸下意識側閃……

「怎麼會……迷迷死了?!」我瞪着大眼問媽媽。

媽媽說:「說是晚上出門,被不守規矩的車撞死的……」

聽媽媽說着,我不禁又想起迷迷曾經兩次出現的詭異瞬間。

我暗自思忖著,如果那是真的,他怎麼會突然被車撞死?難道我當時真的是看錯了?!

「……你也不要難過,也是意外事故,聽說他們家現在市裏住。他爸爸媽媽還是在市場上做小買賣。他姐姐已經上了大學。」媽媽補充著。

爸爸筷子上夾着的魚掉到了剛剛換上的白玫瑰牌的白背心上,弄上了一片魚漬。爸爸正在擦拭,可是好像怎麼擦那片整齊的白色都被破壞了,白的不再完整……

我們一家都感到很惋惜,本來兒女雙全的一對老實巴交的買賣人,兒子剛長大就沒了,真是世事無常。

我則更多了一份難過。兒時一起在衚衕里跑跑的小夥伴不在人世了,那張最美麗的記憶拼圖就此殘缺。

儘管已經多年沒見,他應該已經長的很大了,差不多也該讀大學了。但他在我心中還是那個個子不高,不太愛說話,其貌不揚卻萌萌的討人喜歡的小男孩。那個給我帶來不解之謎的,神秘男孩。

晚飯後,我打開了枱燈,在橘黃色的燈光下,往事在眼前一幕幕的重現。我一旦動了感情就很難收回,於是我把我們從認識到一起推翻莉莉然後結盟的點點滴滴的故事寫成了博文,發到了自己的公眾號上。當然我也着重描寫了他的那兩次奇怪的「穿牆」或者說「穿越」抑或「隱身」。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叫。

然後我拿起手機把這個消息告訴了陽陽,並把這篇速成的博文的鏈接發給了他。

陽陽也表示很難過。我們微信約好第二天路口見,一起去咖啡廳坐坐。

夜,那麼深。雨,那麼認真。已經是凌晨一點鐘了。

很久沒下過這樣純粹的雨。一點風也沒有的。

我望着窗外沒有霓虹的曠野,拉長的夜幕遮掩著一切,卻遮不住沉甸甸的傷心,隨着雨滴肆意飄落。但我卻始終感覺那漂浮在夜空的烏雲里藏着不肯言說的秘密。遠處公路上偶爾會有若隱若現的車燈,旖旎著玻璃上的雨痕,這濕漉漉的曲折究竟描寫的是怎樣的離奇呢??

不知是思緒弄亂了雨,還是雨吵到了思緒。

雨夜,睡淺。

第二天早上,我起的很早,天空稍稍放晴。吃過早飯,我在路口準時見到了陽陽。

一見面陽陽不等我抒情,就迫不及待的要告訴我一個他昨夜的驚奇見聞。

我正醞釀情緒要開口說「散文」呢,他等不及了!

火急火了的和我說:「哥,我知道你要說啥!確實難過極了,但是你需要先聽我說完這個事!」我愣住了,不知道他這一大早要幹啥,就和他說:「那你先說吧!」

陽陽說:「故事是這樣的!你猜咋著?!昨天晚上,我爹喝的有點高,11點到的家。看了會足球比賽。明明吃過喝過了,非喊餓,也可能是球看爽了,非得再做一桌菜吃,做吧!拿菜刀把手劃了個大口子。那都快12點了,我還出去給他買葯。你猜半夜三更我看到了啥?!」

我說:「你別賣關子了,快說,啥?

陽陽喝了口水,沒等喘勻了氣就接着說:「就在那個路口,有個狗肉館。說是因為離學校太近,還總在路邊殺狗。被政府部門勒令關了門要不就是搬家了。昨天才關的門。就在昨天大半夜12點,有個長頭髮的老爺們,蹲在路邊,拿着一罐頭瓶子水,用水蘸着那棵平日用來拴狗殺狗的大樹下的狗血,在馬路上寫字!我正好騎車路過,低頭一看,寫的都是些神秘的數字還有符號,完全看不懂啊!等那人一抬頭,我一看,你猜是誰?!」

我驚訝的問:「誰呀?!」

陽陽瞪大了眼睛看着我說:「二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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