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影重現

迷影重現

和大家一起拎着水回家的路上,二傻一直在荒廢的小樓上笑嘻嘻的看着我們。我沖他吐吐舌頭,扒扒眼皮,做了個鬼臉。剛才着實讓他嚇了一跳。

迷迷剛剛的表現讓我很迷惑。我和媽媽走在迷迷一家身後,看着他的背影,想着他最近的種種異常表現,感覺我這個小夥伴變得有些陌生起來,尤其是剛才鬼魅般的「穿牆」以及他事後的詭異微笑,讓我在內心深處對他產生了一些恐懼。儘管我問他幾次,他都說並沒發生那樣的事。他還打趣說,是我跑的中暑了,頭昏眼花看錯了。但我覺得我並沒看錯,且相信他一定還會露出馬腳。他一定藏着什麼不為人知的秘密。

到了家我把這事告訴了媽媽和爸爸,他們都像迷迷一樣,根本沒拿我說的當回事。只有陽陽,對我說的將信將疑,但他也沒看到,所以他也傾向於是我看錯了,只是因為平日我們關係要好,加上他也覺得最近的迷迷各種表現確實有些怪,還莫名其妙的把他連人帶車一把推倒,也就對我的故事保留了一絲相信。但如果想要證實,我們也只能等著下一次迷迷的「神奇再現」了。

在那之後,衚衕生活依舊如常,歲月靜好,時日一長,我們也就漸漸忘下了那件小事,而專心於快樂而平靜的衚衕生活中了。

我們的衚衕很小,也並不幹凈,紅磚道總是被黑乎乎的泥土乎著,下點雨就積水嚴重,整個衚衕都泥濘不堪的。但這些卻並不影響它的人氣。就連各路走街串巷的小買賣人都願意來這裏多呆一會。

賣紅果糖墩兒的,賣小棗切糕的,賣辣椒鹹菜的,賣金糕的……他們都有着自己最獨特的吆喝風格,嗓音腔調各領風騷,糖墩大媽嗓門不高,但穿透力強,低吟一聲糖墩兒,嗓子裏都透著酸甜兒。切糕大叔愛拉長聲,切糕倆字兒能拉至少10秒鐘,聽到那聲音,切糕的香軟粘甜就把饞蟲逗了出來。賣辣椒鹹菜的嗓音高亢蒼涼,頗有時空穿越感,光聽吆喝就能想起來伴着那老味兒而來的一段段的故事。他們還分開批次,你方唱罷我登場,這一天陸陸續續跟趕集似的。

在眾多買賣人里最有特點的要數豆腐大叔了。

要論資歷豆腐大叔屬於衚衕上古時代的人物了,能和他比對衚衕熟悉程度的恐怕只有二媽了。這位豆腐大叔個不高,電冰箱身材,總是穿着一件和豆腐皮一樣顏色的短袖褂,心口位置的口袋裏總裝着一包石林煙,一條灰色的的確良單褲也不知穿了多少年,腳上踩着一雙黃色塑料拖鞋。整個人的膚色就像燒雞一樣,黑灰相間的頭髮雜亂無章,眉毛和鬍鬚都非常茂密,但和亂如草根的頭髮比起來,他的眉毛和鬍子卻很有型,是三道筆直的平行分佈的橫杠,在上面那兩道橫杠下面,有一雙黑豆粒一樣的小眼睛,笑起來時那兩粒黑豆幾乎被那佈滿褶子的「豆莢」完全包裹。這個形象配合上他特有的雷滾沙的嗓音,讓人見一次就能記住,再加上他頗具親和力的性格,使他儼然成為了衚衕里的紅人。衚衕里男女老少都喜歡和他聊幾句,就連衚衕南頭最冷俊的林老頭,素日裏因為愛吃豆腐也會和他多聊幾句。豆腐大叔簡直就是整個衚衕的「親戚」,和誰都好。他有時甚至會把他的豆腐車扔到衚衕里,自己跑到一些老鄰居家裏去喝茶聊天下棋去了,買賣都不做了。等別人想買豆腐時,一看豆腐車旁邊沒人,自然也都知道他肯定又不知道貓到哪玩去了。只好大聲招呼他:「賣豆腐的!來買豆腐的啦!」於是,他就會瞬間出現,等照顧完了生意,又不知道躲哪去了。來的時間久了,去的人家多了,豆腐大叔對衚衕里的人家了如指掌,誰家的事他不用問也都知道,我們一群小孩子的小名兒是什麼,他都叫的毫不猶豫,就跟自己家的孩子似的。別說人,他連衚衕里的貓貓狗狗都知道叫什麼,貓狗也都熟悉他。我們家那時候養了一隻白色的小京巴,他很喜歡,每次來他都特意從家裏拿一些吃剩的豬頭肉之類的專門喂它。有時我們衚衕誰家的貓狗跑到衚衕外面的馬路上去了,他要是來的時候看到了,還會幫忙趕回來。

狗是衚衕里的一大類居民群體。衚衕里都是平房,家家有院子,養狗可以看家護院,又可以當寵物,所以當時很多人家都養了狗。我小時候體弱多病,爸爸媽媽要去上班,我總是一個人在家,爸爸怕我自己無聊,於是在天津出差時買回來了一隻胖胖的白色京巴狗送給我,從那天開始我就多了一個居家小夥伴—京京。衚衕里有很多京京的同類夥伴,彬彬哥家的小美女西施犬-西西,石大姨家的總是一臉嚴肅的黑色半大狗子—虎子。還有一個李伯家的大黑背,這個傢伙是衚衕里的大明星。因為李伯在公安局上班,每天下班很晚,所以別的狗都出去玩時,他出不來,他只能每天趴在門口,聽到衚衕里有動靜時隔着門大喊大叫,有時他還會氣急敗壞的張開大嘴啃他家的木門,久而久之,門板都被啃掉了一大塊,李伯只好重新補上木板。如果你不是衚衕里的人,偶然路過他家門口,會被他突如其來的兇猛的叫聲和兇狠的啃門行為嚇到。但其實,當他真的出來時,他會立刻變成一隻特別乖的大狗子,邊跑邊搖頭晃腦的,看到衚衕里的鄰居他都會搖搖尾巴。或者坐下來,吐出舌頭獃獃的看着別人。大家看着憨態可掬的它,再想想剛剛它那暴燥的樣子覺得它好反差萌。衚衕里很多大人說他是一隻警犬,可能因為他的主人李大伯是個老警察吧。當時電視上有個動畫片,裏面有個角色就是一隻狗,叫大狗副警長,後來大家都覺得他的種種表現和身份都很符合這個稱號,於是他就得了一個新名字,就叫大狗副警長。

這些狗基本都很通人性,和衚衕里的人們都很友好。

但是,在衚衕靠北的一個小衚衕里卻有一隻惡魔一般的劣犬,我們雖然都知道那隻狗平日性情暴戾,開始時每次路過那個衚衕口都會加倍小心,但是它幾乎天天都被很粗的鐵鏈拴著,每次出門都有主人牽着,後來也就多少放鬆了一些警惕。儘管它的主人是一對很和善老夫婦,但它真的成了那時衚衕里所有人的噩夢。

那是一個夏日黃昏,天氣很悶熱,天色昏昏沉沉的,看起來要下雨的樣子。我們幾個小夥伴剛剛吃過晚飯,正準備去衚衕的北頭看老爺爺們用蚯蚓釣魚,想着路過迷迷家時順便把他和孟蝶也叫出來。可剛剛走到他家小衚衕口,迷迷和孟蝶剛好出來,我們就站在那說了幾句話,就在我們說說笑笑時,那隻惡魔犬從它住的小衚衕竄了出來!我們都還沒來得及反應,它已經到了面前,所有人都嚇呆了!就在這時,站在衚衕南頭看到這一幕的二子哥對我們大喊了一句:「快跑!」被驚醒的我們這才開始逃命。迷迷和孟蝶離家很近,轉身進了家門。慌了神的我們幾個,下意識的撒腿就往家跑,我發誓那是我此生跑的最快的一次,我第一個跑到了衚衕南頭,躲在了二子哥身後。接着陽陽,童童也都跑過來了。但是當我們回頭看時,我們的小夥伴燕燕已經被那隻狗按倒在地上,撕咬了起來,燕燕那天穿着裙子跑不快,也沒有力氣反抗,只好任由惡犬撕咬,很快她的白色長筒絲襪全都被血浸透。我們幾個目瞪口呆,二子哥正要去拿棍子,這時狗主人,那對老夫婦的兒子拿着鐵鏈跑了出來,狠狠揍了幾下才使它鬆了口。而那時的燕燕已經倒在了血珀之中。後來,那隻狗被燕燕爸爸和它的主人一起用藥葯死了。

我們本來說想去看看重傷的燕燕,媽媽卻不讓去,說會嚇到你們。

後來,偶然聽燕燕媽媽和我媽媽聊天時說道,好像燕燕還傷到了比較私隱的部位,我們幾個人也只好作罷。

從那天起,我們都得了恐狗症,在衚衕里玩時,就算後面有個小狗的聲音都會嚇得趕緊回頭看看。尤其是迷迷,因為他那天躲在自家門縫后把整個過程都看了一個一清二楚。

但卻就是因為這件事,使得迷迷真的「神奇再現」了。

狗咬人事件幾天後,我們家叫來了燙房頂的工人為我家修理屋頂,我也跟着他們的竹梯子第一次爬到了屋頂。那裏的視野開闊極了,向南幾乎可以看到麥田的盡頭,當我轉過身向北看時,剛好,迷迷從他家衚衕走了出來,手裏拿着零錢,看起來好像要去小賣部買零食。我剛剛要叫他,想給他來個房頂上見面的驚喜。這時,「大狗副警長」聽到他家門口有人路過,又開始例行狂吠和咬門板。而我們剛剛經歷了一次狗咬人的噩夢,對所有狗的的聲音都極其恐懼。我在房頂上都嚇得退了兩步,而迷迷也是被這突如其來的叫聲嚇得跑了起來……

但這時,奇怪的事再次出現了!就在他剛跑了兩步后,他突然猶如一道幻影一般一閃就到了衚衕口處,而此時剛好豆腐大叔要進衚衕,他一下子撞到了車子上,可是他卻又使出了和上次一模一樣的「穿越術」,他的頭完全穿過了大叔的車把,而我這次是真的看了個滿眼,絕對沒有看錯,並且我還有了一個新的證人,豆腐大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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