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7章、除夕年宴

小年過後，眨眼就到了年關。

大皇子先大軍一步押解回京受審時，滿朝文武便都嗅到了一抹刀鋒出鞘的味道。賀北庭抵京時，黃嬪被貶冷宮，恩榮伯府覆滅，整個黃家悉數入罪時，大家才真正的意識到賀北庭回來了。

賀北庭回來了，帶著覆滅了兩國聯軍的戰功回來了，那些暗中在南境戰事上動手腳，對賀家出手的人要被清算了。

黃家只是開始。

也因此，這個年宮裡宮外，都過得異常肅靜。雖然皇上依例為百官賜下了年宴，可整個大殿中卻安靜的只聞杯盞相碰聲，卻聽不見半點人語響。更沒有了往年那爭奇鬥妍的煙花齊放，真正叫一個無趣。

直到一名內侍匆匆走入殿中。

「陛下，冷宮裡的黃嬪娘娘……歿了。」

黃嬪在被打入冷宮前皇上並沒有下旨奪了她的封號，也因此內侍才會用冷宮裡的黃嬪娘娘相稱。

所有人都噤了聲，整個大殿靜得落針可聞。也不知過了多久，便聽見上面飄來了淡淡的一句問話。

「怎麼死的？」

低垂著頭跪趴在地上的小內侍，顫抖著身子回道：「自，自縊。」

乍聽到這一訊息時，雖然都自覺的噤了聲，卻也沒當作什麼了不得的事兒。不過是一名冷宮裡等死的罪妃，早死晚死都是個死。可偷眼瞧見皇上那驟變的臉色時，眾人不由在心裡咯噔了一下。

皇上的臉凝沉如墨，一雙眸子寒光湛湛，那股子驟然迸出的皇威令得所有人頭皮一陣發麻。

真是晦氣！這個黃嬪早不死晚不死，偏選在除夕年宴時撞柱，真是到死了也不安省。大過年的非要給人添晦氣，心真毒。

皇上既氣又怒，氣黃嬪行事不留餘地，因著她的緣故，福嘉在這宮中本就艱難。現下她又自戕而亡，讓她在這宮中還如何存活？

張皇后垂著眸子，面容沉靜的抿著手裡的茶盞，從容的仿若不曾聽見黃嬪自溢一般。太子楚煜宸抬頭看向自己的母后，剛好瞧見了張皇后垂眸時那一閃而過的冷笑。

冷宮罪妃自溢而亡，自有底下的人按例處置，這種事兒根本不會報到御前，何況今日還是除夕。楚煜宸的眸光暗了暗，視線從張皇後身上轉到了前來報訊的小內侍身上。看著顫抖著身子跪趴在殿前的內侍，他倏然就明白了。

先前他還奇怪，一個小內侍竟然有膽子闖除夕年宴的大殿上來傳這樣的消息，如今想來怕就是專門挑的這個時辰呢。

轉眸看了眼因無人站出來打破僵局而眸中怒氣越積越盛的父皇，他輕嘆了一聲後起了身。走上前的同時給了內侍監孫立一個示意，瞧著他揮手讓人把那小內侍帶了下去。然後才面帶輕笑的開了口。

「父皇，兒臣前些日子偶得了一塊泰山石，請了工匠精心打磨了十多日，總算是趕在今日完工了，原是想著給父皇的御案上添個新的擺件，可誰成想還沒出東宮，就被兒臣失手摔到了地上……」

「父皇，您猜怎麼著了？」楚煜宸故意賣了個關子，還眨著眼一臉期待的望著皇上。

眾人一見太子站了出來活絡氣氛，全都鬆了一口氣，可瞧著皇上半晌都沒吭聲，那顆心不由又提了起來。

「如何了？」皇上再是心情不虞，也不會沖著自己最疼愛的太子去，便配合的問了一句。

「摔碎了！」楚煜宸兩手一攤語帶無奈的嘆了一聲。

「擺件是不成了，就剩了最底下方方正正的一小塊還算完好，兒臣瞧著堪堪能給父皇當鎮紙用。」一邊說著，楚煜宸取出了一個物件遞了上去。

內侍監孫立快步上前接過去，恭敬的奉給了皇上，剛要抽身後退時，卻突然唉喲了一聲。

「陛下，那石心裡是不是神猴揖壽？」

哦？石心裡帶字兒可不多見，皇上順著孫立指尖所示看了過去，的確是瞧著有些形似。最初拿在手裡時，也只是覺得那石心裡的紋絡還算能看，並沒做他想。可當有人指出時，竟然是越瞧越像。

神猴揖壽，這可是吉兆，大大的吉兆！

「父皇，在哪兒，在哪兒，指給兒臣看看，這可是兒臣一不小心摔出來的……」楚煜宸瞧著自家父皇的臉上終於有了幾分笑模樣兒，又將泰山石拿在手裡翻過來覆過去的瞧了又瞧，也一臉好奇的湊上前去探著頭看。

皇上龍顏大悅，待楚煜宸看過了，也覺著是仙猴揖壽時，便示意孫立將泰山石拿下去給一臉好奇湊趣的大臣們開開眼。

「朕瞧得不是很真切，眾卿也都一起看看。」

不過就是一些個天然形成的紋絡，若乍然拿在手裡定然是什麼也瞧不出，可有了這先入為主的明顯暗示，竟然是越看越像，以至於到得最後，竟然是高頌著吉兆山呼萬歲。

「天降祥瑞啊！大大的吉兆！」

「開年大吉！萬事萬物皆順遂！」

這一刻，誰還記得冷宮裡自縊而亡的犯妃黃嬪，全都笑逐顏開的口頌吉兆，恭賀聖聰。一派君臣相宜的盛況。

坐在太子楚煜宸下手的五皇子瞥了一眼上面的父子二人，唇畔勾著一抹淡笑的起了身。趁沒人注意時悄無聲息的退出了大殿。

「去吧，動作快一些，趕在年宴散前。父皇既喜歡熱鬧，我這做人兒子的總不能不孝啊。」五皇子沿著環廊走到無人處，看著空無一人的半空說道。

「是。」

「除夕呢，怎麼也要多些熱鬧才好不是么？」五皇子勾著唇角說道：「二皇兄應該不會怪我吧？雖說是你先舍了這份兄弟情，可也算護過我。我這做弟弟的怎麼也不能不管你，與其這般痛苦的活著，不若早些投胎，捲土重來。對吧？」

喃喃自語了兩句后，五皇子勾著唇角，轉身回了大殿。

大殿之中，依然圍著那塊泰山石熱烈的討論著，一些人在那裡繪形繪色的說著石心現圖是天降祥瑞，一些人則說是皇上聖德上達天聽，極盡吹捧之能事。

而自始至終，竟沒有人發現五皇子出去過又回來了。

這樣的熱鬧終止於守殿的內侍再次入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