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浴佛節

第二天上班大家就開始補上前幾天的課，空前忙碌起來。接下來有幾個新班即將開課，其中一個二十五人的外貿行業商務禮儀英語班分給了秦小楓，學員都是宰父勇的朋友們和他們公司的骨幹員工。備課時間留得很短，秦小楓天天熬到後半夜。秦東流唉聲嘆氣，又無計可施，只得逼着小鄭每天在伙食上下功夫。

楊三江路過學校，往門裏瞥了一眼，見步如茵獨自坐在前台。他的腳臨時轉了方向進去了，初進門時一股極具侵略性的花香撲面而來，如有實質。

小步對他笑臉相迎：「楊哥，找金老師啊？剛才我下來時他還在食堂呢。」。

「我不找他，我找你。小步，」楊三江對莫名其妙的步如茵說：「春遊的時候我以為你姐會去，我想跟她打聽個人。」

步如茵隱約猜到了，有點不安，但也沒理由拒絕。她把步生蓮和楊三江的微信互推了，又給她姐留了言。

「我想問問她同學章老師的聯繫方式，看小金還有沒可能回去讀個書。」楊三江看出她的擔心，對她笑了一下，乾脆挑明：「他是個讀書種子，不想就這麼耽誤了。」

章老師和步生蓮是大學同學，兩人是很好的朋友；他畢業后在民大工作，金泰宏就是由章老師通過步生蓮介紹到培英來任職的。

小步這下才安心，八心頓起，正要跟楊三江透露一點章老師的個人私隱，注意力卻被另一位訪客吸引了—秦小楓最近太忙，劉醫生連着兩次都沒約出她去，於是今天中午來探班。

「小步好，吃了嗎？楊醫生好，最近忙不忙？」

楊三江轉身，見劉醫生這次手裏拿的是一本書和一小束香豌豆花。花是極淺淡的藍紫色，不動聲色地往上漸變，花瓣邊緣還帶着波紋，說不出的悶騷，與秦小楓的氣質有相得益彰之妙。楊三江想想這樓里鋪天蓋地、大鳴大放的花，看看今天前廳花瓶中擠得滿滿登登的香水百合，實在是有點替秦東流着急。

劉醫生翩然上樓，與下樓來的金泰宏打個招呼擦肩而過。楊三江不再多想，領着小金走了，抓緊時間讓他睡個午覺，他最近也忙得夠嗆。

忙起來時間過得特別快，轉眼四月份就過去了，五一小長假也過去了，這天早上秦小楓醒來，想到今天是四月初八，一骨碌爬起來，走到窗邊去。

陽光剛剛越過圍牆照到窗戶，菩薩寶寶在晨光中半睜着眼。她溫柔地碰碰天青色袈裟的下擺：「菩薩菩薩，生日快樂啊。」

小菩薩還是那樣子，憨態可掬中透著悲憫。她看了一會兒，臉上還帶着笑，耳邊響起大姨的聲音，猶豫着想頌幾句經文，在《法華經》和《華嚴經》中搖擺片刻，還是放棄了。她去廚房拿了套新的茶杯和茶托，回來把小菩薩放進小碟子，把茶杯里的清水從它頭上和肩上慢慢淋下去。

「生日快樂。」她又低聲說道，對它笑了一下。

她一出門就看見秦東流站在單元門口的大樹下，顯然是在等她。他走上來把手上的一枝花遞給她，是白色的珍珠梅，小小的花瓣上尚帶露珠。

她懂他的意思，接過來轉身回去，供在菩薩腳邊了。

他倆一起往辦公室走，秦東流感覺她今天心情很好，也開心起來：

「你記得那年咱倆去山西，正趕上佛誕節嗎？」

「嗯嗯，那位迎佛像的主法僧長得可漂亮了，胡歌要是出了家，應該就是那副模樣。」

秦東流責怪地看她：「你給我放尊重點。」

秦小楓嘻嘻地笑起來：「沒有不尊重呀，為什麼大和尚不可以好看？或者藝

人不可以修行？不過晉南風俗好怪，你記不記得他們慶祝佛誕還同時祭祀關公？說是『四月初八關公磨刀』，而且據說這天鐵定會下雨。」

秦東流抬頭望望天：「天氣預報說今天江城也有雨，你瞧這太陽……咱們去廟裏嗎？你今天上午只有兩節課，我等你下課？」

「不了，」她側臉看看他：「我真的不信這個，你知道的。我只信自己。」

「你不許個願？」

「今天去許願的人烏泱烏泱的，不知道有多少，菩薩過個生日還不得閑，咱們就不添麻煩了，有什麼事我自己努力一下，」她瞥見他臉上愛憐的嘲笑，改口道：「要不行就再克服一下。」

楊三江從門廊上對他們揮揮手，他倆揮回去。楊三江走下來問秦小楓看了昨晚的電視節目沒。

「沒有啊，不敢看自己的蠢相。再說我家也沒電視機。楊哥小點聲，別讓大家聽見。」秦小楓苦着臉回答，想起化妝師的大刷子。

楊三江極力安慰她，告訴她一點不蠢，看上去比平時還要漂亮呢。

「什麼節目？那個訪談？已經播了？」秦東流倒是很激動。秦小楓橫了他一眼，橫得他心旌劇烈搖蕩，自己都覺得自己這麼大年紀了，還是這麼不穩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