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將攻西周

第95章 將攻西周

兩人在秦王面前爭執不下,秦王一時也拿不定主意。他改換了一個話題,問道:「諸侯攻秦,將從何道入?」

王齕道:「昔者,中國攻秦,不過取函谷;楚國攻秦,蓋道武關、藍田。今者則不然,河東、陶郡,盡在函谷之外;而南陽、南郡,固楚地也。」

秦王道:「彼諸侯所取者,蓋河東、陶郡、南陽、南郡乎?」

蔡澤道:「臣奉楚命說合縱者,以韓、楚出南陽,以周、燕出函谷,魏出河內,而楚大軍出於淮上。是春申君之所謀,而臣有預焉。」

秦王道:「河東、陶郡、南陽、南郡,乃至河內,皆穰侯之所謀,而武安君所建功也。定河東者,應侯之功也。今寡人得天下之半,守之難,更倍於取之!寡人本質於燕,王兄歿,群臣招寡人於燕,而趙王送還之,輾轉不得歸國年余。幸天之佑,穰侯之力,誅諸逆於咸陽,乃得歸。九年,孟嘗君相秦,非惟無益,且致禍也。十一年,孟嘗君說齊、韓、魏、趙、宋、中山五國攻秦。秦獻河北及封陵以和。至是而往,無年不征,無年不戰,雖斬將奪城,終無一地能廣也。二十一年,左更錯攻魏河內,魏乃獻安邑,是秦初廣其地也,為九縣。二十八年,大良造白起攻楚,取鄢、鄧為南陽,取郢為南郡,是秦再廣其地也。四十三年,武安君白起攻韓,乃得河內南陽,四十七年,取上黨。雖得之,不能保也。得韓三縣,復不能保。今楚虎視於南,三晉狼顧於東,上黨已失,南郡、南陽、河內、河東皆危。秦將不復出於關乎?抑德有所虧乎?」

張祿道:「國之山川形勢,非人力所能為也。昔齊湣王南攻楚,破軍殺將,再闢地千里,而齊尺寸之地無得焉者,豈不欲得地哉,形勢不能有也。故臣初獻遠交近攻之策,得寸則王之寸也,得尺亦王之尺也。是以有河東,南陽、南郡三郡也。彼之時也,當偃武修文,以實三郡。而武安君守河東,先攻南陽,再攻上黨。雖戰勝,地終不能有。而魏、韓、楚得生養教訓,今皆復起也。臣以為,今之時也,當固三郡,偃兵修文,以待諸侯之變也。」

蔡澤道:「不然。策之所出,蓋在王之所問也。攻取易,而守之難也。秦屢戰,斬諸侯首百萬級,雖不得地,諸侯力疲,不得與秦爭也。今諸侯欲攻南陽,而南陽兵不守南陽,轉攻韓、魏,南陽自得不失。彼欲攻河東,願王亦以此計之。攻洛陽,兵指梁、鄭,則河東自安!」

張祿道:「未可。攻周,實不足以利國,而聲畏天下。天下以聲畏秦,必合;秦兵弊於周,而天下合縱,秦必敗也。」

蔡澤道:「周名為天子,其實一小國耳,何疲秦之有哉!將軍摎歸國之際,隨手滅之耳!諸侯合縱,必有其首;必懲首惡,乃斃其後也。」

張祿道:「先生屢以伐周為謀,豈欲秦之疲焉?」

蔡澤聞言一怔,不再復言。秦王道:「先生自洛陽來,必知洛陽虛實。願先生將傳教令,使將軍摎攻周,必勿令疲,欲使秦卒各歸田畝可也。」

張祿見秦王如此說,面色慘白,不敢復言。

結束了這次議政,秦王在地圖前看了很久很久……

幾天後,秦王客卿蔡澤為使臣,在一百劍士的護衛下,乘船直抵河東。再乘傳車到達安邑,向河東守王稽傳達了秦王的教令,王稽派出一營士兵護衛,出軹道,進駐野王,等待將軍摎的部隊到達。而這時,尉摎的部隊已經開始轉入臨慮。

十幾天後,蔡澤打聽到秦軍已經出現在山陽,便派人到山陽與秦軍取得聯繫。山陽的駐軍是南郡軍,尉豐接待了使者后,也不敢耽擱,立即報告了尉摎。尉摎聽說有秦王使到野王,立即在茅城駐紮,派人請秦使。等南陽軍出山後,立即派人請葉掾和尉豐到茅城。

蔡澤在洛陽時,就對秦軍的將領打探得很清楚,今天突然變換了身份與他們見面,感覺很奇妙。而尉摎四人則根本不知道蔡澤是何許人也,只對這位走路一瘸一拐、相貌怪異的人感到好奇。

與蔡澤同行的是在相府任職的兵曹,以及河東守王稽的家臣。尉摎對他們自然是認識的。對蔡澤雖然是初識,但兩人介紹說是秦王新聘的客卿,眾人也不會有什麼疑問。

蔡澤道:「自將軍渡河北,西周君背秦,與諸侯約從,將天下銳兵出伊闕,攻秦,令秦毋得通陽城。將軍昔所拔之陽城、負黍、綸氏皆為周、韓所奪。王命將軍攻西周,大張撻伐,以震諸侯,勿以秦為疲弱也!」

尉摎道:「先生奉王命至,臣不敢辭。然三軍自十月出,至今七月,攻韓三城,斬首四萬;拔趙二十餘城,首虜九萬。今遠涉山水而至,輜重皆棄,糧草已絕,士卒疲病,皆思歸鄉。洛陽,堅城也,非旦夕可拔。恐貽王憂也!」

蔡澤道:「無慮也。將軍但大張撻伐,於河內整軍渡河。臣願入洛陽,說西周公來降!」

尉摎道:「先生真異人也,能說西周公降乎!」

蔡澤道:「臣與西周公有舊,說之必能聽也。」

兵曹道:「先生將以何計說之。」

蔡澤道:「西周公二月兵出伊闕,才月余,軍糧盡,燕、魯之兵皆歸,已就道也。臣聞西周公入城也,洛陽商人皆執左劵以責周王。周王築債台以避之。西周公不安。」

尉摎道:「西周公回師,奈何洛陽商人皆責周王耶?」

蔡澤道:「周,小國也,焉得聚天下之兵。周王乃貸於商戶,兵歸則還之。今周兵已歸,而錢糧已盡,商戶不得其償,故執左劵以責之周王也。」

尉摎笑道:「以債養兵,周王其首也!」

蔡澤道:「周王債台高築,西周公不自安,臣以利害說之,將軍以大軍臨之,彼懼害,必降也。」

幾天後,洛陽風傳,由於周王合諸侯兵伐秦,秦軍將伐周。一時間,洛陽商戶驚恐萬狀,紛紛指責周王陷洛陽於戰亂,要求周王務必消彌戰亂,勿使國本受損。

河內南陽軍營密佈,河內諸縣簞食壺漿,以迎秦師,聲勢浩大。

洛陽的傳聞更盛:秦將軍摎,攻韓、趙,斬首十餘萬,拔城數十,城破后皆屠城,血流成河……

年近八旬的周王,受此驚嚇,一病不起。

就在洛陽城惶惶不可終日之時,失蹤已久的蔡澤悄悄求見西周公。西周公趕緊迎入。

見了蔡澤,西周公愁容滿面,責道:「先生說周合縱。今勢至此,如之奈何?」

蔡澤道:「臣處事不明,願公斬臣首,赴秦請罪。」

西周公頓時就呆住了,道:「何以言此!」

蔡澤道:「臣奉楚春申君命,說周合縱。王與公信臣,遂與天下合縱。而諸侯言至而實不至。楚首倡義,但給兵萬人,燕雖附,亦不可萬人。臣見此,乃悟其周為楚所賣耳!今王債台高築,糧盡兵解,而秦軍復來問罪,皆臣之罪也!」伏地不起。

西周公呆了半餉,對蔡澤道:「汝但為其主,何罪之有!但恨臣見事不明耳!今得罪大國,復陷王於不義,臣百死莫贖也!」停了片刻,西周公道:「汝使命已成,當歸楚報功,奈何猶在周耶?」

蔡澤頓首道:「臣得王及公之恩,百死莫報。見事不諧,乃思善後之策,不敢獨成其功,而陷王與公於不義也。」

西周公眼睛一亮,問道:「卿得其道乎?」

蔡澤道:「臣聞秦將伐周,乃私入秦,為周求也。秦王曰:『周首縱,不可恕也。非滅之不足以為天下戒!』臣道:『非周之罪也,首惡者,楚也;周也愚,為楚所欺。若王欲為天下戒,請斬臣首!』秦王曰:『無名之輩,殺之何益!汝但說周來降,吾赦其君與民也。』臣不敢自專,乃報於公。公欲降,臣願為執玦;公欲戰,臣當死陣前!」

西周公道:「汝楚人也,奈何死周?」

蔡澤道:「臣本燕人,游於四方,百說於諸侯,皆無信也。乃入大梁芒氏家為臣。華陽兵敗,芒氏棄梁奔陳,臣與諧往。今楚將申公子者,乃芒氏幼子也。彼芒氏既列於陳,臣亦事於楚,而說於周。然臣言一入,王與公遂信無他辭。王既以國士待臣,臣必事君以忠也!今事不諧,臣不敢逃,願以同死!」

西周公叫來家臣,將蔡澤帶到偏院獨居,勿令與他人見。自己去見周王。

周王半身不遂,發音不清,兩眼昏花,已經不能視事。周圍的周臣見了西周公,紛紛聚攏上來,要西周公拿個主意。西周公道:「但開城迎秦,可乎?」

這些周臣張口結舌,半天不說話。最後一人勉強道:「洛陽,天子所在,社稷宗廟之所守也,民眾而財聚。國之重器也。設若毀之戰火,臣等皆無顏從王於地下也!」

此言一開,周圍的人也紛紛出言,有說社稷宗廟的,有說百姓財寶的,有說九鼎之尊的,總之是不能開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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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平長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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