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

沒人說過怎樣會讓一個人瞬間學會愛。我二十歲的時候愛上了一個不會愛的人。

剛開始遇見的時候以為她是一個小男孩，她短短的頭髮還有嘶啞的聲音實在難以分辨。我拖着行李走着，她回頭看了一眼我，我也沒在意，我當時只是在心裏想：這小男孩多大怎麼上了大學了？

之後，她時不時出現在我的眼前，我們遇見也是偶然，沒有巧合之說，每次她都是一個人，這反倒是引起了我的興趣，畢竟，連影子都透著孤獨和冷漠的人不常見。我知道她是學社會學的，她和我這個學漢語言文學的能時常碰見完全是基於上課的教學樓近，公共課兩個班安排到一起。我們離得最近的那次是中國近代史綱要課上，她和我之間僅隔了一個人。課上，我向她望去，看到她沒有任何情緒的臉剛好也望着我，我下意識低頭假裝寫字，我的心狂跳，我暗笑自己的荒謬，我就這麼莫名喜歡上她了。

確定自己心意以後我就要了聯繫方式，她沒問為什麼，很乾脆地給了我聯繫方式，然後離去。我開始和她接觸才發現她並不是我第一映像里那種不愛搭理人的人，一切進展順利，我們成了好朋友。

相處久了發現，她像一隻受傷的貓，會允許你靠近，會毫不掩飾傷口，但你要是多靠近一點她就會跑開，你多退一步走遠點她也不在乎，她保持她的高傲，可越是這樣子，她身上那種獨有的魅力越是吸引人，我隱約猜到了什麼，那是最壞的猜測，她很坦然地告訴我，她的世界裏，她最愛的永遠是自己。我問她什麼是愛？她沉默了，過了好一會兒才發來一句不知道。我向她說起我的感情經歷，她突然很興奮，說了很多話，聽到我犯渾的那些故事的時候她罵我不懂得珍惜。我在心裏苦笑。的確，我不能維持一段長久的感情，我不知道熱情消散以後該如何保持剛在一起時的初心。話聊到一半，她突然沉默了，半夜的時候，她問我：「愛是什麼感覺？」我剛為她建立起的最後幻想全部破滅。我最不願去相信的事情早已經存在。

我回答了幸福的感覺。那是我那時對愛最直白的理解。

那天晚上我突然放棄了對她的喜歡，我想讓她知道我對愛的全部理解，想把我看到的美好都分享給她。

有次和她吵架，她說我不是因為她而和她相處，我求她不要亂想，她那邊車喇叭聲刺耳，她在電話那頭，哭聲斷斷續續傳來，我知道，她害怕什麼，我解釋不清楚，急得也哭起來，我說了很久她才明白。我明白她只是害怕被騙走為數不多的感情，而我就是那樣會騙走別人感情的騙子。我明知道不可能在一起還賴在她身邊。她無數次對我說不要對她動感情，我當時不懂其中的深意，現在回頭看我終於明白了她說的。其實她一直都知道我是個騙子，但她不知道，其實她像光一樣點亮過我的世界。如果當時她明白了黑白兩色的深意，如果她明白……

時隔很久我仍然記得起她那張臉，我很想再見她一面，看看她那雙無神的雙眼，但她已然消失在人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