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一章 故人
江漁低頭做了次深呼吸，也跟着何載舟——準確來說是跟着蟒如良的腳步出去了。
周道德和周禮這會正站在大門外商討着什麼，看到他們出來，父子倆臉上都閃過一些不解的神色。
江漁停在了距離他們有一點距離的位置，「何載舟」則是繼續向前走去，到了周道德身邊才停下。江漁緊盯着他們，心裏為蟒如良和何載舟捏了把汗。
「載舟，你怎麼......」周禮的話還未完，被周道德抬手攔了下來。
「他不是何載舟。」周道德的語氣平靜又肯定。
他竟然能在蟒如良還沒開口說話的時候就一眼看出來。江漁心裏打鼓，再次感到他們和周道德之間相差得不是一點半點。
周禮雖沒有第一時間就發覺異常，但聽了自己父親的話，他馬上心領神會不再講話，只是定定地看着何載舟。
「何載舟」的目光則是落在周道德臉上，和他對視着。
「不知是哪位仙家。」周道德說着，對着何載舟微微欠身，這場面看上去真有些違和，「請問仙家光臨小店，所謂何事呢？」
「我來提醒你，不要忘了做人的本分。」
「哦？」周道德笑了笑，「仙家這話，恕我一介白人，聽不明白。」
「出馬是仙領人，出道是人領仙，元魄，你和玉芝既然選擇走出道的路就該用更高的標準要求自己，為何越走越糊塗了？」
周道德糊不糊塗江漁不知道，總之她是聽得雲里霧裏了。
別說出馬出道的事她不明白，就連蟒如良口中的兩個名字她也很陌生。
元魄、玉芝，那是誰？聽蟒如良的意思，這兩個名字應該是在指代周道德和齊阿姨，那是他們的別名嗎？周道德有法號她是知道的，齊阿姨怎麼也會有？
「人間不過數十載，做的事情頃刻就會化為過眼雲煙。」周道德說，「生命並無意義。」
「既然沒有意義，你和玉芝又為什麼為了護住孩子的命，不惜對抗天道？」
周道德被蟒如良的反問噎住了，他數次張嘴，又數次沉默下去。
是周禮接上了話，問蟒如良，「您說的孩子是我嗎？」
周道德這會才重新回過神似的，對着周禮用命令的態度說，「周禮，這沒你的事，該幹什麼幹什麼去。」
周禮剛要反駁，周道德就狠狠瞪了他一眼，父子倆僵持了一會，還是以周禮的退讓告終。
「那我先走了。」周禮說着，看了周道德一眼，又看了江漁一眼。
江漁這會仍有些發暈，感受到周禮的目光，她下意識地往「何載舟」的方向挪了挪，心裏在想如果周道德要連她一起趕走，不知道蟒如良會不會幫她說話。可是周道德只是看了看她，並沒有出言趕她離開。
她鬆了口氣。
周道德看着周禮的背影漸漸消失，確定他不會再聽到談話的聲音才重新對蟒如良道：「仙家既然知道玉芝這個名字，看來也是故人。」
「故人談不上，睡着的這數百年，在夢境中看到過一些荒唐事罷了。」
「荒唐？」周道德又笑起來，「這人間可不就是荒唐的嗎？」
「你應該知道，越是憎惡人間，你需要受的輪迴之苦就越多。」
周道德沒有馬上回應蟒如良的話，而是扭頭往江漁的方向看去。
「她是誰？」他發問。
江漁自然是以為周道德在問自己附在何載舟身上的仙家是誰，但她心裏認為自己和蟒如良是更接近隊友的，才不會把名字供出來，聲音不大地說了句，「我不知道。」
「我不是問你。」周道德重新看向蟒如良，「我是問仙家，這個女孩，她是什麼人？她為什麼會出現在這個局裏？」
江漁心裏有一萬個問號飄過——周道德原來是在問她是誰？可是周道德又不是不認識她。難道他的意思是問仙家她除了「江漁」這個身份還有沒有別的身份？那她真的有別的身份嗎？
她有些緊張，屏住呼吸等著蟒如良的答覆，可蟒如良並沒有正面回答周道德的問題，只是淡淡地說，「元魄，你應該知道現在沒有資格過問這些了。」
「為何？」周道德忽然情緒很激動地抬高了聲音，「我和玉芝在人間勤勤懇懇這麼多年，救助了多少被困於囹圄的人，我們所做的這些貢獻，難道都不算數嗎？」
「當然作數，但功過不相抵這麼簡單的規矩，你怎麼會不知道？」
「過？我們何曾有過！」
蟒如良向周道德伸出左臂，「你搭上這孩子的脈看看。」
周道德沒有伸手，「我當然知道他的情況，可我們給他的東西並不少，問他借的，將來事情成了也會還給他的。」
蟒如良不語，直接用另一隻手拉過周道德的手強行按在何載舟的左腕上。周道德一開始還想躲開，感受到什麼脈象后，他瞬間睜圓了眼睛。
「這不可能......」他喃喃著，在何載舟的手腕上細探了一番，「這脈象不對，他怎麼......」
蟒如良沒有回答周道德的困惑，兀自把手抽了出來，說了句，「留給所有人的時間都不多了。」
江漁是聽不懂蟒如良和周道德說的大部分對話，但最後這番話她還是能聽懂的，她沒選擇問蟒如良，而是看着周道德，問他，「何載舟是不是撐不了多久了？」
周道德還是一臉震驚地站在那裏，他沒說話，江漁不知道他是真的驚訝還是又是裝的。
「你說話啊。」江漁已不再顧忌任何長幼有別或是力量懸殊，她有些激動地往周道德的方向邁進了一步，「何載舟怎麼了？他是不是沒多少時間了？」
就在這時，何載舟的身軀彷彿失去了什麼的支撐，轟然倒地。
江漁趕緊蹲下了身想要扶起何載舟，眩暈感卻不合時宜地襲來，讓她連自己究竟有沒有扶到何載舟都不清楚。她搖搖頭，努力讓自己保持清醒，可五感就好像和她作對一樣一點點抽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