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咫尺天涯

我今漂泊等鴻雁，江南江北無常棲。

穆菀宸和元躍從給鮑復留一份道別信，就匆忙趕到了月港的碼頭。月黑風高，他們為了明日能起航，就找了一個漁家的小船，湊合一晚。漁人們都把船聚在避風港，這裡就好像一個嘈雜的大院，剛入夜的時分，漁火通明，人聲鼎沸。穆菀宸笑著說，「明天天一亮，我們就分頭去找大的能遠洋的船，無論多少錢，我們都得上！」

元躍收拾包袱，「我知道，早點睡」。

「你聽，這外面吵吵嚷嚷的，怎麼睡？」穆菀宸哈欠連連，卻一臉無奈。

元躍忽然警覺起來，「你聽，彷彿有個姑娘再喊救命……」穆菀宸也站起身，仔細聽，船身在水中搖晃。

隔壁的船上，確實有一位姑娘在大聲喊著，這個人確實穆菀宸朝思暮想的親人——姐姐穆菀婞。原來，穆菀婞從獨豬島逃生后，也隨著洋流輾轉漂到了月港附近，卻被人牙子撈了起來，被拘在隔壁的這個小船上。她渾身是傷，恍惚著醒來，卻看到一個滿頭銀髮的王婆探了頭進來。

「救命啊！你是誰？這是哪裡？為什麼把我帶到這裡來？」穆菀婞大喊，她的嗓音沙啞，聲音已經讓人認不出。

「哎呀呀，姑娘莫怕！想必姑娘一定餓壞了吧！我煮了蚝干粥，姑娘邊吃邊說吧！」王婆打開食盒，一碗熱粥蒸氣騰騰，散發出迷人的咸香之味。

「謝謝您一家的救命之恩和款待，我想問您借一點銀兩，再把我送到港口乘船回家，等我回家之後，一定會將借您的銀兩悉數奉還。」穆菀婞放下手中的勺子，鄭重地說道。「這個嘛……」王婆站起來走向窗邊，幽幽地說道：「姑娘既然開口，老身一定幫忙，不過，還錢的方式和時間可能要變一變。」

「怎麼變？」穆菀婞欠身站起來問道。

「哈哈哈哈，那就是姑娘靠自己來掙錢啊！」王婆突然性情大變，眼神也犀利狠辣起來。

「你……你究竟是誰？」穆菀婞慌忙後退幾步，後悔剛才的和盤托出。

「我是誰？哈哈哈哈。看來你真是外地來的，真的不認識我王婆子！我是這泉州地界上最大的妓院——怡紅院的當家的。」王婆臉上綻放著令人寒戰的笑容。

穆菀婞此刻五雷轟頂，一時無助、絕望、恐懼……全部襲擊而來。突然，她奮力跑到門前，想藉機奪門而出。

王婆緊跟其後，一邊氣喘吁吁地跑著，一邊喊道：「快來人！別讓這個小蹄子給我跑了！」

穆菀婞跌跌撞撞地在走廊里跑著，正當要跑到樓梯口處，幾個彪形大漢擁了過來，將穆菀婞逼在牆角瑟瑟發抖。

「求你們放了我吧！求求你們了！」被扔進房間並反鎖在內的穆菀婞崩潰地撲倒在門板上，欲哭無淚。

旁邊一側的船艙里，穆菀宸聽到隱約的求救聲，她眉頭緊蹙，「我們要不要去救她？」說著她就要出去，元躍一把拉住她，「再等等……」。就在此時，船家上船，看到二人架勢，面露猥瑣的笑容，「二位，莫要大驚小怪了，旁邊的船是怡紅院的，你要聽見什麼『要死，要活』的話，就捂上耳朵罷了！」

「什麼意思？」穆菀宸不解，船家壞笑，「就是夫妻之間的虎狼之詞嘛，我還能咋解釋？」

元躍拉住穆菀宸，「唉，就是……」穆菀宸大概明白了意思，怏怏的坐了下來，閉目養神。

隔壁的船艙里，穆菀婞咬著牙站起來，卻發現屋內窗戶已被封死，根本出不去。她靜下心來，想了個好主意，快步走到門前大喊：「大哥！可以再給我拿點水喝嗎？」不一會，她聽到有腳步聲靠近，當對方想要推門而入的時候，穆菀婞高高舉起凳子，砸向那個伸進來的腦袋。

咚，彪形大漢瞬間昏倒在地，穆菀婞小心翼翼地躲來躲去，趁機溜了出去。穆菀婞一出了船艙，就跳下船，潛到水中，快速的向外游，直到精疲力竭。她看著港口的漁火慢慢的變小，直到她已經逃離了避風港，可是水越來越涼，她必須再上岸，不然還是死路一條。可就在此時，她看到一艘大船，正在向她駛來，她奮力呼救，搖臂，船上的水手根本看不見漆黑海上的漂浮的小小的她。就在此時，一道閃電從天空直劈下來，海上被電光照亮如同白晝，甲板上的水手便看到了這個呼救的人，向她拋下了繩索。

穆菀婞狼狽的爬上了船，她此刻已經力竭，眼睛緩緩的閉上，只是恍惚的看清對面是金髮碧眼的西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