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章 重來
書頁越來越大，逐漸佔據林緣的全部視野，化為了嶄新的天地。
群星閃耀，難以描述的團塊盤踞星空，如銀心黑洞，拉扯著整片暗紅色星域旋轉。
林緣看見了環繞團塊吐息的龐然古蛇，看見自己渾身發着瑩瑩微光，如雨滴般墜入星海。
無形的力量拉拽着他不斷加速向前，穿過一個個遊盪在星空裏的魔神，一顆顆星球在他眼裏遠去。
終於，熟悉的風景映在了林緣的眼瞳里。
那是一座聳立在大陸架上的巍峨山脈，冰雪皚皚的最高峰上有着八根柱子撐起的房子。
林緣的目光越過雲層，看見自己在屋子裏閉關，屋子外，霧河和本該死去的其他魔神聚集在一起。
「我在回到過去。」林緣再次確信。
拉拽着他前進的那股力量正在快速衰弱消失，不出意外，這裏就是他將要降臨的時間點了。
然而意外總是會突然到來。
就在林緣的高度越來越低，即將和身體融合在一起的時候，一把深邃漆黑的刀鋒無聲無息出現。
周圍的光芒被斬斷，他的去路上也裂開了一道巨大的深黑色口子。
一個少女從口子裏跳出，挽了個漂亮的刀花，把黑刀收於背後。
「呆呆傻傻，裝聾作啞。林緣哥哥又回到這裏了，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我才能叫醒他啊，這個奇怪的地方待着好無聊！」
少女嘀咕著三兩步走到了林緣的身邊。
她先是扮了個鬼臉，隨後拍了拍林緣身上的法袍，就在少女打算扯扯揉捏林緣的耳朵時，林緣終於忍耐不住甩開少女的手，皺眉叱道：
「林可可，你在做什麼！」
沒錯，眼前的不明少女就是他遠在長生界的妹妹，天曉得她怎麼會出現在這裏。
林可可嚇得後退了一大步，拍著胸口驚魂未定。
「你，你會說話？」
林緣：「？？？」
「我又不是石頭。」
「可前幾次來這裏的時候，我怎麼叫你，你都沒有一點反應的。天啊，早知道你是清醒的，我就不那麼暴力地出來了。這裏破了個大洞，馬上就要崩塌了。」林可可極度懊惱地說道。
咔嚓。
彷彿是對林可可的回應，無數的裂縫從黑刀砍出的缺口蔓延，極速地佈滿了整片白金色的空間，時強時弱的吸引力自下方傳來。
真要塌了。
林緣滿臉黑線。
「你……」
「林緣哥哥，時間不多了，我挑一些重要的事情說，你趕快記住！」
「好，你說！」
林緣收住話頭，現在確實不是過多追問的時候。
「林緣哥哥，你一定已經接觸過我留下來的方碑了吧。它的作用其實不只是提醒你回到過去的次數，裏面還隱藏着黑刀的力量，它會悄悄地融入你的身體，增加未來的某些【可能】。」
「別問我【可能】是什麼，這是你曾經和我說過的話。另外，千萬小心源人那個老怪物，祂太可怕了！你回到過去那麼多次基本都是因為祂的攻擊，還好現在祂的身體分裂成了許多部分散落在星空裏，林緣哥哥可以收集它們，用它們自己的力量互相牽制。嘿嘿，這也是你曾經告訴過我的方法。」
林可可語速極快地說着，林緣凝神默默傾聽。
下方的引力越來越強，不止是他的身形飄飄搖搖、開始下墜，林可可的話語也開始模糊失真。
到了後來，林緣只能隱約看見林可可的嘴唇在微動，他們之間的距離也越來越遠。
林可可應該是某次過去他所召喚過來的，但當他重新返回過去，現在的林可可又將去哪裏呢？
林緣的思緒飄遠。
他想到了來時看見的奇異圖書館，林可可會去那裏待着嗎？
無數的時空書冊里有無數個他，圖書館里是否也有無數個林可可？
不，林可可是唯一的。
林緣忽然確信。
因為那把黑刀是唯一的。
寄宿著道我力量的黑刀擁有着不可思議的威能，在它的庇護下，林可可足以掙脫時光的束縛，他能在這裏遇見林可可便是最好的證明。
「等着我，很快，我會來接你的。」林緣對着遠方鄭重說道。
倒果為因，當他構建好兩界通道，將林可可從長生界召喚來這片星域，困在這方時光間隙的林可可自然就可以出現在他的身邊。
裂縫徹底吞噬了整片空間，黑刀庇護著林可可隱沒在黑暗裏，林緣急速下墜，與山頂上的身體水乳相融。
……
「回來了。」
林緣睜開眼，重新掌控身體。
這個時間點他還沒有蟄伏意識將主導權交給林時英，當然，重來一次，他也不會選擇那樣做了。
稍稍活動身體，林緣走出了屋子。
幾位魔神正把霧河團團圍住。
其中一位魔神圍着霧河不斷聳動着鼻子：
「好傢夥，霧河這黑心眼的果然睜眼在說鬼話！她身上有柱神的崇高氣息，最近她絕對和天啟祂老人家見過面了！大家的功勞一定都被她攬在身上了！」
「什麼！」魔神們大驚，眼神逐漸不善良。
霧河臉色黑如鍋底。
看來她有麻煩了。
林緣淺笑。
之前他藉著林時英的眼見過這一幕，現在再看，還是忍俊不禁。
要是他不出手，霧河估計真得被毒打一頓了吧。
一個小姑娘被一群漢子打成豬頭，好像也挺有意思？
不過暫時還是別鬧了，他需要一個清靜的環境。
「停下。」林緣說道。
話音剛落，所有魔神心裏的戰意頓時消失，本來劍拔弩張的緊張氣氛不復存在。
心理暗示，簡單且強勢的技法。
有了上一輪次的經驗，林緣已經知道這點程度的星主力量泄露並不會讓熵之星主復甦。
「見過偉大的天啟尊神！」
魔神們轉身面對着林緣，神色恭敬中帶着幾分恐懼。
他們終於見到了心心念念的柱神，但見面的時機好像不大美好。
都怪黑了心的霧河。
魔神們惴惴不安。
「好了，沒必要去怪霧河。你們的來意我已知道，你們的功勞我也看在眼裏。」
「我曾允諾給了霧河通行星空深處的憑證，在這裏，我也給各位賜福。」
說完，林緣凝鍊符文，拋灑給魔神。
「以天啟之名，星空與你們同在。」
魔神們接住符文，剎那間他們就動容了。星空從未如此親切，往日裏晦澀的規則也變得清晰了許多。
也許，幾百年後他們的神力就將跨上另一個台階！
何等偉大而慷慨！
按捺內心歡喜，一些魔神甚至考慮要不要改換門庭，乾脆追隨這位柱神得了。
畢竟這位可是真給祝福！
魔神們用盡畢生所學開始天花亂墜讚美林緣的偉大，一些言語讓林緣都感到頗為不好意思。
他壓了壓手掌，示意各位安靜，隨後宣佈除了霧河都可以離開了。
這讓魔神們在心裏為霧河默哀了幾秒。
現場誰沒有被祝福？可憐的霧河魔神，欺上瞞下，估計要被狠狠懲罰了。
「尊神，我的錯。我不該瞞着您說守護山脈只有我一人。霧河甘願受懲罰。」霧河咬着嘴唇，仰著臉努力不讓眼裏的淚流下來。
一開始林緣出面救場時，她是欣喜的，後來冷靜下來后就只剩下害怕。
欺騙神明，可是對神明的大不敬！
如果是她自己的眷屬這麼做，她都會把它們拉到神域裏好好懲戒一番。
何況她瞞騙的可是星空四柱神之一！
這麼一想，霧河的身體就抖得更加厲害了。
「唉。」林緣輕嘆，摸了摸霧河的頭。
「這段時間你把山脈守護得很好，你私吞其他魔神功勞的事情我可以理解但也需要有所懲罰。」
「這樣吧，我不會收回給你的憑證。作為代替，接下來的一段時間裏，你就用你的神力來加淬鍊加速我神軀的形成。如何？」
林緣盯着霧河的眼睛說道。
霧河忙不迭地點頭。
淬洗神軀她知道，一些魔神也會為中意的半神淬洗神軀，只是損失一些神力而已。
她是老牌魔神，雖然淬洗對象是柱神選中的身體，但應該也不會消耗太多神力吧？
林緣笑了笑。
本來只靠神火煅燒，神軀形成需要數以十年計的時間，但有了一位魔神工具人不計成本的幫助，進度就壓縮了太多。
幾天後，霧河癱軟在了地上，雙眼無神地看着天花板。
她已經徹底被榨乾成鹹魚了。
天啟柱神的身體就像不見底的海眼，每分每秒都從她的體內抽離出恐怖的神力來。
好在這樣的日子總算結束了。
「辛苦你了。」林緣安慰道。
此時此刻，神魂、神軀、神識，三者圓滿，他在這片星域裏終於登臨神位，有了最正統的身份。
從今以後，他也可以真正行使天啟柱神的威能，而不會驚擾熵之星主的潛意識。
「接下來就該處理他們的事情……」
林緣一愣，看見屋外下起了血雨。
時間比他知道的要早了一天。
「神使暴斃？」
霧河癱在地上，伸長脖子，兩眼大震驚！
「今天之後，你就離開這顆星球吧。山脈不再需要你的守護，繼續逗留，或許你會死的。」
林緣目光沉凝，肅然留下話語，隨後沒有再看霧河，踏步向著記憶中的密室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