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甜香

第七章 甜香

「說什麼呢,她能出什麼事?」時詡連忙道。

時詡又重重拍了幾下門,可門內依舊沒有動靜。

饒是時詡心理素質再好,這樣的情況下時詡也有些急了。

時詡望著那扇緊閉的門,心底一沉便把手裡的請帖塞進了榮英手裡,腿腳退後兩步,大有要破門而入之勢。

這時,門后突然傳來一聲門拴抽動的聲音,時詡和榮英愣在了原地,那門開了。

可令時詡失望的,是從門縫中露出來的那半張臉。

那不是景聆,而是折柳。

「我家小姐在沐浴,侯爺有什麼事情?」折柳冷眼望著門外的二人,聲線平和。

時詡攥緊了拳,心裡感覺堵得慌,自己在這裡急得要命,她竟然在裡面悠閑地泡澡。

時詡收回腿腳站直,他忍著要罵人的衝動,沉聲道:「沒什麼事情,讓你家小姐沐浴完了來找我。」

說完,時詡就悶哼一聲轉過了身,邁著大步回了自己的營房。

春燕低飛,赤霞如血一般,盛安的街道上煙火氣滿滿,商鋪掛上了各色燈籠,等待著夜幕降臨。

安氏錢引鋪的掌柜安憶弦早早地關了鋪子,沏了壺今年的雨前龍井端上了樓,穿過兩條走廊,敲響了走廊盡頭的房間的門。

景聆放下手中的針線,把拆過線的香囊擱在了桌上,起身去開門。

景聆見來者是安憶弦,心裡暗暗鬆了口氣。

今日上午,景聆就借口要吃太後宮里的點心支走了珠玉,折柳偷偷把她帶出了錢引鋪后,就回了北寧府。

若來敲門的是折柳,那就只能說明珠玉已經回了北寧府,或是北寧府里出了事情。

安憶弦見著景聆,兩邊的唇角就揚了起來,露出了一口森白的牙,他晃了晃手裡的茶壺,笑道:「小聆兒,我沏了茶。」

景聆微微側身讓出了一條小道,讓安憶弦進門。

安憶弦跨進門后就開始給景聆倒茶,景聆則又拿起了針線,繼續縫補著那個被她替換了芯的香囊。

西域浮月的氣味獨一無二,景聆配了一整天,也才配出與浮月有八分相似的香料來。

景聆抓著那香囊嘆了口氣,手裡的針線來回穿插著,這時詡怎麼說也只是個拿著刀槍上陣殺敵的武將,應該是無心醉於風雅的,想來對這香氣應該也沒有那麼敏感。

安憶弦擱了杯熱茶到桌上,清幽的茶香漸漸瀰漫,鑽入景聆鼻間。

她今日一天都在跟那些氣味濃郁的香料打交道,現在聞到茶香,倒覺得清爽,若不是現在手裡不得空,景聆非要立刻捏起茶杯品味一番。

景聆看了一眼坐在對面的安憶弦,道:「打烊了?」

「嗯。」安憶弦應了一聲,眼睛卻沒有從景聆手裡挪開,「你今天一天都在做這個香囊,是要送給皇上嗎?」

景聆聽見「皇上」二字,心間陡然一顫,手裡的動作也跟著一頓,她瞋了安憶弦一眼,略為慌亂地恢復了手裡的動作,道:「胡說什麼?」

安憶弦原叫景安,按輩分,安憶弦是景聆的遠房堂兄,五年前他的父親犯了事,觸了先帝的霉頭,株連了全家。

安憶弦僥倖逃脫,被景嘯暗中收養,只是從此不能用真實身份示人。

安憶弦淡然一笑,從袖口掏出一把雅緻的竹扇擋在臉前,戲謔地說:「我聽說你又被拒婚了。」

景聆臉色更加難看,手裡的動作也逐漸沒了耐心,她道:「跟你有什麼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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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憶弦用扇子捂著口鼻,笑得前俯後仰,八卦的心突然就冒了出來。

安憶弦揩去了眼尾笑出來的眼淚花,道:「小聆兒,你爹到底怎麼想的?那時詡都當眾拒了你的婚了,他怎麼還把你往他跟前送啊?我這些天在盛安城裡可沒少聽些風言風語,你都不知道他們私下怎麼說你的。」

「隨他們怎麼說。」景聆早已習慣了安憶弦的毒舌,心裡壓著火不想搭理他。

安憶弦輕輕點著頭,道:「小聆兒你心胸開闊,可我就不行了,我那天在隔壁街的茶館里聽見有人在議論你,那人的話說得是真的難聽啊,我當即就上去踹了他兩腳……」

「你打人?」景聆抬起了泛著寒光的眸子,聲音也格外陰沉。

按照大魏律法,皇親國戚、朝廷官員,是不能夠經營錢引鋪的,若是被查出來,是要被殺頭的。

更何況,安憶弦的身份本就不能見光,貿然打人著實是衝動。

安憶弦的神情一時間有些僵硬,他了解的景聆格外矛盾,有一顆離經叛道的心,卻又對魏國法度格外敏感。

安憶弦尷尬地笑了笑,收起扇子戳了戳頭皮,解釋道:「我這不是一時忍不住嗎?你放心,那人就是個慫包孬種,被我罵了幾句就罵罵咧咧地走了,成不了氣候。」

景聆閉著眼睛無奈地嘆了口氣,她已經叮囑過安憶弦許多次了,可他每次都是答應地好好的,下一次還犯。

「安憶弦,你可別忘了我們當初的約定。」景聆平靜地說,「你若是還不知收斂,不僅一個子兒都拿不到,小心連命也一起搭進去。」

安憶弦手裡一僵,神色變得嚴肅起來:「我當然不會忘。我以安憶弦的身份幫你照看錢引鋪,等你離開盛安后,錢引鋪歸我,這些年來錢引鋪的利息都歸我。」

景聆輕點著下巴,檢查著香囊上的針線。

「不過我不懂。」安憶弦撐著手肘,下巴搭在手背上,「盛安什麼都有,你的家族在這裡,你喜歡的皇上也在這裡,你為什麼要離開這裡?」

景聆停下手裡的動作,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安憶弦抓著扇柄傻笑,擺擺手說:「我不問,我不問。」

景聆低頭繼續修補著那個香囊,房間中再次陷入一片沉寂。

為什麼要離開這裡?

這一整個盛安都是禁錮著她的牢籠,她怎麼會不想離開這裡?

房中默了許久,直到房門突然被人急促地敲響,景聆和安憶弦不約而同地愣了一愣。

安憶弦按住了景聆的肩,自己起身去開了門,房門一開,折柳就繞過安憶弦火急火燎地跑了進來,景聆見狀,也抓著香囊站了起來。

「小姐,不好了,武安侯在找你了。」折柳快速地說道。

景聆抓著香囊的手緊了緊,但腦中還算冷靜。她道:「他知道我不在北寧府了?」

折柳搖著頭:「他不知道,他一直在敲門,我就開門應付了一下,說小姐你在沐浴。」

「他怎麼說?」景聆警惕地問。

折柳如實回道:「沒說什麼,只叫您沐浴完去見他。」

景聆勉強鬆了口氣,沒有發現自己不在就好,只是時詡這人機警,難免會起疑。

景聆抿了抿唇,手裡的香囊也已經縫補得差不多了,若不細看,是找不出針腳中的小瑕疵的。

景聆剪下線頭,道:「事不宜遲,我們快回北寧府吧。」

折柳和景聆一路策馬疾馳,終於在天黑前回到了北寧府,恰巧這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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候遇上後門守兵換防,二人進入也還算順利。

景聆一回到營房就褪了身上的衣物塞給折柳洗掉,那些衣服上沾滿了各種香料混雜的味道,聞久了就覺得格外熏人。

時詡憋著氣在營房裡待了半天都沒等到景聆,手裡的兵書也一個字都沒有看進去,眼看著外面的天都已經黑了。

他更覺得自己受到了愚弄,要麼是景聆根本不把自己的話放在眼裡,要麼……

時詡望著窗外的眼眸沉了沉,他想起了折柳給他開門時的神情,緊繃著一張臉,兩眼飄忽,似是在蓄意閃躲著他們的目光。

要麼,就是景聆根本就不在營房中。

憑時詡這幾日對景聆的了解,她的膽量,的確做得出逃出北寧府的事情。

時詡把兵書隨手扔在桌上,周身散發著陰沉的寒氣。他起了身,朝著營房外走去。

景聆剛沐浴完,身上還只套了件薄薄的裡衣,聽見那沉悶的敲門聲,便知道定是時詡來找自己了。

景聆披了鵝黃的刺繡外衫,不緊不慢地開了門,房門剛開了一條縫,景聆就對上了時詡那雙如狼一般的眼睛。

景聆短暫地頓了頓,淡淡道:「怎麼了?」

時詡掃視了景聆一番,朦朧的月光灑在景聆臉上,跟謫仙似的。晚風吹過,景聆身上清爽的皂角味便散在了風裡,從時詡鼻息間擦過,時詡感覺這味道很好聞,比那香囊還好聞。

時詡抽了抽唇角,腦中想了很久的責備和質問頓時被風一吹而散。

時詡從懷裡掏出一封皺巴巴的紅色請帖遞給景聆,道:「你的。」

景聆望著那請帖愣了一瞬,時詡找自己,難道就為了給自己送封別人結婚的喜帖?

景聆輕笑著接過了請帖,隨口道:「謝了。」

景聆翻著那請帖看了看,想到那香囊放在自己這裡始終覺得不安,還是早些把香囊給他好,免得夜長夢多。

景聆合上請帖,轉身朝屋裡走去,一邊道:「外面風涼,侯爺進來吧,我把香囊給你。」

時詡望向景聆的眼神帶著幾分出乎意料,這幾天他在心裡一直惦記著這件事情,也拜訪了幾個相熟的香料商人,卻沒有從他們那裡找到景聆香囊里的味道。

他沒有想到景聆突然就願意把香囊給自己了。

時詡繞過屏風走到景聆跟前時,景聆已經拿著香囊回過了身,抬眼間,目光相撞,倒讓時詡感覺心跳漏了一拍。

景聆也覺得有些難以呼吸,景聆攥緊了香囊,害怕時詡察覺出她眼裡的慌亂,忙把香囊塞進了時詡手裡,然後別過臉,坐在了床上。

時詡輕咳兩聲,把鼓囊囊的香囊收了起來,然後朝著房間四處望了望,這簡陋粗糙的營房被景聆住了幾天,倒在無形中添了些精緻的女人氣。

時詡道:「折柳和珠玉怎麼都不在?」

景聆看著牆壁上被燭光照出的一高一低的影子,回道:「洗衣服去了。」

時詡頂了頂腮,偏著頭眯眼道:「你的傷好了?」

景聆一頓,腦子裡還在想著香囊的事情,倒沒注意到時詡在套自己的話。

景聆的指尖劃過柔軟的被單,閉了閉眼睛,輕「嗯」了一聲。

時詡勾唇一笑,雙手交疊在胸前,道:「今晚便上職吧,你還記得吧,要給我守夜的。」

「自然記得。」景聆按著床板起身望向時詡,平靜地說:「我換身衣服就去。」

趁著景聆拿衣服的空隙,時詡也出了營房。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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籠中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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