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毒手

第二十章 毒手

雨越下越大,濃黑的厚雲與爆裂的雷電籠罩著盛安。

折柳眯著眸子緊盯著馬上的少年,溫熱的臉頰邊已經能夠感受到那冰涼的刃正拖著帷帽的輕紗慢慢朝上挪動。

折柳攥緊了刀柄,她的臉,絕對不能讓別人看到。

趁著時溪的注意力全都在自己的臉上,折柳迅速側身,攥著刀柄猛然一抽,反手敲開了時溪的長槍,而她頭頂的帷帽也被那長槍的尖端勾落,烏黑的長發如瀑般散落。

時溪看著折柳愣了一瞬,折柳心有餘悸,在長發的遮擋下踩著馬夫的腳跨上了馬背,疼得那馬夫哇哇直叫。

折柳一隻手捂著自己的臉一手拉著韁繩,夾緊馬腹就往旁側闖。

「攔住她!」時溪一聲怒吼指著那馬車緊隨其後。

這是時詡的私事,所以時溪帶出來的都是武安侯府的親兵,旁側的兩個親兵手裡拿著劍,可見那馬車來勢洶洶,他們怎麼都不敢攔上去,哆嗦著雙腳讓出了一條道來。

馬車沒了阻攔很快就穿過了朱雀大街直衝永安坊中,這永安坊中的路折柳再熟悉不過,來來回回連拐了幾個彎就把常年不在盛安的時溪甩在了後頭。

這馬車也是租的馬夫的車坊裡面的,今天又是被箭射,又是闖瓢潑大雨,又是走泥路的,這車身已經完全看不入眼了。

折柳一條路騎到盡頭,恰好就到了鄭府前,這鄭府,正是鄭少遠的府邸。

折柳在雨中微喘著氣,她翻身下馬掏出懷裡的面紗圍在臉上。

折柳敲了敲馬車,對安憶弦沉聲道:「下來。」

安憶弦連忙拉著帘子跳下了車,捂著胸口在草堆里吐了起來。剛剛折柳騎得太急,他的胃裡早就被顛得翻江倒海了。

折柳剜了安憶弦一眼,覺得他沒有出息,她拍了拍安憶弦的背,雲淡風輕地說:「差不多得了,這馬車是不能再騎出去的了,你把錢賠給老伯。」

安憶弦啐了口唾沫扭頭看向折柳:「憑什麼要我給?」

折柳秀眉微挑,咬著字眼道:「我沒錢。」

安憶弦磨著下唇頂了頂腮,心有不甘地把鼓囊囊的錢袋塞進了馬夫手裡。

折柳輕咳一聲,那笑嘻嘻地掂量著銀兩的老伯連忙收斂了神色,這姑娘剛剛蹬了自己一路,他的腳都還疼著。

折柳道:「今天遇到這樣的事情真是不好意思,這些錢算是陪您的馬車和馬的了,那些人追得急,這車扔這兒比您騎出去安全。」

馬夫想到剛剛的經歷頓時膽戰心驚,連連說好。

折柳輕輕點頭:「這天色也不早了,老伯您還是早些回去吧,另外,今晚的事情,為了我們雙方都安全,希望老伯出了永安坊就忘記這件事情。」

馬夫連忙點頭。

景聆一覺睡到了次日,或許是因為昨夜睡得很好,所以醒得也早。

景聆揉著眼睛剛撐著床板坐起來,寢殿前的帘子就被人掀開了,生機勃勃的陽光沒了床幔的阻擋更加肆無忌憚,刺得景聆睜不開眼。

重月跟著珠玉端著盆進來了,珠玉告訴景聆,昨晚太後來叫人送了話,今早與後宮女眷一起用早膳,叫景聆也一同過去。

景聆始終惦念著太后與陳王聯手的事情,可太后與陳王向來不睦,她此番與陳王聯手,必定是看到了令她動心的甜頭。

景聆到太后住的懷瑾閣時,還只有皇后沈願和季昭儀到場,景聆給太后皇后請了安后,太后就讓景聆坐在了離自己最近的位子上。

太后悠閑地喝著茶,與幾人聊了會兒天,但也只是問她們在行宮裡住得是否習慣,提醒她們要注意身體不要著涼了。

又等了一會兒,鄭貴妃和萬采女才打著哈欠進門。

太后輕笑,道:「好了,人都來齊了就用膳吧。」

景聆在殿內掃視著,到場的都是幾位熟面孔,鄭靨昨天封了婕妤,按理說也是要來的。

景聆試探著問秦太后道:「昨日不是新封了一位鄭婕妤嗎,姨母不等她了嗎?」

秦太后還未開口,坐在對面的萬采女卻搶了先,萬采女調笑著說道:「景小姐難道不知道嗎?鄭婕妤昨夜歇在勤政殿的,這時候都不知道醒了沒呢。」

萬采女話音一落,她身邊的季昭儀也發出了嬉笑聲。

景聆沖萬采女一笑,舀起面前的桂圓紅棗粥吃起來。

秦太后不經意間看了景聆一眼,對桌上的嬪妃說道:「皇上登基四年,宮中子嗣稀薄,只有太子與約合兩位皇子,哀家也替皇上著急啊,現在皇上新得妙人,那姑娘生得伶俐,哀家也喜歡,若是能早日讓哀家抱上皇孫,哀家會更加歡喜。」

景聆攪著碗里的粥,用餘光瞟了一眼秦太后。

景聆盯著碗里眼眸微眯,指尖捏著湯匙的力道也大了些。

「是啊。」景聆突然笑道,「鄭婕妤深受太后喜歡,又讓皇上中意,若有一日能夠誕下皇子,她就是我們大魏的功臣吶。」

秦太后看向景聆,二人四目相對。

秦太后慈愛地笑道:「知哀家者,聆兒也。」

景聆會意一笑,又道:「我朝自古母憑子貴,如果我沒記錯的話,貴妃娘娘也是在當年誕下大殿下后封妃的吧,現今貴妃娘娘的妹妹又獲盛寵,鄭大人可真是太有福氣了。」

鄭賞心自進門起臉色就不好看,現在聽了秦太后與景聆的這一番話,臉色愈加陰沉了,那鋒利的眼睛就跟刀子似的,隨時能把人千刀萬剮。

鄭賞心皮笑肉不笑道:「阿靨年輕貌美,不像本宮,年歲上去了,皇上也不知道那天就把本宮給忘了。」

景聆舀粥輕笑:「娘娘說笑了,娘娘您是大殿下的生母,皇上豈能忘了您呢?」

鄭賞心若有所思地看了景聆一眼,眉眼間露出些許陰狠的味道。

眾人用完了早膳也沒有在懷瑾閣里多留,相繼離去,秦太后也說自己有些乏了,要去小睡一會兒,顯然是不想給景聆單獨問話的機會。

景聆出了懷瑾閣后只是淡然輕笑,太后的意圖,她已瞭然於心,接下來,她只用靜待下一場好戲。

午後,扶光閣內突然傳來一聲驚叫,鄭靨出事了。

御醫趕到扶光閣時,鄭靨已經暈倒在床,聽她的貼身婢女說,午飯後,鄭貴妃宮裡的巧茹送來了一碗紅豆薏米湯,鄭靨喝下后當即腹痛不止,隨後就暈了過去。

那紅頭薏米湯剩了半碗,御醫檢查後果然在其中發現了極陰寒的藥材,這身體怕是難以受孕了。

賀遷坐在扶光閣中,極其淡定地聽完了御醫的話,他把手裡的茶杯擱在小案上,冷漠朝床榻上昏迷未醒的鄭靨看了一眼,又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瑟瑟發抖的鄭賞心。

秦太后就坐在賀遷身側,連連嘆氣道:「造孽啊,真是造孽啊!」

賀遷冷峻的眼眸中透出陰鷙,他平靜地說道:「鄭貴妃,你可有話說?」

「臣……臣妾,臣妾是冤枉的……」鄭賞心緊攥著衣袖,面色發白,額頭上因為緊張而冒出了細密的汗珠。

秦太后審視著鄭賞心,冷聲道:「那那碗有毒的紅豆薏米湯又是怎麼回事啊,那不是你宮裡的巧茹送來的嗎?」

站在鄭賞心身邊的巧茹雙腿一軟,也跪了下來。

鄭賞心急促地呼吸著,眼珠子望著地上的紅毯不斷滾動,她支支吾吾地說道:「巧茹……是巧茹送的,這一定是巧茹乾的!」

鄭賞心病急亂投醫,長臂一揮就抓住了身側巧茹的衣領,惡狠狠地逼問道:「巧茹,是不是你,是不是你在害本宮?那碗紅豆薏米湯是不是你給我妹妹下了毒,是誰叫你這樣害本宮的?」

巧茹被鄭賞心一頓亂吼,眼淚花都嚇出來了,她咬著嘴唇,渾身顫抖著,哭道:「我是娘娘您的陪嫁丫鬟,只忠心於娘娘您一個人,現在出了事情,您不能就讓奴婢做替罪羊啊。」

巧茹抽著鼻子,一把鼻涕一把淚,可鄭賞心依舊抓著她的衣服,形同威逼。

巧茹哭著說:「皇上、太後娘娘、皇後娘娘,你們可要為奴婢做主啊,奴婢只是聽從了我家娘娘的吩咐給鄭婕妤送湯過來,這湯是我家娘娘親手做的,途中奴婢連食盒的蓋子都沒有打開過啊,倒是娘娘您,從昨日見到鄭婕妤起就悶悶不樂地,昨晚聽說鄭婕妤承寵,更是氣得大發雷霆……」

「你……你胡說八道!」鄭賞心把巧茹狠狠地摔在地上,抬手就朝她臉上扇了一耳光,「賤人!」

秦太后白了鄭賞心一眼,寒聲道:「鄭貴妃,人證物證俱在,你還有什麼可辯解的?你這個女人怎麼如此狠毒,連自己的親妹妹都不放過啊!」

鄭賞心無助地望著賀遷,瘋狂地搖著頭:「不,皇上,臣妾……」

恰在此時,念春帶著幾個鄭賞心宮裡的侍女從門外進入,滿臉嚴肅地走到了太後跟前。

念春朝秦太後福了福身,道:「太後娘娘,這是鄭貴妃宮中的凌燕,她手裡端著的,正是今天鄭貴妃熬湯的湯罐,只是奴婢發現她這罐子裡面不止放了赤小豆和薏米,至於那些藥材是什麼……」

念春轉過身,朝御醫道:「還要請王御醫檢驗。」

秦太后朝王御醫遞了個眼神,王御醫便佝僂著身子走到凌燕身側,掀開了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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籠中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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